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循其实不太会煮饭,他很小的时候就被省队选进射击队集中营里,和队里其他队友一样,一直过的是群居宿舍生活。
不在比赛的时候,一个人回自己家吃的也简单。
要么是自己弄个三明治或蛋炒饭对付几口,要么就是请个短期的家政阿姨。
本来就经常是自己一个人住着,现在却多了一个在厨房哼歌的女孩。陈循多少有几分不自在,也不自觉地把视线投过去。
施尔挽起了工作时的白衬衫长袖,两条洁白无瑕的藕臂半浸没在洗菜池里。长发松松垮垮地挽在耳后,但还是有几撮不听话的往下掉,遮住她小半张脸。
和表现在外的大大咧咧、娇生惯养的模样不同,她洗菜和切菜的动作居然都很熟练。
一看就是没少下过厨才练就的本事。
陈循就这么看着,脑子里逐渐有一个几年前的印象慢慢呈现在眼前———
傍晚的下课铃声响起,中学门口的煎饼果子、青团糖饺等小摊前人来人往,不远处的马路上车鸣笛声此起彼伏。
而几个青春靓丽的高马尾女生聚在校门口附近一起吃粢饭团。
“小耳朵,你又不回家吃饭啊?”
“不回去了。”女生校服拉链敞开着,里边是件粉色的海马毛毛衣。她细眉皱着,苦恼道,“我爸妈肯定在吵架,没人给我做饭。家里阿姨都被他们辞退了。”
一旁的同伴建议她:“那你自己煮嘛!我周末在家就是自己下饺子吃。”
她的大小姐姿态摆得很足:“我不会呀,都没人教过我,我学也学得费劲。上次打个燃气灶,都差点把我头发丝给烧焦了……”
香气浓郁的粥饭香味从厨房传出来,打断他的回忆。
大概那时候,女生也没想过自己会轻轻松松就在厨房弄出一顿美味简单的晚饭吧。
陈循没意识到自己唇角稍稍翘起了几分弧度。
直到施尔端着热腾腾的鸡丝肉粥和几份配菜的托盘出来,瞧见他在发呆:“想到什么了这么高兴?”
“没想。”他这回倒是接话很快。
施尔也没纠结太多,把手套脱下,给他把碗筷放过去:“尝尝我的手艺吧!虽然不丰盛,但很家常好吃。”
陈循坐姿很端正,饮食修养也很好。一直到快要吃完的时候才抬眼道谢,目光定了定:“你衣服。”
“怎么啦?”
“有油,滴在那了。”
施尔低头看了眼胸口,她今天穿的是件职业正装。白衬衫的领口那本该是一尘不染的,但刚才煮菜时没留心被溅上了几颗油渍。
她皱着眉搓了搓那,一抬眼发觉对面还盯着。忍不住逗他:“你往哪看呢?”
“……”
陈循仿佛真以为自己做错了事,耳根微红地迅速低下眼,声音轻不可闻地道歉:“抱歉。”
男生漆长的睫毛密密垂下,在眼睑那打出清薄的阴影。因为表情乖顺,黑软的短发也显得人柔和不少。
他长得的确万里挑一,也难怪明明是个体育竞技运动员,微博上女粉数量却如此之多,比一些小爱豆还红。
明明在比赛的时候一脸对冠军势在必得的冷拽,在陌生人面前也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但此刻却像个手足无措的反差萌大男孩。
施尔被他这模样逗得再也绷不住,终于笑出声:“陈循,我在开玩笑呢,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
陈循没作声,他不擅长回应这种类似于调戏的话。把碗筷收拾进厨房,一边交代她道:“你看看走廊上那个人走了没有?”
“没有。”施尔都没起身,径直瞎诹。
他顿了顿,点头:“我待会儿下楼找物业过来。”
施尔在手机上打字的动作一停:“啊?”
