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默回到家先用座机联系白女士,把情况说一下后就下去买手机。
从房间拿了3000多块,在锦园附近随便找家手机店买台国产的,也就用一个月,选择不用挑的有多精细。
插上电话卡后,注册个微信,首先加上白女士,还未通过,大概在忙最近新接的项目,最近白女士和张先生又新接了个关于AI方面的项目研究,大概率又会泡在科研室里不出来。
菜市场有点远,附近的超市不仅贵而且蔬菜还不怎么新鲜,在蔬菜区挑来挑去,张默选择买一颗大白菜炖猪肉粉条,再来一盒豆豉鲮鱼炒豆角。
回去的路上,浓稠的夜色看不出中午阴沉的天,只是街边的风骤然旋转而起,来不及清扫的落叶转着弯发出沙沙声,雨滴从天际落下,越来越猛烈的砸在大地上,像紧急响起的雷鼓。
张默带上卫衣帽子跑进锦园,园区里的树木呈划倒状,树叶间摩擦的簌簌声融入雨水之中,朦胧之间在夜色起一层清雾。
坐电梯上到十楼,自家门口处站着一个身影,一整套的校服妥帖无皱褶,不知道站多久,手指在把玩着一把钥匙。
商贯中在这里等了半个小时,来时其实还在生气,但多多少少还是会被张默的态度整的妥协,他不主动,难道张默就自己会贴上来?那还用得着他想这想那?更何况还有个张纤蕊,等张默道歉或者说声软话,还不如等再次打过来的两万块来的更快速。
这个木头不开窍,只死脑筋的遵守ABO世界中的规则,在张默直男的固有思考中AA恋是有悖人论,他能怎么样?只能敲开大脑,把他的前额叶里的思维全部打乱再重塑。
可等他带着好不容易忍下去的心平气和来到张默的家,结果,真有意思,张默把门锁都换成只能指纹的了。
这种很明显的拒绝和疏远让商贯中的心绪突然平复下来,只是心底酝酿着更大的心思。
张默走到门前,商贯中才开口。“张默,我很生气。”
“你应该回去。”两人同一时间出声,声音都混在一起,但谁都听得懂对方的意思,继而话音刚落走廊里就安静下来。
张默没有开门,拒绝的意味非常明显。
“你应该跟我道歉。”商贯中无声的叹一口气,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塞进张默的裤袋里。“我们明天见。”
商贯中离开没有纠缠,张默松下一口气,等后面的电梯缓缓关上,才开门进去。
商贯中看一眼电梯门关上的一壁,眼睛浮现笑容,手却攥的紧。
说过他的占有欲很强,目标性很明确,一生顺风顺水,他确实是看过许多青涩又懵懂的爱恋小说,也确实是个恋爱脑,但同时他也是个高智商,聪明和不择手段的恋爱脑。他这么高傲自负在张默面前狼狈不堪,他已经低声下气却仍然得不到,付出太多,不甘也成正比,向上攀升。
爱欲里掺杂许多得不到的不甘心,杂质越多就已经分不出到底爱多还是不忿多。
但他总记得初衷,牢牢记着从未忘记,他是一开始就被这个人吸引。
他不管张默是怎么想的,只要能腻在一起,那就是谈恋爱了。
商贯中渐渐“正常”起来,最起码是在张默的眼里看来是这样的。
五月的天酷暑已经到来,云海听不到蝉鸣,夜晚也没有星星,只能看见圆月高挂苍穹,四周寂寞孤独。
很容易就令人想起镇南的群星闪烁,蝉鸣不断。
随即迎接而来的则是越逼越近的高考,参加过竞赛的同学有恃无恐,无论是实验班还是尖子班都陆续收到高校的邀请函。
张默暂时还没有选择,他得根据范良庆在五月后尾的月考成绩中选择学校,而那个时候数学竞赛也结束。
年画娃娃也是这个意思,班里大概有四个好苗子会参加最后的决赛,班里前几名的会在联赛时马前失蹄。
