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不立 第14章 第十四回

最后还是好说歹说把人送回房里。

次日早上，赫连清醒过来，觉得额间隐隐泛疼，以他的酒量不应该啊，不是桃花酒吗？又不烈酒……

“谁把我藏起来的酒给干出来喝了？！！”一声炸响在隔壁响起，赫连一个哆嗦，顿时回忆起来昨天自己干了什么。不仅给人酒找出来全喝了，还把人姑娘灌醉……不会被打出去吧？

他换上陶小六拿回来的衣服，黑色衣服贴身，劲瘦的腰一览无余，袖口还有暗纹，总体很修身。

“赔偿金”已经拿在手里，赫连硬着头皮走了出来。没想到的是，陶小六早就守在了门口，拎着几坛酒已经在安慰陶叔了。

犯了错的赫连空桐低着头，如果是只小狗，现在尾巴都应该耷拉到地上去了。

“陶叔，不好意思。”他双手捧着钱袋交出去，许多年未曾向别人赔礼道歉了，一时间声音都有些小。

陶小六看着换了新衣的赫连，眼前一亮。

陶老爹摆了摆手：“算啦没事，只是醒了之后发现床底下空空的有些惊讶而已，不碍事，小六已经重新买了。”

他看了眼愧疚的赫连，开玩笑道：“不过你这孩子也忒精了，咋找到的？”

赫连抬起头来灿烂一笑：“酒喝完之后您跟我说的呀。”

陶老爹：“……”嘶，心脏怎么有些抽抽。

“噗。”陶小六在旁捂着嘴，还是没忍住这一大一小的对话。

另外两人同时看他，陶小六笑弯的眼睛还没来得起收回去，就这样落在他们眼里。

“算了算了，都是孩子我计较啥。”陶老爹肉痛地抱住陶小六买回来的酒往房里搬。说实在的，把小六捡回来到现在，他可能是因为寄人篱下，总想着报恩，任何事情都做得很拘谨，现在因为赫连这个性子放得开、与他截然不同的活宝在，还是头一回见放纵的笑……虽然那个乐子还是自己，不过无所谓了，孩子高兴就好。

待不了几天啦……

赫连空桐走到陶小六身边去，手肘戳了戳他：“补救很及时嘛，小六哥哥。”

陶小六重新认真打量赫连上下，“看来昨晚的事还记得。”在赫连面前，不知为何自己总是藏不住心底的笑意，看着人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嘴角先翘了起来：“不知道昨晚那口黑锅，现在还能不能给我拿起来。”

赫连空桐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昨晚自己撞在门框上那件事，有些不好意思：“啊，我承认昨天突然灌了那么多烈酒脑子有几个瞬间不清醒……对不住了。”

绝口不提是喝醉了。

“天哪，我昨天什么时候睡着的？！”陶桃顶着一团乱糟糟的头发走出来，“我刚半梦半醒间好像听见我爹的声音了……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小姑娘看起来是断片了，还好，还好。赫连心中想着。

“司空桐，你今天好安静啊。”陶桃还是蹦蹦跳跳到他面前，上下一扫，眼神亮晶晶的：“哇！好合适，超好看哎！”

“果然人靠衣装。”陶桃煞有介事道：“这一身比前几天穿的松松散散的显精神多啦！”

赫连空桐轻哼一声：“我还用靠衣装？”

陶桃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对对对，您裸奔都别有一番姿色。”

赫连红了脸：“你——”

陶桃惊讶捂嘴：“真裸奔过啊……”

赫连已经开始撸袖子查找四下有没有趁手的武器了，咬牙切齿道：“我今天非好好教训一下你这小丫头片子！”

陶桃做了个鬼脸撒腿就跑：“我好怕哦～”

陶小六尝试过阻拦，结果一个都没拦住，他站在屋檐下，眉眼间平淡温柔。

“别跑那么远，还回不回来吃饭啦！”走出屋子的陶老爹嘱咐小六看着点，到饭点把两个调皮蛋叫回来，真的就像平常人家的父亲操心着家中的孩子。

——

“为什么行李都是我抗啊？！”叶秦挑着两人份的行囊走在下山的山道上，嘴里从出门就没停过。

柳闻光一只手捂着耳朵，一只手里拿着地图：“叽叽喳喳个没玩了，谁让你连图都看不明白，一身牛劲使都使不完，不挑行李挑大粪吗？”

叶秦恨不得跳起来打柳闻光的脑袋，小姑娘说不过，只能气愤道：“你言辞粗鄙！”

柳闻光眼神都没分过去一个：“你行为粗鲁。”

