凉水遇上白开 第9章 Chapter9

每个人的人生都不一样，我复刻不了别人的路，别人也经历不了我所经历的。不要颓废，不要丧气。我相信迈过这个坎，阳光总会冲破云层，普照在我们身上。——《治郁小语》

“当然不是。”孟复欢看郁凉竹缓和下来，再给她递过去了一张纸。

郁凉竹也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但随之孟复欢陡然话锋一转，“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这个世界上，什么可能都会存在。”

她将盘子里的土豆片倒进滚烫的火锅里，看着锅面不断涌起的泡，语气变得沉重，“这个世界随时随地都在变化，上一秒还存在的感情，下一秒就化成风飘散；上一秒还在诉说自己一定不会为情所困，下一秒兴许就转角遇见爱。”

她抬起眼眸，“郁郁，我现在什么都相信，尤其是命中的安排。我不想再顾虑未来，不想再为一个人付出全部的心血。我现在只想为自己的开心而活。遇见了喜欢的东西就买，遇见有好感的人就上，主动一个随心所欲。”

随性洒脱的精神状态，是极致的浪漫主义。

郁凉竹举起水杯，眼神真挚地对孟复欢说，“我祝福你。”

孟复欢举杯与她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也祝福我的郁郁，希望你可以活得自由一些，利己一点，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也不要被某一条规则束缚住，从而失去了某些快乐。有时候不妨大胆地向前迈出一步，说不定你会收获快乐哦！”

郁凉竹感觉两人的角色好像反了，这场饭是为了安慰孟复欢的，怎么变成孟复欢安慰她？

她听出孟复欢的弦外之音:“不要告诉我，你说的”她加重语气说出，“某一条规则，是指相亲这件事儿。”

“也不全是。”孟复欢说，“能在相亲场碰见喜欢是少之又少，但合适的也不是没有。这要看你是觉得婚姻是喜欢重要，还是合适重要。”

“我不结婚。”郁凉竹斩钉截铁地说，“我不配谈恋爱，谈恋爱的苦我吃不了。”

“可谈恋爱也有甜啊。”

“但我认为苦比较多。”

“这我就纠正一下你了，”孟复欢站在过来人的角度说教郁凉竹这位恋爱小白，“爱情还是很美好的，它可以让你变得更加自信，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

郁凉竹反驳，“我连自己都不懂得如何去爱，别说如何去爱别人了。”

“那你就更需要谈恋爱啊，看看对方是如何爱你的。”

“可是我都不会爱自己，又如何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爱来爱自己呢？”

孟复欢被郁凉竹绕晕，“总之，我觉得你可以去谈一场恋爱，感受一下。”

郁凉竹直接哒咩，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孟复欢就用话堵住了她，“郁郁，你不差，你很好，你说爱人先爱己，那我要问你一句，为什么不会爱自己呢？”

这话是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剜出她掩埋在心里最深的秘密。

“是你年少时没有从家里感受到充足的爱，所以你会生理性地抗拒与一个陌生人发生情感，你会潜意识地觉得那个人只会辜负你，你会觉得如此糟糕的自己根本不值得被爱。这，就是你敏感自卑的来源。”

孟复欢每说一个字，郁凉竹的心就多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孟复欢摸到她发凉的手，“郁郁，你很好，你善良，真诚，即使遭遇亲情不公后，仍旧愿意和他们保持联系。敏感不是贬义词，就因为你敏感，所以你更容易比他人感受到世界的不同面，你更容易体恤到他人的不易，你更容易产生同情心，你的情感会更丰富，你会更认真生活。”

孟复欢每次都能在郁凉竹对自己产生怀疑时，及时给予她最温暖的鼓励。

她在别人眼中最难堪的缺点，在孟复欢眼中会变成闪闪发光的优点。

这样的孟复欢，怎么能让她不深爱？

两人吃完饭后，原本打算去看电影的计划归于泡汤，原因无他，因为郁凉竹临时受到学校里面的通知，她得赶回去做教案。

站在地铁上，窗外一片黑咕隆咚飞驰而过。

地铁上有人疲惫地闭眼假寐，有人带着蓝牙刷视频，有人与朋友相谈甚欢，还有人如她一样呆呆地望向窗外放空。

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一个世界，宽容地允许他人进来，也允许他人出去。

郁凉竹想到吃饭的时候孟复欢主动和她提起，为什么会去参加前任的婚礼。

孟复欢在回答时，眼里闪过不甘，愠怒，震惊，失落，自嘲，而后是妥协与释怀，最后漂亮的眼睛里只剩对新人的祝福，与对自己往后的期待。

“我不是脑子发热，我只是想看看他办的婚礼到底和他曾对我说过的是不是一样。

我看了，确实一样。我也明白了，他或许是真的爱那个女孩。”

孟复欢说到这里，扬起头擦干眼泪，“我真心祝福他与那个女孩，希望他们能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这段感情，我不后悔，我感谢他所带给我的甜蜜与苦涩，各种情感我都一并收下。我不会因此失去爱人的能力，相反，我会更加明白如何更好地去爱一个人。今晚过后，我孟复欢要翻开人生崭新的一篇！”

真好，不会为了一段失败的感情，而去质疑自己，诋毁他人，将自己变成自己都看不起的人。

反而从另一个角度，从这段感情中总结经验，汲取养分，成长为更好的自己。

郁凉竹看着窗户上倒映出的自己，晃了晃神。

孟复欢今晚的话，她都听进去了。

谈一场恋爱，学会爱自己。

健康的恋爱自然会让一个人越变越好，但她会这么幸运，遇到好的人吗？

郁凉竹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她又不傻，再加上敏感多疑的性格，她能感受得到白时楷对她是有那么一点意思。