商贯中却已经得到剑桥的预请函,这在意料之中,去英国留学所有资料跟履历都准备的异常优秀,这份邀请函来的不迟不早。
张默也是考过雅思的,他的成绩在白女士的督促下也有8.5分,但他志不在此,范良庆全家都在杭州,他大概会在杭大上大学,确实是辜负白女士曾经的一番心。
随着天气越来越炎热,张默的困倦却缩的越来越短,不知名的开始隐隐出现暴躁,每一年都如此,病根总在夏天。
这一天早上上庄梦蝶的课,一声惊呼在课堂上显得突兀,人齐刷刷的向后看去,就连庄梦蝶也停掉课,抬起头看向后面。
张纤蕊意识到自己失言,只是紧张的开口。“张默……张默的手……”
人的眼睛又转向搭在桌子边沿的手腕,手腕翻起,上面有一道血口子,正在不断的向外渗出鲜红的血液,在课桌上流了一小片,有些滴落在地面。
张默就只是看着手腕,另一只手还握着一把美工刀,神情稍显恍惚却又在努力稳定心绪。
他只觉眼前事物在扭曲,原本是要刻在木头上的刀具结果却沿着手腕锋利的划过,血珠流出来的瞬间,感觉不到疼痛却升腾着怪异的快感。
他的这种情绪来的特别措不及防,还未回过神波澜已起,自己也没想到。
一时之间桌椅向前给张默划开一道范围,庄梦蝶捏着化学课本走下来,她穿着小皮鞋走的四平八稳,却像是一股风卷起她白纱的衣裙来到张默前面。
“张默,先把美工刀放下。”庄梦蝶柔声开口。
张默却恍惚,他的视线难以聚焦在人身上,只能盯着手里带着淅淅沥沥鲜血的刀子,最后理解庄梦蝶的话才猛然松手。
跟来的商贯中马上把美工刀拿起来,用纸巾捏住张默的手腕,先把人抱住,张默在他怀里,嗅到商贯中身上独有的信息素,在熟悉之中渐渐稳定心绪,手里的鲜血染红纸巾。
庄梦蝶看他明显清醒点的神情开口。“贯中你带他去医务室吧。”
“其他同学都给我继续听课!”庄梦蝶一声厉喝镇住场面,所有学生或早或迟都转过头去。
今天值日的学生把桌子上和地瓷砖上的鲜血擦掉,张纤蕊这才惊心动魄的坐下来。
张默离开后,想起刚才的场面她都觉得后怕,哪有人会那么执着的雕刻一具东西?
张纤蕊看着桌面上带着半边血迹的木材料,应该是雕个小猫小狗,只是才刚雕开始的雏形就被溅上鲜血,到底是有点瘆人。
校医室里。
校医拿着一瓶酒精冲着伤口淋下去,鲜红的血液流下下面放着的盆子,灼烧感马上蒸腾着全身的骨头,酥的感官都失灵,随着白泡升起,鲜血渐渐慢慢抑止。
伤口不深不浅,这个程度无需缝针,但到底还是会留疤。
“怎么这么不小心?”校医拿纱布给他绷上。“记得不要碰水和做重活,不然伤口等一下裂开又得有血流出来。”
“嗯。”商贯中打量着他这一双又再次增添一道疤痕的手,有点无奈的应答。
“等一下啊,打一针抗伤风再回去。”校医说完就出去准备。
“你多久没有睡觉了?”商贯中站着却抱着坐在单架床上的张默,手指抚摸他的脸,指尖点了点眼帘下的黑眼圈。
脸上的神色不怎么明显,而且人很精神,一点都看不出来,但商贯中还是察觉到。
“嗯,不记得了。”张默垂下眼眸,他又不爱吃奥氮平,只吃平时的药晚上睡觉只能维持在4到5个钟头左右,往往十点睡下去夜间1到3点就醒过来,清空杂念睡也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到天明,等到七八点左右双眼就困倦,这样很容易就爆戾,弄得精神情绪也在波涛起伏,极其不稳定。
“现在睡一下吧,这里很安静,说不定沉下思绪就能睡着。”商贯中声音舒缓,在满是消毒水的地方头一次感到心神安宁。
校医进来给张默打了一针破伤风,商贯中在这空隙里开口。“老师,可以让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吗?”
