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想到了之前她见到过的种种——为什么母亲和父亲总是不爱见客,如非必要,他们绝对不会见。
他们甚至拿劣质的茶水给他们喝,母亲选择将自己的存在感放到了最低,父亲更是在升官的时候突然间低调起来,找理由不去上朝……簌簌那些想不明白的东西,在此刻却豁然开朗。
簌簌很艰难地思考着,“照您这么说。哪怕是没有哥哥,我们家还是得倒下去是吗?”
“是的。”楚夫人郑重地看着簌簌,“有时候,不是因为有了这个原因,所以他们想让你死,而是他们想让你死,所以才编撰了一个原因。”
簌簌有些想笑,但是她实在是笑不出来,但她也没有做出像掉眼泪一样矫情的事,明明她以前最爱这个,稍微磨蹭出一点伤口,簌簌就可以哭上好半天。
一切真相都缓缓浮现在簌簌眼前的时候,她脸上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她只是拍拍母亲的肩膀,道,“知道了,母亲,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如何活下去。”
“活下去倒是不难,只是流放而已,顶多吃点苦,受些罪。”楚夫人道,“我只是担心你哥哥,你哥哥心高气傲,小时候就算是我污蔑了他,他也得气的上蹿下跳,将这件事情解释清楚为止,更何况是这样大的事情呢?”
簌簌贴在楚夫人的耳朵上,道,“母亲,你有没有带足银票?”
簌簌偷偷指着自己的某些部位,道,“我藏了一些银子在我的贴身衣服里,别怕,贴身的衣服大抵是不会搜查的。”
楚夫人神色复杂。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簌簌已经有了几分大人的模样,遇到这种事情,她第一时间不是急着像小时候一样哭哭啼啼,而是会在最短时间冷静下来,事情已成定局,那么她就会尽可能地让自己好过一些。
楚夫人回想着簌簌刚刚生出来,玉雪粉嫩的模样,她将簌簌带来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让她享福的,而不是颠沛流离,过着有一天,没一天的日子。
“簌簌啊,娘对不起你。”
簌簌只是非常冷静地靠在楚夫人的怀中,内心甚至是有些期待的,她期待将来发生的事情,有机会亲自选择自己的人生。
簌簌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她想的明白,既然挣扎无用,哭闹无用,不如将力气攒下来,留在适合的地方。
簌簌坐在黑暗的角落中持续等待。
他们现在是戴罪之身,待遇自然不怎么样,送来的伙食也很一般,干巴巴的馒头配上咸菜,簌簌从未吃过这种劣质的食物,她劝了自己好久,告诉自己今时不同往日,再也没有各色的小点心了,胃口不好也没人哄着她吃东西。
她得靠自己多少吃一点。
簌簌刚尝了一口,就咬到了一颗小石子,她吐出来后,就再也没有了吃东西的胃口。
门外有人过来敲了敲铁门,道,“有人怕你们初来乍到,吃不惯里面的东西,特意给你们送了一份来。”
楚夫人起身,拿过餐盒,是木质的,放在手心里沉甸甸,盒子上雕刻了各种可爱的小玩意,触碰间还能感觉到盒子里面的温度。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排热气腾腾的蟹粉酥,并几个白软的馒头。
楚夫人自己拿了白面馒头,一小块一小块掰着吃了,哪几个蟹粉酥自然是进了簌簌的肚子,蟹粉酥味道自然是极好的,用料好,里面还别出心裁地加了玫瑰花瓣,吃起来有一股特殊的玫瑰清香。
等等……玫瑰花瓣?
簌簌想起了自己重生回来以后,总是会接连不断地做梦,梦里,沈畅涔瘸了一只脚,稍微走快些,这点破绽就暴露出来,可是谁也不敢嘲笑他,因为那时候的他风光无限,高高在上,手中握着权力,谁想死了才跑去招惹他。
他就爱请簌簌吃各种味道的蟹粉酥。
那时候他还得意洋洋地说,自己创新了蟹粉酥的做法,往里面加了玫瑰花瓣,使蟹粉酥吃起来更加香甜。
梦境和现实再一次诡异重叠。
簌簌愣在原地,她借口说蟹粉酥吃腻了,想吃点儿能填饱肚子的。
楚夫人也依了她。
簌簌往楚夫人嘴里塞了一块蟹粉酥,道,“你尝尝母亲,蟹粉酥里面加了玫瑰花,吃起来倒比普通的要更加香甜一些。”
楚夫人也对此赞叹有加,“做的倒是有心了,早知道,我也叫人这么做试试。”
簌簌的心像是大鼓一样砰砰作响,她似乎发现了些什么,又不敢轻易认定,只能想方设法的试探,“母亲,你之前从未那么做过?你也是第一次吃到这种口味的蟹粉酥?”
楚夫人笑了下,“我又不爱吃这些油腻腻的东西,是你特别喜欢,所以我也就跟着勉强吃上两口,你小时候也说过要把蟹粉酥做成不同的口味,但到底是小孩子,你小时候的性子又跟风似的,想一出是一出。”
簌簌悬着的心终于明了。
她想,或许是那个时候自己的灵魂刚刚来到这具身体中,对另外一个世界还有着眷恋,或许是另一个世界的沈畅涔还执着地等着自己……她因此有了能回到那个世界的机会,揭开了前世真相的一部分。
簌簌算了算大致的时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的二哥哥将会死在不久的未来,被沈畅涔拿着刀,亲手捅向最致命的那一处。
簌簌漫不经心地吃着白面馒头,经历了种种,她早就没心思继续吃蟹粉酥了,她沉下心,思考该如何扭转局面,可是越思考,簌簌就越能绝望地发现,她所经历的是一场死局。
在盛大的皇权面前,个人的努力就像是一根轻飘飘的羽毛,甚至无需怎样去做,那根羽毛就会自然而然地飘向其他地方。
簌簌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楚夫人见状,拍着簌簌的背问,“怎么了簌簌,不是刚才还好好的吗?有蟹粉酥吃怎么还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