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为期三天,不限方式,选择直接在野外过夜的也不在少数。
而宫妃是显然不会选择这种方式的,大多宫妃都只是当个乐呵,游走一圈后便会回来。
温月楼也想去山里转一圈,奈何太后一直在营帐里念佛经,她根本没机会进去询问。
看着日升日落,早上出发的宫妃三三两两跑了回来,她心中满是羡慕。
轻轻摸一摸头上的发簪,温月楼无奈地接受现实,回身入账。
此次秋猎,她只带了杜鹃一个奴婢。如今杜鹃只能守在账外,也算是给她留下一点空间。
这簪子的机关用法,早在到手的三天里就被温月楼摸得透彻。她实在是无聊极了,每日屋子里不是佛经就是女德,难得到手一个新东西,几乎是每日都在琢磨。
小巧的簪刀在她指尖灵活的打转。这双手能将花纹图样绣得巧夺天工,也能把这锋利的簪刀玩透。
可惜了这精锻的刀刃,或许它永远只能做一个玩物,而没有真的派上用场的时候。
正走神,温月楼的帐帘就直接被掀开了。
在帐帘有动静的一瞬间,温月楼就已经将簪刀的刀刃收了回去。杜鹃见她手上拿着簪子打转,脸上立刻露出了嫌弃的神色:“娘娘贵为昭仪,却要靠簪子解闷,若是传出去,岂不是丢了太后娘娘与皇家的脸面?”
脸面脸面,成日就说着脸面,最丢脸面的该是你这无礼的奴婢才是。温月楼心里腹诽,也不表示出来,只敷衍地一笑。
“林才人惊了马,皇贵妃进山帮忙,没成想现在两人都不见了。她们的马已经找到,人却还不见踪影,方才侍卫回来领罪了。许贤妃发了话,要出动一半人搜查呢。”
找不见了?温月楼皱眉。
远山地势不算复杂,但地域庞大,并不好找。陈功如今在前线杀敌,陈嬿决不能出差错,想来搜查安排绝不会简单。
作为掌管六宫的皇贵妃,陈嬿虽不是个好表率,可绝对称得上称职。温月楼手上还握着陈嬿送的簪刀,于情于理,都应出去瞧瞧。
她整理衣服,将簪子插回发间:“竟有此事。皇贵妃遇险,想来此刻营中正乱,我也该出去看看情况。”
温月楼没能到营帐中心。
在半路上,她就被楚桃拦下了。
两人先前的确有过“摩擦”,然而这事也早已经结束。
温月楼对事情的具体经过并不清楚,只隐约知道,楚桃为传递重要的消息受了不少苦,隐瞒身份也是不得而为之。
想到自己先前的“刁难”,虽说并非出于恶意,到底给她带来不少麻烦。同样,温月楼也对于她充满好奇与佩服,一直想与楚桃交谈,可惜总是找不到机会。
没想到会被楚桃主动找上,温月楼眼前一亮。
楚桃牵着马,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她看上去还算镇定,可一说话,语气中的急促便暴露出来:“奴婢见过温昭仪。敢问温昭仪,陛下在何处?”
温月楼隐约记得崇靖帝并未回来:“陛下约莫还在打猎,或许今日不回营了。”
楚桃面色一凝,紧接着问道:“太后娘娘可在?”
“太后娘娘已经歇息了,”杜鹃立刻回答,“你一个普通宫女,要求见太后娘娘,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才合适吧?”
楚桃半个眼神都没分给杜鹃。她正色道:“那么还请温昭仪带我去贤妃娘娘处,我有重要事情要禀报。”
说完以后,她压低声音,轻声补充:“……此事关乎这营中几百人性命。”
那声音压得极轻,却像是一道惊雷在温月楼耳畔炸开。
温月楼压住内心的惊讶。她很想问个明白,可看楚桃的架势,现在最要紧的该是为她寻个能做决断的人。
但温月楼心里还有一丝疑惑。她同样压低声音,轻声问楚桃:“为何信我?”