之前她打心里排斥谈恋爱，就一直视而不见。可是今晚经孟复欢这么一说，她不谈恋爱的想法产生了松动。

白时楷对她的好感，有多少呢？

她对白时楷到底是女性对男性的欣赏，还是喜欢？

“滴。”

目的地到达，郁凉竹走回小区的路上，这两个问题一直盘旋在她脑海，想得要爆炸。

给孟复欢发微信，打视频和电话，一个没接。

哦，她想起来了。

孟复欢说她今晚要去酒吧happy，应该没空搭理她。

哎，算了。这事也急不了。

先忙工作吧。当了老师，也还是逃不过社畜的辛苦。

半个月的时间过得飞速，小朋友们对小学生活开始逐渐适应，郁凉竹终于轻松了那么一点点。

九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学校一声令下，要求一年级每个班要在国庆假期前，开一个家长会。郁凉竹再次痛失休息的机会。

第一次开家长会，郁凉竹可谓是做足了准备，就上台的开讲词，她就练习了不上百遍。她的性格极易内耗，忍不住幻象各种极品家长会提出各种离奇古怪且刁钻的问题。

进教室之前，她努力调整状态，不断给自己加油打气，拍了拍脸，让表情没那么紧绷，逼迫嘴角勾起一抹亲和的笑意，跨步走进了教室。

“各位家长，大家下午好！我是一年三班的班主任，郁凉竹。很高兴各位家长能够在百忙之中，抽出宝贵的时间来学校参加这次家长会。我们就话不多说，直接进入今天的主题。”

……

“好了，今天的家长会基本就到这里了。各位家长想要具体了解的，可以到我这儿来，我会详细解答。”

郁凉竹吐出一口浊气，总算是熬到最后一环节了。

为了显得有气场些，她特意穿了双高跟鞋，站在讲台上大半个小时，她的脚现在无比酸痛，喉咙也干得发疼。

现在她终于可以坐下来，喝了大半瓶水，开始慢慢详细地解答家长的问题。

“家长你好，请先告诉我你孩子的名字。”

“顾慕唯。”

郁凉竹握笔的手一抖，同时心口微微一缩，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从心口蔓延到脑皮层，震得她发麻。

郁凉竹暗暗深吸了口气，清了清嗓子，抬头对白时楷对视上，“慕唯舅舅，您想了解些什么？”

她尽量保持公事公办的态度，努力压抑住频率异常快速的心跳，她不知道自己的脸到底红透了几分，她只知道她握笔的手心浸出不少的汗渍，黏糊糊的，全身也起了一层薄汗。

白时楷确实来问顾慕唯的学校情况的，但说没有存别的小心思，那是不可能的。

吴闲度说，想要了解一个女孩子有没有好感，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与她对视。

如果她不敢与你对视，就继续观察她到底是因为有好感从而害羞地躲避，还是懒得对视，再进一步，如果她又忍不住抬起眼皮偷瞄，那恭喜，她至少不讨厌你的靠近。

可郁凉竹的眼睛太干净了，不管是语气、脸色和笑容都和对待前面的家长一模一样，什么都看不出来。

是对他没兴趣吗？

不！肯定是地点和时间不对。

现在两人的身份一个班主任，一个家长。

郁凉竹对事事都认真，肯定不会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没错，肯定是这样。

白时楷轻咳了声，看向郁凉竹，正经地问道，“郁老师，我想请问一下慕唯在学校的表现怎么样？”

“慕唯在学校表现还是很不错的，上课很积极，下课的时候也会和同学一起去玩，是个乐观开朗的可爱孩子。”

白时楷笑着点点头，“她没淘气吧？”

“没有。”郁凉竹嘴角的笑意加深几分，“刚进小学的小朋友都会有些不适应，慢慢来就好，我们老师都是很有耐心的。”

“我知道。”白时楷对她说，“我信任老师们的专业。”

郁凉竹悄悄移开了些白时楷炙热的视线，“嗯，谢谢你。”

“没事。”白时楷说，“配合老师的工作，也是我们家长的责任。”

郁凉竹看着他，挑挑眉，又说了声“谢谢。”

白时楷后面还有很多家长，他不要因为自己的私欲而妨碍大家伙儿。起身再次给郁凉竹道了声谢和辛苦后，就回到顾慕唯的位置上，抱着她离开了。

在出教室门口时，他回头望了眼郁凉竹的位置。

发现她正好投来目光，两人的视线交汇在一块儿，空气中好像飘悠出一条线，将两人牵在了一起。

最后一位家长带着孩子离开了教室，郁凉竹彻底松了口气，她坐回到位置上，将瓶子里剩余的水一饮而尽，才感觉活了过来。

将桌面上的花名册整理好，郁凉竹起身将教室的灯关掉，带上门，回到办公室拿出她今早穿来的帆布鞋，踢掉高跟鞋放进包里，总算是舒服了。

办公室里还有几名教师在忙，其中就有蒋淼。

两人本打算一起去吃附近新开的火锅店，但蒋淼手头的工作没理完，两人只好改天再约。

回去的路上，天已是墨蓝色，凉风习习，郁凉竹将外套上的拉链拉到顶。

这样的天气，来一碗热气滕腾的砂锅土豆粉最合适不过。

点好外卖后，郁凉竹准备刷刷视频放松，时不时抬头瞥一两天，注意公交车的停靠。

“叮！”手机界面显示进来一条微信。

郁凉竹心一缩，下午那奇怪的感情再次出现。

她颤抖着心点进去，看见对方发来的话时，心跳得更加猛烈。

刚才还觉得有点子冷的气温，现在她只觉浑身燥热。

koi:你今天穿的高跟鞋有涂风油精吗？有没有好一点？

她还在纠结怎么回，白时楷却撤回了消息。

“……？”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