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旧 第36章 第 36 章

执念让人生，让人死。

叶慎已经一周没有好好休息了，几乎每天都只能睡两小时。

家庭医生劝他：“叶先生，您再这样糟蹋身体的话，神仙都救不了您。”

也是认识很多年了，他才恨铁不成钢般劝了一句。

叶慎看着自己各项不正常的指标，缓缓拿起一片西洋参片丢进嘴里细细嚼着，企图补回来一些。

他很多年不这么忙了，这种日子很像是他刚和家族对抗时的样子。

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只是那时，他的一日三餐有郑然安排，身体不似这时候这般糟。

难以抑制地，他又想起了郑然。

郑然那样骄傲明媚的人，像只会飞的花蝴蝶，无论叶慎在哪里，她总能找到，逼着自己吃下一碗接一碗的保养品。

一开始，他是觉得幸福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叶慎自嘲地笑了笑，记不起自己从什么时候开烦郑然的了。

只记得，一片火光中，那张艳丽的脸比火都要绚丽几分。

是他这多年的梦霾。

但事实上，郑然和他都做得那么绝。

他并不知道郑然在火光中是什么样子，全是他午夜梦回，一次又一次幻想出来的。

人至中年，叶慎突然觉得自己最爱的还是郑然。

很多次，他都忍不住想，如果郑然能忍到今天，那他们一定会最幸福的。

功名利禄不缺，他也能坦然从容地去爱她。

想到深处的时候，他甚至还有些恨死去的郑然，他觉得她自私。

但凡她能大度一点，柔顺一点，那他们都不会走到这一天。

很可笑，但那个自信强大的女人身边会跟着郑然这样强势的女人？

*

“叶总，夫人问您这周是否回家吃饭？”

叶慎助理将一杯咖啡放在桌上，才想起何芯早先打来的电话。

他最近也很累，跟着叶慎连轴转，觉得自己工作能力都有些下降了。

叶慎还在嚼着西洋参片，难得想起何芯，经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险些忘了，自己有个年轻漂亮的妻子。

过了许久，他才说：“去吧。”

“好的”

这么多年，叶慎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没有司机，他甚至都找不到自己家在哪栋。

第一次，他没从车库下车，转而从正门口自己走进去。

大老远，他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何芯总是这样，将他当贵宾供着。

陈姐最先发现他回来，小跑过来：“先生，您回来了。”

何芯匆匆解开围裙，也迎了上来，也唤他：“叶先生。”

自认识至今，她一直都是这样称呼他的，哪怕是结婚了，也是如此。

倒像是个比陈姐更年轻点的管家，而不是他的妻子。

“妻子”两个字在叶慎心中狠狠地砸了一下，他又想起郑然。

他突然又觉得，何芯和郑然一点都不像，自己当初是瞎了眼才会觉得她们像。

郑然从不会仰慕他，她从来是高高在上地俯视他。

哪怕是闹到那样的地步，她也从没向他放下过身段来求些什么。

她只会要求，从不祈求。

冷不防地，他想起叶荀给他发的邮件。

他在逼他离婚。

事实上，对他来说，这样的婚姻确实没意义。

在此之前，唯一的意义也不过是牵制叶荀和何曜青。

但他不会离婚。

和一心赴死的郑然一样固执坚决，他一心只想让叶荀结婚生子继承家业。

如果没有这个心思，那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想到这些，叶慎难得主动去扶何芯，牵着她的手想努力表现得亲密一些。

何芯下意识想躲，却被他牢牢地抓住手。

一顿饭菜吃得如鲠在喉，何芯几次三番想说话，都被叶慎突如其来的热情打断，不知如何是好。

他吃了饭又洗了澡，说要留宿。

何芯吓得脸色发白，在浴室磨蹭许久，不敢去卧室。

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但他们这样的关系，不倾注于感情的热情，总是煎熬。

好在叶慎并没做些什么，只是同床，但盖的还是各自的被子。

何芯彻夜难眠，尽管头痛欲裂，依旧睡不着。

心事装在夜晚，她伤身又伤心。

终于，在凌晨四点，叶慎起床的时候，她叫住了他。

叶慎明显一愣，但还是温声问她：“怎么了？”

“叶先生，”她说，“我们离婚吧。”

身处在黑暗里，她终于鼓起勇气。

叶慎握紧拳头，险些失态，怕她知道了些什么，又很快调整好情绪，问她：“为什么？”

