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收下了方序鹤给的那些东西,除此之外就再也没去见他,方序鹤这个人其实并不喜欢轻易朝人低头,并且斤斤计较到了一定的程度。
这是簌簌第一次看到他示弱,拒绝他后,方序鹤还给了她大笔的金钱,簌簌临睡前想起来的时候,也总会觉得自己的态度太过冰冷。
簌簌提心吊胆,在某个平平无奇的一天,簌簌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簌簌刚从床上爬起,梳妆打扮完毕,春梅拿了帕子将簌簌脸上的水珠彻底擦洗干净。
正在这时候,簌簌听到门外传来的一阵脚步声,还有兵器互相碰撞发出的声响,簌簌全身就开始止不住颤抖起来,她像一只受惊了的猫,全身炸毛,扑进春梅的怀中道,“谁来了?”
春梅拍着她的背道,“先别急,我先出去看看。”
等春梅一走,簌簌思索了一会儿,也跟了上去,和上次相比,这次的明显动了真格,根本就不给任何人辩驳的机会。
他们宣读了圣上的旨意,斩钉截铁地道,“你们不必狡辩,当今圣上明察秋毫,自然是知道你们私下里做的那些事,您的二儿子,私下和边塞人民勾结,做事不干不净,连带着您也被连累了,不必找我,找您儿子啊!”
于是,楚大人刚刚要张开的嘴又合上了。
这些话落入簌簌的耳朵里,变成一阵阵并无意义的杂乱哼鸣,簌簌无力地瘫倒在地上,看着那面明黄色圣旨,只觉得一阵刺眼,她强撑着起身体,看着人潮退下,有人出来将他们一个个全都带走,他们身材高大,穿着制服,就像是老鹰捉小鸡一样,督促着他们往前走。
簌簌还看到了熟人,沈畅涔就走在最前面,他一直有意无意躲着自己,簌簌死命盯着他瞧,可沈畅涔却轻飘飘地低垂着头,移开了视线,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沈畅涔怎么在这?
簌簌满心怀疑,转头就听到有人在说话,是负责押送他们的官兵们,“这次来的大人怎么好眼生,似乎从来没有见过。”
“没见过也正常,这是新选出来的状元,文采斐然,这是特意给他派来练手的,这算是一件美差啊,身边有那么多人护着,也不需要他出什么力,到头来,功劳还算在了他头上。”
“你们说,那个沈畅涔的到底是什么来头。”
“听说只是个农户。”
那些官兵纷纷表示不可置信。
簌簌在心底默念,自然是真的。
她以前闲的没事,在院子里疯了似的到处乱跑的时候,曾见过沈畅涔一面,他那时候年纪还尚小,骨架比这时候要纤细很多,簌簌看到了沈畅涔,他不卑不吭,亲口说了自己的家境,说自己是来科举的,又说他们家里穷,供不起这样的花销。
簌簌当时年纪还小,见的人也不算多,但还是觉得眼前这个人确实是好看极了,烟雨朦胧,他只拿了一把天青色的雨伞,眉眼在雨中清晰,目光微微收拢着。
他的视线和簌簌的相撞,沈畅涔还很不好意思低下头,故意避开簌簌的视线,而簌簌的目光则越发的直白,看着沈畅涔,直到春梅喊她赶紧回去。
两个场景奇迹般的重合起来。
改变最大的就要数对方的身份了,之前簌簌是身居高位的人,她大可以光明正大地盯着沈畅涔,可是如今身份地位换了一遭,沈畅涔还是会下意识的避开两人相撞的视线。
簌簌觉得有些好玩。
那些人为了防止他们逃跑,还在他们的手上坠了沉沉的铁链,簌簌的手腕细嫩,从小一点苦差事都没做过,怎能经得住这样的折磨?
才走了没两步路,簌簌就忍不住小声吸气,她也不敢把动静闹得太大,现在可不是什么任性的时候,人为刀俎为鱼肉,簌簌现在处于下风,不是什么她可以随时随地发脾气的时候了。
簌簌得忍。
簌簌忍了许久,也走了很久,久到脚上磨起水泡,这是她以前绝不敢想象的事情,簌簌是个怎样的性子啊,也就春梅能忍着她。
簌簌吃的挑剔,什么点心都得要最好的,最新鲜的,簌簌做事挑剔,一旦事情的发展脱离了掌控,她就会忍不住发脾气。
总而言之,任何人都无法将簌簌和忍耐二字联系起来。
可是簌簌如今却做到了,还是在这样的情景下,她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有其他多余的复杂情绪。
沈畅涔看到了簌簌手腕上新长出来的血泡,叫陪在簌簌身边的那个人解开了簌簌手上的铁链,沈畅涔道,“怎么说这也是个小女娘,手上都已经生了水泡了,你们还叫她这样坠着重物。”
沈畅涔皱眉,极为小心地检查着簌簌其他部位是否有了磨损,簌簌一言不发,像一个任人摆弄的玩偶。
“嗨,还不是怕他们跑了,引起慌乱,在给我们白添事端。”看管簌簌的人打着哈哈道,“还得是你啊,真是怜香惜玉。”
沈畅涔没有反驳那句怜香惜玉的话,顺着他的话接下去道,“她是楚府中唯一的小姐,被照顾地极好,我从未和她见过面,只是她生的好看,怜香惜玉也是应当的。”
簌簌也听懂了沈畅涔和她撇清关系的言论,她一言不发,现在她最好的行为就是按兵不动,当个傻子或是哑巴。
“原来是这样啊!”
沈畅涔听到后,心中顿时一松。
他知道,这是一场试探。
皇帝根本就不信任自己,于是特意搞了这么一出,来试探他到底站在哪一方。
沈畅涔讨厌这种试探,和各种所谓的帝王权术打交道,可是命运偏偏就这样歪打正着地将他推到了这里。
他接到那份旨意的时候,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丝毫不夸张,沈畅涔体会到了来自上位者的,根本无法挣脱的恶意,像是有人将漆黑的墨汁染在了他身上,无论如何也擦不掉。
沈畅涔这才相信沈拙说的话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