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雨 第54章 N.名字

“您呢？最近身体还好吧？”

陈江斌和煦一笑：“我也很好，身子骨硬朗得很。当年……”他语气稍顿，韩谌放下茶杯，神态认真地看着他。

陈江斌便毫无顾忌地继续说下去：“当年我醒来的时候，你还在重症监护室，情况一直不好，把我吓得够呛。还好，能够平平安安地活下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重又帮韩谌倒上热茶。

韩谌急忙接过。

陈江斌笑起来：“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韩谌沉默片刻，说：“刚辞职，还没有找到新工作。”

陈江斌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他记得韩谌好像不是本地人，等病情稳定后，就转了院。韩谌的家人看起来非富即贵，当年的官司，要不是他父母出力，也不会那么顺利迅速地结案。

他卧床不起的时候，韩谌母亲还不时过来探望。盈悦当时在读高三，想帮忙，心有余而力不足，林樾多多少少帮衬了妻子一些。

陈江斌看着面前一表人才的年轻人，心里感激，又拿起一个苹果想要递过去，一看韩谌手里被塞得满满当当，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放下了。

“听你妈妈说，后来出国读书去了？”

两家大人互有联系方式，韩谌转院后，陈江斌问过林樾孩子的身体状况，听说醒了，恢复得不错，才放下心。后面断断续续聊过几次微信，最后一次是韩谌出国前。

陈江斌能感觉到，韩谌的家人对那场车祸讳莫如深，始终不太愿意提及。

韩谌出院后，他就想着，等他们一家人再来C市，一定要请来家里坐坐。提了几次，全被林樾搪塞过去。

他能理解，为人父母，怕孩子想起不好的回忆，这很正常。

韩谌点点头：“是，前不久才回国。”

陈江斌满脸欣慰，连说了三个好，忍不住感慨：“没想到这么巧，盈悦能碰到你。这么多年过去，我还能跟你见上一面。也没什么事，知道你身体健康，我就放心了。”

闻言，韩谌禁不住愧疚，那时他忙于治疗手伤，知道陈师傅平安出院后，就没再联系对方。没想到，他一直在挂念自己。

陈江斌像是看出来他的想法，抬手制止了他的话，继续笑眯眯地说：“叔叔就是想着请你来家里吃顿饭，当年那个案子，多亏了你父母……”

案子？

陈叔这么一说，倒让韩谌想起来，他对那场车祸的细节，实在知之甚少。等他恢复得七七八八，法院的判决结果已经出来了。

路麟告诉他，肇事者判了七年。

韩谌当时的心思压根不在那上面，这时提及过去，他莫名想起，家里人好像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过车祸的事情。他不知道肇事者是谁，也不知道后续具体是怎么处理的。

这么想着，韩谌犹疑着开口：“那个案子……”

“老陈！带着小谌过来吃饭吧！”

陈江斌应一声，连忙引着韩谌洗手用餐。

陈家餐厅有些小，刚刚好够四个人坐下，刘阿姨做了许多，桌上摆满了地道的本地菜。

韩谌不好意思，连忙接过碗筷：“太麻烦了。”

刘阿姨让他落座，笑起来：“别跟我们这样见外，快尝尝饭菜合不合胃口。”

韩谌这段时间基本没怎么吃东西，压根没什么胃口，为了不辜负好意，捧场地吃了许多。

吃饭期间，刘阿姨又问了他一些问题，亲切却不冒犯。陈盈悦性格随母亲，也很善谈，问了他一些在国外读书的事情。

韩谌一一答了，陈江斌心情大好，眉开眼笑，要不是韩谌说自己不喝酒，还想和他喝上几杯。

吃完饭，韩谌起身帮忙收拾碗碟，刘阿姨急忙阻拦：“不用不用，先放着，我等会儿再收拾，阿姨还想再跟你聊聊天。”

韩谌拗不过，只好跟着回到客厅，陈江斌重新泡了壶茶，一一给他们倒水。

刘阿姨坐在韩谌旁边，慈爱地拍拍他的手，想起什么，说：“你刚才说，只是在C市待段时间，那什么时候走呀？走之前，再来阿姨这，这次准备得匆忙，好多拿手菜阿姨都还没有做呢，你走之前，一定要再来。”

闻言，韩谌神色怔松。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离开，只好点头应下。

陈师傅忙活完，刚坐下，一拍脑袋：“哦对，小谌，吃饭前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来着？”

韩谌连忙回答：“是，我就是想问问您，当年那场车祸，后面具体是什么处理的？我一直不知道，听您谈起，有些好奇。”

