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迢迢发誓,这是自己这近二十年来反应最快的一次。
沉重的铁棍带着破空声而来,在接触到林迢迢后脑的前一刻,她猛地蹲下,铁棍擦着她的发丝狠狠砸在了门上。
“轰——”
力道之大,竟是直接将殿门砸出了一道裂口,门栓更是直接从里面“咔嚓”断成了两截!
这要是打在自己身上,不断几根骨头都对不起这力气。林迢迢一阵胆寒,究竟什么人如此大胆,在宫里直接行刺伤人?
生死攸关,她也来不及思考,躲过这一棍以后,直接向前一扑,将殿门直接撞开,自己就着这个不雅的姿势滚了进去。
进了东侧殿,林迢迢就明白为什么里面安安静静了——就在门口中央的地板上,守夜的宫女脖子上一道豁口,瞪圆了眼睛看向门口,鲜血流了满地。
林迢迢平日里连杀鸡都没见过,被这浓重的血腥味一冲,恶心的险些吐出来。然而身后还有追兵,没有时间给她适应。
眼见前面的餐桌还完好立着,林迢迢毫不犹豫的往餐桌爬去。
身后的脚步声紧随而来,林迢迢一个前扑落入餐桌的阴影里。下一刻,餐桌就在铁棍的袭击下粉身碎骨,桌上的瓜果茶壶滚落一地,木屑溅了林迢迢一身。
就在极短暂的功夫里,林迢迢终于摸到了怀里的胡椒粉,直接劈头盖脸朝着袭击者砸去。屋内黑暗,那人只看见有一物飞来,却看不清是什么,只本能的用铁棍一挡——那胡椒粉就直接四散开来。
这胡椒粉有力的阻拦了袭击者的动作,林迢迢趁机直起身,直直向内殿冲去,同时张大嘴就要喊“有人行刺——”
但她刚喊出一声“有”,声音还没来得及放开,就被扼制在了嗓子里。
这屋里还有第二个人,就站在内殿的门口,冷眼旁观方才的这场闹剧,直到现在才终于出手。
或许从一开始,在他们眼里,林迢迢就只是误入陷阱的待宰猎物,根本不存在逃脱的可能。
林迢迢被抵着喉咙压在墙上,咽喉的刺痛感与窒息的晕眩感一起袭来。她无力的挣扎着,余光看到窗户边被捆着的路潇潇,正睁大眼睛看着自己。
路潇潇还活着,这样下去,她倒是离死不远了。
“先别杀她,这是个没威胁的,留着审审说不定还知道些什么,”先前那袭击者发声了,“去西侧殿看看,她的宫女都在不在。”
林迢迢出来的时候并未声张,只带了芷歌。她不知该庆幸自己的其他宫女或许不用遭罪,还是该哀叹自己可能再难翻盘。
先前捏着她喉咙的人松开手:“把这个也绑好。”
随后他便大步向外走去,而手持铁棍的人则抄起绳子向她走来。
被捆着压进内殿后,林迢迢环视一圈,只见路潇潇与自己。
先前说要从后面查探的芷歌并未被发现,林迢迢将希望寄托在了芷歌身上。
只要能发出大动静,主殿留守的太监宫女就可能发现不对。陈嬿位份高,宫里的宫人也多,惊动了主殿,她和路潇潇就有活路。
可惜内殿离陈嬿的主殿有些远,她们二人还被扔在了最偏僻的角落里,无法躲避动弹。若是此刻出声,只怕在引来人之前,先会被那人灭口。
穷思极想间,林迢迢忽然意识到,方才并没有看到路潇潇的贴身宫女楚桃。
倒在门口的是今夜轮班守夜的普通宫女,本该不离路潇潇左右的楚桃却消失不见。林迢迢向路潇潇瞥去一眼。
路潇潇被捆了个严实,正以一个别扭的姿势窝在榻边。她倒是很淡定,脸上没有泪痕,身上也没有挣扎过的凌乱痕迹。
方才见林迢迢进来,还冲她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就像是她俩不是在生死关头碰面,而是在普通的聚在一起喝酒一样。
林迢迢对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简直无语,正想要试试能不能自己挣脱开绳子,就见路潇潇直起身子看向门口,被捆在身后的手迅速朝她一挥——借着窗外的月色,她隐约看得见上面的寒光。
是碎掉的茶杯碎片。
门口那人正低着头翻箱倒柜,林迢迢拼命蹭过去,中衣都在磨蹭中掉了大半,露出雪白的肩膀。终于,她和路潇潇靠在了一起。
她趴在地上,先是贴近路潇潇的手,借她手把自己口中塞着的布团取出,再直起身子,将路潇潇的布团扯了出来。
“我晚上多喝了些酒,又吃了冷鱼,有些难受,楚桃去太医院为我找药了,”路潇潇低声说,手上动作不停地割林迢迢的绳子,“她一向机敏,一定不会打草惊蛇,只要再撑些时候,咱们就有希望逃出去。”
为了方便她割绳,林迢迢以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斜着靠在榻上,声音都闷闷的:“所、所以你知道他们在找什么吗?怎么就盯上你了?”