“嗯,随便。学习压力不要太大。”校医看他们两人,在张默疲态的面容下像是知道他们是高三生,特意叮嘱了一句就出去,出去的时候把两扇围帘给拉上。
商贯中知道那个校医是个beta,于是把张默的信息素阻隔贴给撕开,张默微微睁开眼睛看他。
“闻你自己的信息素,薄荷有镇定的作用,可能睡得更好。”商贯中开口解释。“这里安静,睡吧。”
张默闭上眼睛,光怪陆离的世界终于陷入黑暗,商贯中的信息素也隐隐发散出来,和空气中的薄荷信息素相互交融,一呼吸一收息之间张默不知不觉嗅进肺腑里。
睡着之后,校医室里很安静,只有坐在外面的校医时不时翻开书页动一下瓶瓶罐罐的声音。
商贯中在晦暗之中亲一下张默的眼角,嚣张的眼尾弧度线这下子看起来有点委屈和乖巧,却又引得人心痒痒。
“难过很快就会过去。”商贯中指尖摸索着张默绑了纱带的手腕。
张默在睡梦之中没心没肺,因为得到睡眠眉间距都舒展开来。
这一睡就睡到五点多铃声打响,于睡梦之中慢慢睁开眼睛,张默感觉整个人精神许多,空气之中两人的信息素极好的安抚他的神经。
商贯中垂下眼眸看着他。“睡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嗯,好很多。”张默半眯着眼睛躺在床上,舒服的骨头都懒掉。
商贯中重新把一个阻隔贴贴在他的后脖颈上,薄荷味没有消散,哈密瓜还缠绕在其中。
“今天是怎么了?”商贯中不动声色的问。“你有在吃药吗?”
“睡不着,我不想吃奥氮平。”张默老实的说。
“要不要换个医生?”商贯中又问。
张默沉默下来,最后只能开口说。“我得问一下我妈。”
“好,今天我和你一起回去吧,老师说的。”商贯中开口,然后又补充说。“不用再回班级,橙幼微已经给我们两人请假,回去给你做山葛腐竹焖羊肉。”
张默想了一下商贯中最近“正常”的行为才答应。“嗯。”
搭地铁的时候两人都是中规中矩,商贯中也没在逾越,买好材料时回到家。
家里居然回来人,白女士的白皮小高跟和张先生的皮鞋放在家门口,两人进去时,白女士才刚开始摘菜。
张先生抬头看向他们俩。“回来了,你妈现在正在做菜,等一下才能吃饭。”
“叔叔,可能还要迟点,我做山葛羊肉,大概七点半才能吃饭。”商贯中一边向厨房走去一边脱下校服外套。
他拿着羊肉过去,先把山葛和羊肉切好放进高压锅里开始炖煮,把腐竹浸润才出来。
张默正坐在张先生旁边,陪同他一起看新闻联播,两人之间没什么谈话,待商贯中坐过来后,张先生给二人都沏了一杯茶。
白女士的菜做好后压在锅里,等20分钟过去后商贯中才过去,腐竹放在瓦煲底下垫着,把高压锅里的羊肉和山葛倒出来,把里面的香料挑出来后,调试酱料,然后倒在羊肉山葛上,用瓦煲炖了十分钟后才端上桌面,一时之间香气四飘。
张默闻着这味,馋虫早已勾起,仔细嗅一下居然比那家粤式菜馆做的还要香一点。
尝过之后确实不错,白女士也吃不少。“贯中和阿默一样吧,也是经常下厨房,这菜做的比之前买回来的那次还要好。”
“阿姨,不是,我就会这一道菜。”商贯中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哪里能和张默比,也就还可以吧。”
“你自己尝一下,和你们之前买回来的那家粤菜馆一不一样?”白女士笑起来,张先生抽过湿纸巾放在她手上。“擦一下嘴。”
“阿姨和叔叔的感情真的好。”商贯中看着两个人的互动就明白白女士占领导位。
