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茧房 第11章 夏日将至

“不是，我的大小姐，你不还就一个月就要考试了吗？在这优哉游哉地干什么？”

赵卿云用拖把拖了拖地上的女人——现在小蝴蝶可以说是“把这儿当自个儿家”这句话演绎得淋漓尽致——此刻的她正在地上看不知道第几遍漫画，一边吃自己最喜欢的青柠味薯片——赵卿云最讨厌的那种口味，或许她此时嫌弃小蝴蝶有一半原因是因为这个。

小蝴蝶咽了一口薯片，把袋子放到了茶几上，正准备坐到沙发上假装掏书包的时候被赵卿云打断了：“别掏了少爷，你假模假式地掏了两回了！我刚刚看见了，你的包里除了两本杂志之外什么都没带！”

小蝴蝶说着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地缩成一团，一幅知道自己做错事的样子可怜巴巴地看着赵卿云。

赵卿云叹了一口气，接着不耐烦地说：“抬脚！”

小蝴蝶从善如流地抬起脚，拖把从脚下经过。

赵卿云麻利地扫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小蝴蝶热切的视线，她又拖了两步，不回头道：“吃完晚饭就麻溜回家！”

小蝴蝶欢呼一声，展开了漫画继续如饥似渴地阅读。

突然，她像想起了什么事情，抬起头问赵卿云：“姐，你明天下班早吗？”

赵卿云停下拖把直起腰，思量半晌道：“应该能早下班，怎么？”

“我有东西要给你！”

赵卿云惊了。

小蝴蝶把从头到脚一身时装交给了她：“快试试看！”

那身白色淑女裙被小蝴蝶一分为二，上身做成了衬衫，木耳边也被去掉了；小蝴蝶切了一个v领，其深度能直接做个胃部b超。

“不是，我的姐，我上哪能穿这身……”赵卿云手足无措道。

“里面穿吊带也可以，快试试，肯定适合你！”

赵卿云满头官司地去试了，果真非常合适：硬挺的布料勾勒出她挺拔的肩背，开口的袖子和喇叭裤显得赵卿云的四肢更袖长了；点睛之笔是那个深v，不得不说赵卿云真是衣架子中的衣架子，虽然是大骨架显得很骨感，胸部也没有发育滞后的迹象。

“还有这顶帽子！我买不了贵的，但感觉应该差不多。”

赵卿云戴上白色的阔沿帽，不自在地调了调，虽然姿势僵硬了点，但时髦极了，既像T台上的模特，又让人想起西部牛仔和女枪手。

她望了望镜子中的自己，也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好看，好看！”

小蝴蝶在一旁不住地鼓掌。

“我去……小蝴蝶，你这，厉害啊……”赵卿云还沉浸在震惊中，半晌惊讶道。

“还有一点没有改好，还可以更合适的！不过本来衣服的版型就很好，而且姐你很好看！”小蝴蝶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雀跃道。

赵卿云有点不好意思了：“行行行，就知道弄这些没用的！复习了吗？”

小蝴蝶马上收了嬉皮笑脸，明显是没有。

“行，试完衣服了，你也该去学习了！”

赵卿云一边把衣服换下来叠好，一边命令道。小蝴蝶像个皮球一样泄了气，想想个办法多赖一会，却偶然看见赵卿云的耳朵有点红。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到了考试结束的这一天。

小蝴蝶以最快的速度答完了题，检查也没检查就提前交卷背着书包回家了。

此时天逐渐地热起来了，但小蝴蝶还是穿着长袖，此刻跑起来更是满头大汗。她要马上回家改姐姐的衣服去。赵卿云请她三天之后去游乐园玩，正好可以穿。

缝纫机是外婆的，外婆去世之后就搬到了小蝴蝶的房间里，这个家也只有小蝴蝶会用缝纫机了。

小蝴蝶开始认真地穿针引线修改，丝毫没有在意屋门外的脚步声

——想必也是妈妈和那个男人吧？

她反锁着门，屋里的声音就像模糊和马赛克一样四处漂浮，她无法忽视，却主动不想去听。

与此同时，赵卿云在家收到了小蝴蝶的快递，是夏天用的蚊帐。

为什么寄到了自己家？这是小蝴蝶自己家要用的吧？

不过她上次去学校看到了小蝴蝶的花名册，赵卿云现在知道小蝴蝶家在哪了。

好像现在和小蝴蝶的关系是好一点了，干脆给她送上门吧。

于是她就在门外听见了这样的声音。

只是关于□□，人类的**，动作的拼接，无关□□之外的生活和其他的价值。

赵卿云没法去敲门，小蝴蝶不在家——肯定是不在家，她现在应该在考场上，理应不在家。

还好小蝴蝶不在家——她如此想。

突然，和小蝴蝶相识相伴的几个月生活和种种迹象开始连成一线，赵卿云扔下快递，疯一般地往学校门口狂奔。

然而此时小蝴蝶就坐在偏屋的窗口处，声音大得能从窗外听见。然而她只是看着针线机械地经过布料，仿佛没有那些声音似的，缝好这个角落换另一边，仔仔细细地抚平布料。

考试结束了，考生三三两两地离开。赵卿云仿佛发疯一样地抓住考生的领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开始问——