陈循手上还沾着洗洁剂的泡沫,沉默了几秒后说:“我不是赶你,但你总要回去洗洗衣服。”
她反应很快:“你也知道你老赶我啊。”
他犹豫须臾,像在思考:“我没赶你。”
“那我送你的花呢?”施尔眯着眼,略微不爽地看他。
“被我队友拿回去了。”
她气鼓鼓地站在厨房的中岛台那:“我送你的,你给他们干嘛?”
陈循虽然瘦,但人高腿长,硬是把一间小厨房显得更为逼仄起来。而她又挡在进出的门口,给人一种气势凌人感。
“我……”
“我什么?”施尔冷哼了一声,就这么静静地等待他狡辩。
陈循无奈:“我花粉过敏。”
“……”
她,还真没想过是这个原因。
施尔咬了下腮边肉,小声吐槽:“那你怎么一开始不说?还在那收下了。”
他又背过身去继续洗碗,像是随口留下一句:“你不是说是送我的吗?”
因为说了是送他庆祝拿冠军的花,所以就算过敏也会收下。是这个意思吗?
施尔有点控制不住地多想了点,也许陈循很坦荡。但她可不,她是给点阳光就会容易灿烂过头的类型。
可她没再向之前那样,毛毛躁躁地大胆表白心迹。
换位思考一下,第一次在网吧见面就喊他帅哥,第二次在酒吧见面又大张旗鼓地要他联系方式,之后又千方百计想通过他队友约他出来……
任谁经历这些,都会本能性后退吧。
这样看来,陈循觉得她对感情不太认真也情有可原。
施尔坐回沙发一角:“我找若妍和物业那边说了,他们马上过来。”
他声音冷静,淡淡地应声:“好。”
“那我在你这玩几盘游戏,等外面物业他们处理完了就回去?”
“可以。”他擦干净手,想了想,“如果晚上有什么奇怪的动静,你可以来敲我的门。”
施尔笑眯眯地点头:“谢谢。”
陈循:“不会。”
毕竟她给他做了晚饭,粥很好喝。她还是徐行的朋友,于情于理都应该照应一下她。
陈循杵在原地想着如果她问“为什么对她这么照顾”,那他就用刚刚想的那两个理由应付。
但施尔并没有如他所料想的那样继续扯东扯西,反而靠在沙发扶手那认真打起了游戏。
她不和他说话,就显得整间屋子都沉寂下来,只有游戏里的背景音乐声。
陈循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那个方向,在发呆。
“怎么全成盒了啊?”施尔看着自己三个队友的灰色ID,非常无语地叹口气。
她大概以为陈循刚搬进来,还在整理自己的东西。一抬头却发现他望着茶几这边:“你闲着吗?”
他回神:“怎么了?”
施尔觉得自己这会儿像个引诱青少年的不良少女,扬扬手机:“会不会玩游戏?帮我顶一下。”
“你呢?”
“我借用一下洗手间。”
陈循走过来,接过她的手机,尽量保守道:“没玩过,我试试。”
“很容易的,刚好你还是射击冠军,总有异曲同工的地方嘛。”施尔边往洗手间走,边说,“实在不会玩就先躲好,别被狙了。”
走廊那隐隐传来保安和外面狗仔的争吵声,而施尔的手机微信一直有消息发过来,备注是【妍】。
-宝贝!物业喊保安过去了吗?
-我这几天回不来,你别露面。
-狗仔只是蹲点,应该不确定那就是我住的房子,没守到就会换下一个地点了。
-要实在不敢一个人睡,我喊徐行来陪你?他不是租我对面了嘛!
陈循扫到这条消息时,操作屏幕的手愣了一秒。
这把游戏结束时,施尔从洗手间出来就听见“吃鸡大吉”的胜利音乐,有点惊讶:“赢了啊?”
“嗯。”陈循把手机还给她,提了句,“你朋友刚才有发消息。”
她接过看了眼,打完字又切回游戏界面,突然发出一声哀嚎:“陈循!你害我被官方封号了。”
他略带迷茫地掀起眼皮,干净清澈的眼珠像琉璃,斜额看过来:“为什么?”
“它上面显示我刚刚那盘的枪太准太快,怀疑开外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