“啊!我和她啊!”张先生看着白女士把架在鼻梁的眼镜往上推一下,笑起来点头。“看见你白阿姨第一次就喜欢上了。”
白女士淡淡的笑。“明明自己就很优秀却过来问我一个很蠢的问题。”
“追了整整一年。”张先生叹一口气。“没想到一恍眼两个人就已经是老夫老妻了。”
张先生看着张默。“没想到,张默也像吹气球一样突然就变大。”
“我吃完了,慢用。”他没什么兴趣和心情听这两夫妻的感慨,有多不舍有多无奈最后他还不是去镇南,感慨什么的,一切都是瞎扯淡。
张默离开,商贯中就继续听张先生说话,听他说年轻的时候怎么追求白女士,怎么死缠烂打的纠缠,最后如何打动心意。
白女士喝一口水开口。“都不是,是他缠得我没办法,那个时候别提有多恨,最后……”白女士停顿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无可奈何的动了动嘴角。“把碗洗了。”
“最后怎么?”张先生追问,手握着白女士白皙细腻的手腕,一如曾经赤诚热忱的那个大学生,会在情人节的时候站在宿舍楼下大喊她的名字,那个时候她住三楼,宿舍是多少不记得了,只记得去图书馆时一阶梯一束九朵蓝色妖姬。“最后,还不是嫁给你。”
“真是冤家。”白女士说完就走到长廊书房。
张先生笑起来,起身开始收拾碗筷。“那个时候很疯才追得到你白阿姨,她可是系花。”
“叔叔真是少年热血。”商贯中嘴唇轻轻掀起露出个淡淡的笑。“张默像白阿姨,只是不知道骨子里像不像叔叔。”
张先生手指骨节压在桌上思考一下。“应该是像你阿姨,这小子总是躲着贴上来的Omega。骨子里高冷的很,一般Omega得捧着他才可以,没有多少Omega能顺他的脾气,不过看个人吧,我以前也不喜欢Omega,最后还不是被你白阿姨拿下,哪有什么高冷,不过是面对不同的人不同的心情和表情罢了。”
张先生进厨房,商贯中就进张默的房间,张默已经洗完澡,坐在电脑前理头复习,商贯中没有打扰,带着蓝牙耳机走到落地窗前,推开门出去,阳台护栏上放着一盆重新移植过的植株,灯光从房间里打出来,人影遮挡植株,有点暗,不过还是看得清楚。
几根铁棒和绳子架着牡丹花的枝干,叶片浓绿还带水珠,看这生机勃勃的样子,张默养得很精心。
商贯中依靠护拦看向视野辽阔的下面,风吹起额头的发,他静静的消化张先生说的穷追猛吃,这确实是给他不小的想法,他父母其实年轻的时候并不相爱,也就是相亲,家里关系差不多两个人就被拍板定下,也就是年纪越来越上来,商市长和商夫人的感情才慢慢的融洽,好起来。
有很大原因,也是因为他自己。
旁边的阳台灯亮起来,一个中年女人穿着舒适的睡衣出来晾晒衣服,屋里有孩子叫着妈妈。
女人晒完衣服用小水壶浇花,很精细的撇开叶子看每一盆花根,弯腰没有抬头的和商贯中聊天。
“和你一起回来这里住的那个男孩,差点养死一株娇气的牡丹花。”
商贯中看她在花丛中把还没有小拇指高的杂草拔掉。
“谢谢你教他这个愣头青。”商贯中说。“架着枝条也是你帮他绑的吧。”
铁棒插得很仔细,绳子又绑得不马虎,得很细心。
“嗯?那能啊!”中年女人这时候才抬起头对他笑一笑。“怎么绑,拿得过来吗?我告诉他,他自己动手的。”
“也是。”商贯中目测一下两个阳台之间的距离,确实是搬不过去,同一栋楼都上下出口又不一样,难得人家教张默。
不会花艺,在牡丹花呈现枯萎时,可以想到张默有多不知所措和烦恼。
于是商贯中再次感谢才回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