其余三人俱是一愣，陈江斌喝茶喝到一半，停下来，问：“你不知道？”

韩谌点点头，不知道该不该解释自己的手伤，真的要说，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迟疑之际，陈江斌站起身，说着等等，径直进了卧室。

刘阿姨安抚地拍拍他的肩：“你陈叔叔去找当时的判决书了。”说完，她长长叹了口气，“唉，其实也没什么。车祸现场好像是有认识肇事者的人，警察来了之后，很快就抓到了对方。他家属也很……很有诚意。你父母请的律师又专业，没几个月，就判了。”

陈盈悦不知想到了什么，也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陈江斌拿着文件袋走过来，递给韩谌。

韩谌接过，在看到肇事者的名字时，动作一停。

***

路麟上午接待完客户，跟助理交代完，就回家了。

他昨天晚上熬夜打游戏，熬得跟个孙子似的。大早上又被他爸的电话轰炸起来，让他去机场接一个重要客户。

路麟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在车后座睡了一觉，见到客户后自动切换商务模式，陪了三个小时笑。

罗箐上班去了，知道他忙完肯定要回来补觉，贴了张纸条，让他把保姆阿姨熬的汤喝了再睡。

路麟感动得泪眼朦胧，虽然罗箐昨天睡前还来游戏房狠狠踹了他一脚，但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路麟痛定思痛，顶着熊猫眼拍了张自拍，发给置顶联系人：老婆，爱你，么么。

发完，又添了一句：我下次再也不熬夜打游戏了。

罗箐没理，路麟撑不住，乖乖把汤喝了，回卧室睡午觉。

迷迷糊糊睡了不知道多久，床头桌上的手机又惊天动地响起来，路麟怨气冲天，睡前竟然忘了设静音！他翻了个身，捂住耳朵，装作没听见。

然而电话那头的人像是急疯了，一个接一个地打进来。

路麟骂骂咧咧拿过手机，看见来电人，滔天的火气顿时收了起来。

“韩谌？”

他看看时间，不到下午三点：“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度完蜜月一回国，休整几天，路麟想起和韩谌的之前那通电话，心里放心不下，索性约他出来吃饭。

然而对方手机怎么打都打不通，路麟打给林阿姨，听她说韩谌已经待在卧室好久没出来了，心里咯噔一跳。

林樾说着说着，潸然泪下。路麟急忙安慰，下班后，又跑去家里看了看，他刚进门，看见韩谌放下粥碗，压根没注意到玄关处的动静，神思恍惚上了楼。

路麟想起韩谌最后意味不明的“结束了”，用脚后跟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樾带他到沙发上坐下，刚说两句，就落了泪。最后，她轻声问他：“小麟，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路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韩谌问他：“要不要出来喝一杯？”

这么早？

没来由的，路麟有些心慌。

可韩谌的语气十分正常，听不出来什么不对，好像就是突然想清楚，愿意翻开新的一页迈入新生活了。

路麟笑了笑：“行啊，什么时候？在哪？”

韩谌：“我把地址发你，你有空就过来吧。”

说完，他兀自挂了电话。

路麟看着屏幕愣了愣。

然后看见罗箐一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的一个字：滚。

路麟笑着发了个亲亲的表情包，起床收拾干净，按照韩谌发的地址，开车过去。

韩谌选了个清吧，时候还早，上下两层加起来都没几个人。可能因为刚开业，店内的灯光没有那么昏暗，暖黄的灯光精准地落在每一处位置，桌上透明花瓶内还插着小雏菊。

路麟在一个角落的卡座找到韩谌，桌前空空荡荡，没有一点酒水——

看起来哪像是找他借酒消愁、回忆往事。

路麟忍不住犯嘀咕，心里又开始不安。

他轻咳一声，在对面坐下，故作轻松地说：“干嘛呢，干坐这，不是说要喝一杯吗？还等我来才点单？”

韩谌垂着眼睛没搭话。

路麟招来服务生，奇怪地看他一眼：“喝什么？你今天开车了吗？”

韩谌摇摇头。

路麟看了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把菜单还给服务生：“就你们这的特色吧，不要太烈，我朋友胃不好。”

点完单，路麟回过头，韩谌一双眼睛黑沉沉地看着他。

“不是，你一声不吭看着我干嘛，怪吓人的。”说着，路麟笑嘻嘻的，夸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看得我浑身起鸡皮疙……”

“沈建忠是谁？”

路麟的笑僵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