“凭温昭仪可为疑点挺身而出,千方百计也要揭示真相。”
温月楼本以为曾经的刁难会让楚桃记恨一二,却没想到,原来她对自己的心思一清二楚。
楚桃目前仍是陈嬿身边普通宫女,根本到不了主帐。温月楼决定帮楚桃这个忙。
若是谎报军情,她也免不了受牵连。可想着当初御花园楚桃的分外不让,温月楼还是决定遵从自己内心的判断。
“随我来吧。”
“不可!”
看着楚桃不似作伪的焦急神情,温月楼回身看向杜鹃,一字一句道:“我说可以,就是可以。”
她的声音依然是甜美而温和的,毫无威慑力,可这句话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这是杜鹃从未见过的温月楼,似乎要将那捆绑多年的束缚撕裂一道开口。这个认知,让杜鹃先是觉得害怕,而后又感到愤怒。
一个被太后摆布的傀儡而已,凭什么硬气?
杜鹃还想上手拉她,却被楚桃一掌挥开。
楚桃的表情是少见的凶狠。她声音低沉,指着杜鹃发狠:“若你今日耽误我做事,秋猎结束之前,我一定让你的脑袋挂在那杆旗上。”
杜鹃让她那狠辣的语气激的向后一退,温月楼随后带着楚桃离开。
她还想再追,然而温月楼反常的果断与出逃的威胁让她难以动身。最后,杜鹃站在原地,只干巴巴的对着远去去的二人跳脚。
无视身后杜鹃气急败坏的低骂,温月楼带着楚桃,向主营走去。
主营里留下许吟梅、温月楼二人,楚桃则站在对面,从随身的行囊里,掏出一只白兔。
这白兔死了已有一段时间,浑身都已僵硬。楚桃将它放在地上:“这便是害林才人惊马的那只白兔。”
事情原委许吟梅早听侍卫说过,她看着楚桃,等待她进行下一步解释。
“这兔子在撞上林才人的马后,很快受惊跑远,而我们则四散找寻皇贵妃与林才人。我那时觉得兔子跳起的姿势不对,于是有意寻找,果真发现不对之处。”
她指向白兔后腿:“这里有绳索长期捆绑的痕迹,这是家养的兔子,并非是野外的。”
“白兔惊马,乃是有人刻意设计。”
为什么要设计惊马?
许吟梅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答案。
只要陈嬿失踪,护卫兵力一定会大幅度转移,而在兵力分散的时刻,就是主营最脆弱的时刻。
可幕后之人又是如何确认陈嬿会经过那里的?
提前清楚路线的,只有与陈嬿一队的秋猎者。
这计划的设计者,就潜伏在这几个人之间。
“命令下去,分散一半兵力,进山寻找皇贵妃。其中再分出一半,进山后绕路返回,去到北方,寻找陛下。记住,一定要绝对保密。”许吟梅迅速下达指令。
随后,她走到桌案边,快笔写了一封信,盖上私印后交到楚桃手里:“如今内鬼不知还有多少,我身边暂无可信又有能力之人,须得你代跑一趟,速到京城外镇金营,将此信交予镇金营提督裴铉。”
楚桃并不多话,领信后提步就走。
“传武宁候世子陈乾恩,羽林军校尉温俭。”许吟梅望着北方,只看得见黑沉沉的山脉,像是吞人的巨兽般蛰伏在暗处。
若这真的是一场有预谋的袭击,那么此刻在营中的京城百官里,说不准也有对面的潜伏。
这看似平静的山脉里,或许还隐藏着想象不到的危险。
许吟梅现在能信得过的,也只有陈乾恩与温俭。
两人的至亲如今都在战场杀敌,同时也有血亲在后宫身份重要,若要说对皇家不利,他们的可能性是最小的。
好在两人都是武将家族出身,随身带着亲兵不少,本身也有几分武艺傍身,还算得上可靠。
许吟梅希望,这只是她们过于敏感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