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轻羽脸色骤然一变,瞬间惊得惨白。
傅少卿随口吐出的话如五雷轰顶炸在他耳边。
他震惊地瞪大眼睛,看着他不敢置信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傅少卿看着他一点点扯开嘴角,他微垂着头闷声笑了出来,那笑声自胸腔涌上喉咙,带着一股邪性和疯劲。
他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可是明明在笑,却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他手指用力捏住他的下巴,方轻羽似乎感觉到了下颌破裂的声音,他想躲开他的手,却脚底生根移不开半步。
傅少卿目光森冷,语气却慵懒得就像在谈论天气。
他幽幽道:“方轻羽,原名方哲,年龄21岁,祖籍江西,16岁出来打工,做过夜场和平面模特,19岁被沈振兴发掘,20岁赴韩整容,21岁改头换面送到了我的面前。”
方轻羽目露惊恐,嘴唇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哆嗦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不,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
傅少卿歪嘴一笑,透出狂妄的痞气:“你以为抹掉所有信息,改头换面,换个身份我就查不到了吗?你们太小瞧我了。”
说到此他歪头“啊”了一声,感兴趣道:“我很好奇,你这张脸是怎么做到和他那么像的?若说是我身边出了叛徒,也只是听我口述描绘,单凭这点就能做到如此传神吗?”
傅少卿皮笑肉不笑地压低声音:“你来接近我,到底带着什么任务?”
方轻羽吓得语无伦次:“我没有任务,没有,没有。”
傅少卿笑容不变,睨着他说:“如果我现在将你扫地出门,任务失败,你猜沈振业会不会保你?”
方轻羽眼光飘散,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抓着他的胳膊哭求:“傅少爷,你要了我吧,我真的喜欢你,我什么都听你的,求求你收下我吧,我肯定比郑玄宇听话。”
傅少卿抬腿将他踹倒在地,看着他的眼神阴戾冷酷。
方轻羽顾不得胸口疼痛,爬过来抓着他的裤腿,继续哀求:“你能养郑玄宇,就不能养我吗?明明我比他更像,比他更听话,我的名字也带羽,我哪里不比他好,傅少爷,你看看我的脸,我才是你要的人啊。”
他哭着说:“我愿意做替身,愿意唯你是从,我全都听你的,求你别把我送回去,给我一条生路吧。”
傅少卿一把抓起他的头发,逼迫他仰起脸,“我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假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方轻羽怔愣,他梨花带雨地摇了摇头。
傅少卿道:“无论是以前的小羽,还是如今的郑玄宇,都不会露出你这副谄媚的神情,你太世俗,眼里有太多风情,所以我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被人打造过的。”
“你一开始就知道?那你为什么要收下我,这么久以来你为什么不拆穿我?”方轻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傅少卿看着这张相似的脸,愣是狠不下心打上一巴掌,他缓缓松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拆穿你?那你怎么传递消息出去呢?现在沈振业已经在海上了吧?最近天气不太平,风高浪急,若是不小心翻了船,或者漂到公海上……”
傅少卿惋惜地“啧啧”两声,“给了虚假消息,又害了自己的主子。”
方轻羽脸色死灰,身子都在颤抖,他眼神惊恐,嘴里不停嘀喃:“你太可怕了,你太可怕了。”
傅少卿面无表情地把他拎到客厅摔在地上,他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
“我给你一个机会,回答得好,我安排你去国外,回答不好,我送你去找沈振业。”
方轻羽屈从地点点头:“我什么都告诉你,求你别把我送回去,我会死的。”
他以为自己静不露机,伪装得很好,心中暗喜傅少卿上勾了,没想到他不过是将计就计。
若说傅少卿是斯文败类,沈振业就是衣冠禽兽,傅少卿手腕狠辣但还有丝人性,沈振业才是无所不用其极。
如果沈振业知道自己不仅早被识破,还被傅少卿反向设计将他致于险境,那他才真的没有活路了。
傅少卿指了指对面沙发,“坐那。”
方轻羽从地上爬起来,错步挪了过去,屁股搭了一半,不敢坐全。
傅少卿看着他数秒,开口道:“是谁带你去整容的?”
方轻羽低头说:“是我自己去的,有人暗中联系我,说我的身高体型和照片里的人很像,如果我整容成他的模样,他们不仅负责手术的全部费用,还会给我一笔钱。”
傅少卿蹙眉:“照片?”
方轻羽点点头:“是,那人给了我一张照片,让我按照上面的容貌整。”
“什么样的照片?”傅少卿问。
方轻羽回想说:“是一个白净的男孩和一个脸上缠着绷带的男人,背景是一栋破旧的居民楼,男孩站着回头笑,缠着绷带的男人坐在地上看着他。”
傅少卿脸色骤变,猛地坐直身体,急切地高声问:“那张照片在哪?”
