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红玉听说扬州被焚,金人攻过来了,自知无法置身事外,便日日对梁府的丫鬟加紧操练。
锦绣这几日被梁红玉的疯狂训练折磨得浑身酸痛,每日倒床就睡,好在最近天下大乱,也无人有心思来饮酒听曲,她每日只是随其他丫鬟一起操练。
锦绣抱怨道:“姑娘,扬州的将士们弃城而逃,至扬州洗劫一空,数万百姓惨死,做为男儿身的他们不思抵抗,你天天这般操练我们做甚?”
梁红玉诘问道:“如果金军攻到了京口,难道我们要束手就擒,任金人凌辱吗?就连皇室帝姬都被金人掳去了北地,你觉得我们这些普通女子落到金人手里会如何?”
锦绣自知理亏,不再言语。
梁红玉继续对她们说道:“我们女子也不能妄自菲薄,甘愿为奴为婢,女子也能闯出一番新天地,继续操练,如若完不成今日任务,都别吃饭了,到金军大营去吃。”
秋凤瞅了一眼锦绣,“你就别再惹姑娘生气了,姑娘连到金军大营去吃饭这话都说出来了,她也是为了我们好。”
锦绣努嘴道:“知道了,秋凤姐。”
梁红玉又让她们扎了一个小时的马步才算结束。
她们走后,阿森对梁红玉道:“你这几日训练的也太狠了,难怪她们抱怨。”
梁红玉挑眉道:“你小子当时被我欺负成那样,也能咬牙挺过来,怎么现在替她们说话吗?”
阿森瘪嘴道:“毕竟是一群女子嘛。”
“女子怎么了?你不是也打不过我这个女子吗?”说着便跑开了。
“姑娘,你就别拿阿森开玩笑了”阿森边说边去追打梁红玉。
韩世忠恰在这时踏入茶肆后院,看到梁红玉和一年轻男子追逐打闹。不禁胸口发闷,眉心紧锁。
两人看到韩世忠后都不禁愣在了原地。
梁红玉问道:“韩将军来了,有何事?”
韩世忠脸色越发沉重,他一听说金军马上就要攻到了京口,心急如焚,马上调了几个卫兵来接梁红玉,却没想到她不仅不着急,还和一男子打情骂俏,他没有回答梁红玉的问话,先指着阿森问道:“此乃何人?”
阿森早就听闻过韩世忠的大名,听说他擒方腊,斩杀西夏驸马,攻城掠地,勇猛异常,便上前握住了韩世忠的手,道:“韩将军,久仰大名,我叫阿森,是红玉姐的贴身保镖。”
梁红玉闻言,不禁暗笑,这小子说什么糊话呢,还贴身保镖呢。
韩世忠看着眼前的男子,眉目清秀,意气风发,甚至亲切的叫红玉姐,一种危机感涌上心头,他用力的握住了阿森的手,道:“你好。”
阿森感受到了韩世忠的力度,手指渐觉酸痛,不解道:“将军这是……”
韩世忠这才松开了手,“没什么,试试你的功夫。”
阿森这才笑着说:“韩将军打招呼的方式还挺特别。”
韩世忠没有再理会他,走到梁红玉跟前说:“金军快要攻到京口了,我来接你去扬州暂避。”
“可是扬州不是让金人洗劫一空吗?那里是否还有金人?”
“金军焚完扬州城后已经撤走,我料想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扬州。”
“那好,我去准备一下,带姐妹们一起走。”梁红玉说完,便去通知梁府的丫鬟们。
众人闻言道:“可是我们的卖身契还在严妈妈手里啊,没有卖身契我们走不了。”
“我去赎回卖身契,你们赶快去收拾行李。”梁红玉说完之后先行离开。
锦绣疑道:“姑娘怎么赎,我们这么多人得好几万两银子吧?”
秋凤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姑娘已经攒了好多银子,况且还有这个茶肆赚的钱,足够了。”
锦绣瞪大了眼睛,有点不可置信,随即又撇嘴道:“秋凤,你知道的我怎么不知道?”一到想她跟在姑娘身边这么多年,却没有秋凤了解姑娘,心里有点酸酸的。
“快去收拾行李,别再这儿墨迹了。”秋凤催促道。
锦绣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去追其他姐妹。
梁红玉来到醉心楼,将装有一大堆银子的包裹往严妈妈面前一扔,道:“严妈妈,我要为梁府的姐妹们赎身,您看这些银子够不够?”
严妈妈一看这么多银子,心道:她哪来的这么多银子,随即又看了看跟在她身边的韩世忠,才明白了,韩世忠这些年因为战功官职节节攀升,为了梁红玉,也是舍了本了。
韩世忠看着这么多银子,内心暗惊,想她一个弱女子,竟赚了这么多银两,而他一堂堂男儿,却拿不出为她赎身的钱,实在是自惭形秽。
虽说他的官职已经升到了承宣使,他每月的俸禄都被他去请弟兄们吃吃喝喝,所剩无几,所以弟兄们才愿意跟随他,打起仗来也异常勇猛。
“喲,已经够了,你这攀了高枝就是不一样了啊!”严妈妈语气中充满了讥讽。
梁红玉知道她是何意,也懒得解释,只道了一句:“听说金军快要攻入京口了,你和醉心楼里的其他姐妹也赶快躲躲吧。”
说完便起身离开,她呆在这个破地方已经三年了,终于可以离开了,以前挣够了赎身的银子,为了打探消息替祖父和父亲报仇,便留在了这里。
后来金军又攻过来了,其他地方也不安全,就索性留在了这里,现在确实是该离开了。
严妈妈闻言,脸色瞬间大变:“哎呦呦,这可让我们去哪啊?”
梁红玉没有理会身后哀嚎的严妈妈,她在她身上赚的银钱估计去哪里都足够养老了。
她们一行人行船至扬州,扬州果然一片萧索荒凉,昔日的繁华已随着一片大火燃尽,要重建家园,还得几何?她在此刻才明白了驱除鞑虏的意义,她之前只为报仇而活着,现在大仇得报,应该为自己而活,但是国都没了,又何以为家,即使高贵如皇帝赵构,也被金人打得四处奔逃,如同丧家之犬,她又能如何置身事外。
韩世忠看她神色凝重,便问道:“在想什么?”
梁红玉对上他的眼眸,道:“没什么,只觉山河破碎,何以为家。”
韩世忠目光逐渐深邃,“我定会驱除鞑虏,收复失地。”
梁红玉看着身边的男子,他目光如炬,神情坚定,相信他定会做到。
韩世忠将梁红玉安置在一处比较完好的院落里,这里些许是富人住的地方,墙壁瓦砾都完好无损,只是木质的横梁壁柱皆被焚毁,不过凑合凑合还能住人。
梁府丫鬟们纷纷收拾房舍。
韩世忠道:“你先住着,等金人离去,再寻他处,我还要驻守秀州,不能多呆,就先行离去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却听闻梁红玉大声道:“将军可是因我而来?”
韩世忠闻言停下脚步,但始终没有回头,背着身道:“姑娘想多了,京口有我挚友,顺便通知与你。”
韩世忠说完便大步流星的离去,他已经将自己的性命拴在裤腰带上,还有何资格成家,更何况成家的后果是……这让他又想起了因他而死的白氏。
梁红玉看着韩世忠的背影,难道是她想多了,也是,韩将军少年英雄,又加之英俊神武,应该是很多少女心目中的人选吧,也许已经成家了,她这个曾经身处烟花之地的女子又怎能配得上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