路潇潇安静了一会,摇了摇头。
在林迢迢开口之前她补充:“我实在没什么能给他们的。”
林迢迢依然直直看着她:“那就是还有不能给的了?”
路潇潇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也会玩这种文字游戏。但林迢迢等了许久,都未曾听见她的否认。
她只是笑了笑:“不能给的东西,那自然是给不得。比如我的命,肯定是没商量的咯。”
这个一直在林迢迢面前表现得大大咧咧,自由洒脱的姑娘终于显露了另一面。在这生死的胁迫里,脸上依然不带丝毫慌张与惧怕。
她此刻不像是快活至上的酒仙,反而像个背负着莫大的荣耀与道义赴死的壮士。
“若是活着出去,说不定我可以与你分享那些给不得的。”路潇潇玩笑道。
都生死攸关了,这人还有心思开玩笑。林迢迢有些无奈。
说话间,外面那人就要翻完手头的柜子,已经找到了最底下一格。路潇潇手上动作加快,林迢迢感觉得到瓷片边缘划过自己的手腕,也忍着疼不吭声。
“好了——”
手上的压迫感一松,那人也同时转了过来。
“你们两个,不要凑到一起。”
路潇潇轻轻推一下林迢迢的手,将瓷片递到她手里。
林迢迢明白她是让自己先脱身。她攥紧瓷片,低着头,数着那人离自己的距离。
五步,四步,三步……
就在他离自己不过两步的时候,林迢迢猛然跃起,手中瓷片直指那人咽喉!
那人下意识后退一步,怎料这只是个假姿势,林迢迢根本没想过要和他硬碰硬。借着他躲避的机会,林迢迢迅速往前一跳,挣脱了挟制。
她腿上的束缚还在,只能像兔子一样尽力前跳。林迢迢往前猛跳,同时放开嗓子,用自己能达到的最大音量高呼:“有刺客啊——”
在距离外殿还有不到一跳的距离时,她感觉到了利刃破空的锐鸣。
不知道有没有人听见自己的呼救。最后往前一扑,带着遗憾,林迢迢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被利刃扎破血肉的痛楚。
“叮!”
她等来的是短兵相接的声音。
“林才人,您没事吧!”芷歌焦急的声音响起。
林迢迢彻底栽倒在地,拧着脖子回头,就见到芷歌提着……烛台,正与那人厮杀。
烛台是铁质的,虽然不比那人手里专杀人的匕首,却也有锋利的前端和坚硬的材质。
这烛台在芷歌手里,更是硬生生舞出了大刀的威慑感。
芷歌身形灵活,左右手各抄一烛台,上面还有干涸的蜡油痕迹。左手的烛台稍短,每次短匕袭来,她便及时用烛台底座相挡,发出“叮”的一声响;右手的烛台稍长,在她手中灵活的划、刺、砍,在那人身上已经留下几道血痕。
眼见久战不过,那人一声暴喝,右脚蹬上书架,身子凌空一翻,手中短匕就带着千钧之势向芷歌劈头斩下!
这匕首来势汹汹,速度如风,凭借小小烛台绝难格挡。芷歌腰身灵活一翻,以右脚为心点地,整个身子向右一翻,同时右手迅速绕道背后,那劈砍就顺着她翻身落空,而余下的势头则被烛台四两拨千斤的轻松格开。
一击不中,然而那人的目的正是制造空隙。趁芷歌来不及正面攻击,他向反方向一跃,就准备翻窗逃走。
“梆!”
铁棍横空敲下,正打在刚刚跃起的那人脑门上。他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窗外,半身衣服染血的楚桃手持铁棍,视线与地上的路潇潇撞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