二人谁也不服谁，各自哼了一声就没再互动。

到了山下，叶秦还是没忍住，繁华的街市迷人眼，琳琅满目的商品玩意儿两只眼睛看都看不过来，顿时把山上的气消得一干二净。

“柳闻光！把钱给我，我要买这个！”叶秦指着比自己高的糖葫芦草杆儿叫道。

“不买，此番下山是来协助北宫师兄的，人还没找着钱就被你花完了。”柳闻光径直掠过她身边。

叶秦嘟着嘴，气呼呼跟在柳闻光身后，每一步都狠狠踩在他的影子上，仿佛这样就能泄恨。

北宫离在发现异样之后就飞书传讯回了清天门，交给自己师父玄历长老，这暗中多出来的一拨人确实也令人心里有个小疙瘩，这件事也不可避免经过了仇淼的手，柳闻光听闻后自愿请命，叶秦也跟着出来凑热闹。

他们都身着便装，柳闻光穿了身青衣，头发半披，桃木作簪，远看上去就是一位翩翩公子；叶秦还是钟情鹅黄色的衣裳，一条方便行动的花裙子两边各坠着片绿纱，丸子头还是扎偏了，不过几片银色的叶子装饰点缀在头发上，像一只蝴蝶，小巧精致，整个人生机灵活。

“我们接下来要去租马，离青萝山还有一段距离，走的话太慢了，汇合不了。”柳闻光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叶秦的脚步声消失了。

“叶秦？！”柳闻光环顾四周，确认不见了人影。完蛋。

——

叶秦醒来的时候，周围黑漆漆的，只有一束光照在不远处的干草堆上，灰尘在那曙光的范围中打着圈儿，时隐时现。

她坐起来，压到了身旁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她揉了揉眼睛，张大眼睛去看，发现压到的“东西”竟然是一个人，一个瘦弱的少女，身上穿着朴素，现在正紧闭着双眼，似乎是正在昏迷。

叶秦瞪大眼，马上眯着眼朝周围看去，黑暗中起伏的，都是堆靠在一起的人，多是小巧的妇女以及孩子，这是闯进妇幼拐卖窝点了？叶秦的手腕上绑着一条细绳，她坐在原地等恢复些力气后，轻而易举崩断了它，随后站起来，小心翼翼走到露出一条缝的小窗处，发现上面有人影走动。

叶秦不敢妄语，外边儿不一定是寻常百姓，极有可能是恶徒。她贴在墙角仔细观察，发现这里是一出地窖。

外面的声音窸窸窣窣，讲话的家伙声音很小，不过对叶秦这个江湖人来说听清还是很容易的。

“你怎么抓了个富家女回来？没看见她穿那身衣服有多惹眼吗？！万一惹了麻烦出来，你脑袋不要了？”

“看她拎着俩行囊，估计是从家里跑出来玩的，在这里应该没人认识吧。”

“这只是你自己的猜测，那边说了谨慎谨慎再谨慎，听不懂人话？”

“……那杀了？”

叶秦听见说傻话的人似乎是被打了，然后两人就走远，没听到声音了。

她看了眼紧闭的大门，不知道外边还有没有别的看守。如果没有，说不定可以直接出去，至于那石门，她刚才摸索了一番，厚度硬度都还成，自己可以突破，几脚的事儿。

叶秦装作刚醒来懵懂的样子，在石门后面喊：“有没有人啊……这是哪里啊，有没有人！”

耳朵贴到墙壁上，外面似乎没有动静。很好，可以实施计划！

叶秦摩拳擦掌准备中，突然想起了件事儿，这里还有那么多人呢，得一起带走吧？于是这位怪力少女暂时把计划放在一边，注意着脚下，小心翼翼地推叫地上躺着的女人和孩子。

“啊！”角落里去喊人的少女轻呼一声，叶秦立马问：“怎么了？”

那少女眼睛红彤彤，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边有两个人，好像……没气儿了。”

叶秦一吓，连忙走过去，手指伸到地上两人鼻子下面，确实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息，她不死心再次探了探脉，也毫无起伏。

“……确实死了。”

“咳咳，姑娘，算了。”

叶秦朝着声音来源看过去，一个年长些的女子似乎是刚醒来，满脸病容。

“这位姐姐，你知道些什么？”

那女子摇了摇头，又点点头：“这里的人有些是被拐过来的，也有小部分，是自愿来的，家中没有口粮了，会拿些女孩子或者像我这种没钱治病的女子卖给外面那些人。”

她满眼惋惜：“那边两个，和我是一批的，没想到死的那么快。”

叶秦跑过去：“那姐姐你知道那些人抓妇幼做什么吗？”

女子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处处都有这种事情，不是去卖艺就是卖身吧。”

有几个年龄小些的，抱在一起渐渐有了哭腔，叶秦赶快安慰：

“别着急别着急，我救你们出去，别哭啊！”

“可你也是女子，怎么办呢？我们现在连地窖都出不去。”有个秀气的姑娘扯着一块手帕微微啜泣。

叶秦挽起了袖子，冲她一笑：“看我的吧！”

她走至门口，对准石门比了比位置，随后右脚划开，扎起马步，眼睛炯炯有神，对准门就是一拳——

“砰！”一声巨响，柳闻光眼皮跳了跳，朝一个方向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