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苏北攀肯定是反对的,不仅在民政局门口大骂曲海燕偷情,跟他离婚是因为她在外面有别的男人了,甚至扬言要杀了曲海燕。
曲海燕请了律师,她说可以把一切财产留下只要他同意签一个合同。
合同的内容是自离婚开始,苏北攀和苏婴断绝一切关系,生老病死都与苏婴无关。
苏北攀当然同意,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曲海燕带着母亲和苏婴在红姐家住了两天,打包好了行李,托马大哥买了三张回河南的火车票。
苏婴挂了六七天的针退了烧,曲海燕的母亲说是这孩子的命大捡回了一条命,鬼门关走了又回。曲海燕临走时给红姐马大哥磕了三个头,若不是他们恐怕她们母女俩早就曝尸荒野了。
红姐泣不成声地说道:“阿弥陀佛,是佛在保佑你啊燕子,阿弥陀佛”
马大哥打了一大包行李,里面有干米线、干辣椒、烙饼、洋芋疙瘩、肉干、方便面和杂七杂八的东西,生怕曲海燕一家在路上饿着,红姐又去集上买了一箱牛奶、三袋奶粉和一箱尿不湿。尿不湿曲海燕是买不起的,一片尿不湿曲海燕要从中撕开分两次用,她无数次夜班半哭泣觉得自己愧对于女儿。
第三天早上曲海燕准备动身了,红姐从里间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套红色的棉衣。
马大哥说道:“你大姐这半个月几乎没睡过,给娃缝了一套棉衣”
棉衣、棉裤、棉手套、还有一顶棉帽子,全部都是红色,热烈又充满生命力,棉帽子上还用金色的丝线缝了一个“婴”字。
这时马大哥从外套里面的内衬兜子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塑料袋,里面坐是一沓钱。
“燕子,这一共是2778.68块钱,你收下,你这一走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就全当是大哥大姐给娃以后嫁人的嫁妆吧”马大哥说着把钱塞到曲海燕手里。
曲海燕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抽噎着说:“大哥大姐,我咋报答你们啊,老天爷啊,谢谢大哥大姐救命之恩啊”
曲海燕和苏婴一起给红姐马大哥磕了三个头。
马大哥开车送曲海燕一家去火车站,红姐没有一起去,车上已经没有一个人的空位了,全部被行李给塞满了。
红姐从大门口一直跟着车送到村西头,她一边挥手一边喊道:“燕子,照顾好咱娃!燕子,佛祖保佑你全家,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你!”
曲海燕竭尽全力地将身体伸出窗外,她喊道:“红姐!救命之恩,永世不忘!”
救命之恩,永世不忘。
车在火车站停了下来,马大哥说让曲海燕等一下先不要走,他小跑到一个卖冰糖葫芦的摊位旁边。
曲海燕看着他的身影出了神,马大哥一直都这么瘦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脸上还有肉,肚子也大大的,现在瞧着他就像风中枯萎的竹竿,风再大一点他就会消失。
马大哥先是朝着苏婴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步伐缓慢地走着。他蹲了下来,正好视线和苏婴齐平,他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苏婴,里面是三串糖葫芦、哇哈哈、巧克力饼干。
“娃儿,叔叔给你买三串糖葫芦。第一串是你少年时期、第二串是你青年时期、第三串是你晚年时期,每一个时期都是你的芳华,无论多少岁你都是风华正茂。娃儿,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叔叔给你说这些你可能还不懂,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看到你结婚嫁人,不过只要叔叔和你红姨活着就会求佛祖保佑你。”
马大哥紧紧地抱着苏婴,足足抱了十分钟,苏婴轻轻地亲了一口他的左脸。
曲海燕的母亲也向马大哥道了谢,她也要给马大哥磕头却被他拦了下来。
火车站的工作人员拿着扩音器喊着去河南的火车即将发车,请大家迅速上车。曲海燕在中间,妈妈在右边,左边是苏婴,她们频频回头似乎想要把这位枯瘦的男人镌刻在脑子里。
三人坐上了火车,火车里嘈杂的叫卖声,难听的咒骂声,刺耳的哭声交杂在一起使人耳膜欲裂。曲海燕安顿好妈妈和苏婴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水坐在了椅子上。马大哥买了三张卧铺,漫长的旅途可以有片刻喘息。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在几年的时光终是一场大梦,终是曲海燕一个人的梦。
七月的云南海天云蒸,焦金流石。狭窄的空间和来来往往的旅客,不时可以听见男人扯着嗓子的筹码,原因是一个孩子泡面的时候不小心把热水洒在了他的脚上。一位身材臃肿的中年女列车员推着小推车从五号车厢走到六号车厢,左右两边的乘客都伸长脖子瞧着 琳琅满目的食品,当看清楚价格标签的时候便猛的把脖子缩了回去,咂了咂嘴转头看向了车外。
如果这时谁打开了一瓶汽水或者解开了装着烤洋芋的袋子都会吸引周围重重的目光,如果遇到和蔼的奶奶她会亲切地说:“孩子,饿了吧,吃点吧”
奶奶银色的头发在白色的晨光下熠熠生辉,蓬松顺滑的发丝看起来就像甜甜的泡芙,她的身上没有令人作呕的馊臭味,相反有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悠扬的味道使曲海燕顿时忘记了燥热的火车箱。
苏婴小口小口地吃着焦香的土豆,外皮脆脆的已经炸裂开来,就像是黄土高原皲裂的土地,拨开外层里面金黄色的土豆散发着热气,咬上一口外酥里嫩焦香四溢。烫嘴的洋芋、冰爽的汽水、麻辣的泡面、酸爽的米线、咸香的烧鸡,行驶的火车带起了阵阵清风,吹到脸上凉凉的,夏日的风就像温柔的奶奶,吹走热浪,吹走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