方轻羽吓了一跳,忙说:“不知道,我从韩国回来,照片就被他们收回去了。”
傅少卿失望地弯下背脊,慢慢坐了回去,寒着脸说:“还有什么?”
方轻羽道:“沈振业说,让我争取到你的信任,只要拿到他要的东西,他就放我自由。”
“什么东西?”
“是一个U盘。”
傅少卿了然,当初他把沈家所有违法犯罪的证据存在一个U盘里,然后销毁了所有痕迹。
若不是中途出了意外,U盘丢失,现在他家里的所有人都已经在监狱里了。
那时他已经抱上玉石俱焚的决绝,他要把所有人拉进深渊,毁掉傅沈两家的百年基业,拉所有人一同下地狱。
只是后来,他看到了他生命里的光。
那个光点不大,也不够耀眼,却能把他从黑暗里拉出来,这才有了今天的傅少卿。
他虚与委蛇地和那些陷害他,夺他家产的亲人斡旋,实际上他心里恶心得要死。
他一直不明白,姓氏就那么重要吗?
傅家和沈家又有什么区别,他们已经得到了利益,为什么还要将他连根拔除。
沈星河是他的儿子,是他们沈家的根,那么他呢?他不是吗?
同样的血源,一个捧在手心,一个却要置于死地。
他那时明白了一个道理,利益当前,至亲都靠不住,唯有自己才最重要。
因此他封心锁情,潇洒人间,玩弄感情,挥霍享受。
哪怕他动了感情,也会摒弃掉,这个世界没有人真心爱他,他们只爱他的钱。
方轻羽掉下眼泪,忏悔说:“对不起,我真的不想害你,我知道你是好人。”
“你从来没有亏待过我,在这里住的这段时间是我最轻松快乐的时候。”
“我也不想的,但是他们一遍遍地威胁我,我没有退路。”
“从我变成这副模样开始,就已经身不由己了,我只能听从他们的安排,成为一个傀儡,连自己都不能做。”
傅少卿看着他这张哭泣的脸,心里升起一丝怜惜。
他倒不是心疼方轻羽,他对方轻羽没有半分感情,但他却时常控制不住地想要注视这张面容。
这张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最后模糊了的容颜。
他有时想,他一直认定的模样是否真实,他会不会记错了。
为什么有时他觉得就是这个模样,但有时又觉得飘渺,好像不是这样的,最后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傅少卿手指点在额头,指尖反复揉搓,他思索良久,终是没有忍心。
这张脸和他的男孩太像了,几年过去,也许他已经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变化为成熟的模样。
即便如此,他仍旧狠不下心毁去这张相似的容颜。
他不能接受刀子划在这张脸上,不能接受针线缝在这张脸上,更不能接受方轻羽顶着这张脸躺在别人身下,哪怕面前的只是一个赝品,他也心疼。
整容有时效,几年后这个模样就会淡去,越来越不像了。
傅少卿最后仁慈地放过了方轻羽,并给他创造一个合适的理由,安排人送他去了国外。
离开那天,在机场上,方轻羽给他打了个电话。
傅少卿接了。
电话那边静默几秒,看似没想到他会接,他开口说:“我要走了,谢谢你帮我。”
傅少卿嗯了一声。
方轻羽说:“我知道我取代不了你心里的那个男孩,我只是想问问,如果没有郑玄宇,你会留下我吗?”
傅少卿没有说话。
方轻羽知道他否认了,他笑了一声:“其实我挺佩服郑玄宇的,他竟然能因为吃醋离开你,如果是我,肯定做不到,我想他是真的喜欢你吧,只喜欢你这个人。”
傅少卿沉默半晌,挂了电话。
房间里空荡荡的,一点人气都没有。
傅少卿呆坐在沙发上,目光渐渐失焦。
以前郑玄宇在的时候,总喜欢把所有灯都打开,然后笑嘻嘻地说:“又要破费你的钱喽。”
平时电视不看他也开着,说喜欢家里有声音,否则他感觉很寂寞。
那时他忙着工作应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如今轮到他一个人,才体会到郑玄宇守在家里时的凄凉。
他知道郑玄宇喜欢他,一直都知道,也正因如此,他才一定要把他留在身边。
手机自带的铃声在空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傅少卿拿起来看了眼,是郑玄宇打来的。
他点了接听,面色柔和下来,“喂,玄宇。”
郑玄宇停顿一瞬,才说:“我可以直播吗?我不拍摄你家。”
傅少卿目光柔软,“可以。”
郑玄宇又停顿一瞬,说:“那我挂掉了。”
傅少卿却突然开口:“方轻羽去国外了,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
郑玄宇没说话。
傅少卿继续说:“以后,家里再也不会住进来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