“叶先生救命之恩，这些年照顾之情，何芯都铭记，但先生对我毫无男女之情，将我圈养这些年......我亦尽心尽力，尽我可能得为先生解忧......”她说着有些哽咽，但仍强撑着坐了起来，缓声道，“我什么都不要，十年青春还了先生的恩情，还请您成全。”

她语气坚决，泪眼朦胧，带着些微的强势，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叶慎看着她，许久才又说道：“你可以说实话试试，否则我不会同意离婚。”

何芯眼里有微光闪烁，忽而，鼓起勇气一般又说道；“先生事业有成，孩子成才......我也想去过平凡的日子，我想找一个知我冷暖的人，想有个乖巧的宝宝......这些都是叶先生给不了我的。”

她说这话时，冷不防想起白衫，紧接着又赶紧将这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挥出去。

叶慎愣在黑暗里，脸上没什么情绪。

要是没有何曜青和叶荀，他或许是会同意的。

事到如今，这个节骨眼，他不可能这样做。

“砰”一声，何芯摸索着跪在了叶慎面前。

叶慎连连后退几步，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被叶荀逼成那样，他都没有动摇。

但此时此刻，面对何芯的祈求，他忽而有些心软。

许是他最近常常想起郑然，觉得女人为了男人一生所做的倾注可悲，连带着，对何芯也有些怜惜。

“可以”

终于，他轻轻回了两个字。

但接下来的话，却让何芯如坠冰窟。

他说：“但我有个条件。”

何芯仰头看他，黑暗里看不出什么，只觉得呼吸都要停了，等着他宣判。

“我有个朋友女儿对你弟弟一见钟情，你撮合一下，他们结婚，我们就离婚。”叶慎低低笑了一声，道，“他们年纪相仿，女方条件也不错，你可以看看，各方面都挺合适的......”

何芯呆愣在原地，她那点小心思被叶慎看得一清二楚。

没等她调整好情绪，叶慎已经将灯打开。

卧室里一片明亮，何芯无处可藏，只能低着头看着木质地板，数着纹路。

叶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叠资料丢给何芯，然后扬长而去。

何芯跪坐在地上，手指微微颤抖，眼底有抹痛色闪过。

*

何芯住院了。

医生说忧思成疾，再这样下去，恐怕没得救。

何曜青赶到医院的时候，何芯正抱着个洋娃娃喂着棒棒糖。

何曜青看那洋娃娃，吓了一跳，和当年他母亲剪掉的一模一样。

那糖将洋娃娃咧开的嘴角染上颜色，水光透亮的，十分渗人。

“曜曜，”何芯见到何曜青，轻轻招了招手，而后缓缓道，“你吃糖吗？”

何曜青摇头，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小时候，你总骗我，说你不爱吃糖。”何芯眼神迷茫，像是在回忆什么一般叹了口气，又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想留给我吃才这样说，没想到你是真的不爱吃。”

何曜青眨了眨眼睛，愣愣地看着何芯。

他最初确实是那样的目的，但是时间久了，就真的接受不了太甜的东西了，甜到深处，他觉得恶心。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都十年了。想当初我带你走的时候，其实我很怕，怕我养不好你。你那么小，我现在想想都在冒冷汗......”何芯说着说着笑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看着何曜青。

“但好在我坚持下来了，我们都坚持下来了。”何芯哭着哭着，突然说道，“从我带你离开家之后，我就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你过得好。曜曜，我想看着你结婚生子，可以吗？”

她这话说得急，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周遭突然安静了下来，何曜青险些没站稳，跌了一下。

“我活不了多久了，曜曜。”何芯紧接着又说道，“你能不能为了我......”

她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

嘴上说着希望他过得好，明明知道怎样他才过得好，她却要在这里道德绑架他。

何芯又想哭，心中苦涩难安，竟然想以死解脱。

她不敢再看何曜青一眼，把自己包裹在被子里，闷声抽泣。

许久，何曜青才走近一些，将她从被子里拉出来透气，缓声道：“你先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那你呢？”何芯不死心，坚持想要他一个承诺。

“我不想生孩子，”何曜青想了想，又说道，“我这一生过得太糟糕了，难以对另一个生命负责。”

他不自觉地偷换概念，不知道是逃避还是围魏救赵。

“可我那时候比你这个时候更糟糕，可我不也将你好好地养大了吗？”何芯急着反驳，声音仍带着哭腔。

何曜青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说。

家人们啊，我前不久住院了，修养到现在才好点，就才更新！

你们平时体检一定要到位，别像我一样医院躺**天，真的很难受很难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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