胡依然，你认识胡依然吗？

她妈妈怎么回事？她爸爸呢？

她爸爸在哪里？！

屋里的嘈杂暂时消失了，小蝴蝶又改了一会，等到大概两个人睡着了，想出门接杯水喝。

屋门应该是该上油了，在寂静的氛围里打开，发出尖锐地“吱呀”声。

小蝴蝶向外看看，没人。

她轻手轻脚地去厨房打开柜门，拿出纸杯接满，再小心翼翼地回到房间。

整个过程安静得连小蝴蝶的心跳都能听见，她提心吊胆地回到屋门口，悄悄地开门回房间，

正在此时，一片阴影遮蔽了她的身形。

不想结婚，不想结婚是不想让妈妈结婚。

爸爸是没有的，屋里的人是叔叔，叔叔是坏人。

小蝴蝶突然被男人推进了屋里，腥臭的手捂住了小蝴蝶的嘴。

然后是，是世界突然变成了血红的，有东西进入自己的衣服。

门锁，针线，和，刀，看不清楚是什么。

世界突然一阵天旋地转，马赛克和模糊包围了小蝴蝶。

马赛克，讨厌的声音在进入自己的衣服。

妈妈的巴掌，新鞋，还有……

小蝴蝶的呼吸开始急促，她觉得快要死了。

还有，姐姐，漫画，皮带……

……他……

他不能和姐姐相提并论！

小蝴蝶拿起摔在地上的缝纫剪刀，猛地向身后刺去！

男人吃痛扔下小蝴蝶，她挣扎踉跄着跑出了门。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妈妈开始热衷于交男朋友，从开始在外面幽会，到每次都要带回家里。

可能是从外婆去世之后开始的，爸爸和外婆都不在了，自己又还是个小孩子。

从前妈妈还有个很好的男友，从没结过婚，结果那个叔叔去外国留学，最后两个人没能在一起。

到后来就逐渐坏起来了，妈妈交了一个有家室的男朋友。

本来那天是和妈妈约定好给自己买新鞋的，结果下起了大雨，妈妈于是说改天再去。那个叔叔说要来家里，自己生气极了，就冒着大雨跑了出去。

走了好远好远的路，小广场上有个撑着伞打电话的姐姐，非常生气的样子；结果另一个男人打着伞到了她身边，好言好语地劝了好久，两个人打着伞一起走了，小广场上又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回去之后衣服已经湿透了，妈妈打了自己一巴掌，从那之后自己再没说过什么。

直到在学校里被那个叔叔的儿子欺负，三个男生打自己一个，老师叫了双方的家长，妈妈和叔叔却没出现，只有叔叔的妻子指着自己破口大骂。

从那天开始，小蝴蝶休学了，直到一年之后复学，妈妈和叔叔分手换了许多的男友，欺负自己的人还是不计其数。

赵卿云开始不住地懊悔，为什么自己如此迟钝？

从小蝴蝶说不愿意妈妈和叔叔结婚开始，她就应该意识到的。

她在校门口等了半小时，直到有学生说胡依然早就交卷回家了；她急匆匆地又跑回小蝴蝶家门口，只听见两个陌生的声音在门里吵架。

“你生的那个东西扎我！我没什么和你说的了！”

“凭什么？！她干什么了？！”

赵卿云发疯地开始敲门，结果两个形容不堪的男女出现在了门口，男人的身上还带着血。

“小蝴蝶呢！？”

“你谁啊你？”女人不耐烦地反问，声音尖锐得像吵架。

“……刚跑出去了！谁知道！”男人有点心虚地答道。

赵卿云不再理会这两个东西，扭头开始寻找小蝴蝶的痕迹。

她回自己家找了，没有；超市，没有；学校周围，她们一起去过的地方都找遍了，统统没有。

赵卿云的脑子里只剩下了小蝴蝶，小蝴蝶。她在炎夏中衣服都浸透了，仿佛浑身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却丝毫不在意。

找不到人了，怎么办……警察，找警察有用吗……

不行，没到72小时……

她一边癔症一边发了疯的找，突然被一个女人拽住了。

“我有事……”赵卿云头也不回。

“哎，小赵，我啊，你等等。”熟悉的女声道。

赵卿云回头，是李家媳妇。

“好像你家楼下，3、4单元中间的小胡同里有个小女孩。”

赵卿云猛然回过头来：“谢谢！”

爸爸、外婆、妈妈、舅舅、叔叔。

不，爸爸不是，叔叔也不是。

妈妈是吗？

小蝴蝶一边嗫嚅着，一边用缝纫剪刀一刀刀地刻在手臂上，手臂上仿佛无数血红的眼睛，留下了血红的泪水。

世界是暗红色的，现在我也是。

我是吗？我不想是。

我不想是，我不想是。

她的眼睛暗淡而无生气，瞳孔放大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流血的手臂。

她机械地割着手臂，胸口猛烈地起伏。

胡同里黑黑的，但是不黑，很舒服。

“小蝴蝶！”

好像有声音从夹缝里进来了，有点熟悉。

赵卿云看见小蝴蝶披头散发地蹲在黑暗的胡同里，红肿哭泣的眼眶已经不是她目前最注目的地方了，可怕的是那饱经沧桑的手臂还在受到主人的苛待。

“小蝴蝶，别！”

赵卿云猛地靠近，小蝴蝶反而瑟缩了一下。

不要，不要过来……

赵卿云高大的身影在小蝴蝶眼中显得十分刺眼而恐怖，她颤抖着向后退。

“是我！赵卿云！”赵卿云见状虽然急切，但被迫停下了步伐，大声地呼喊着。

赵……

“是姐姐！”

姐姐……

是姐姐！

赵卿云的脸上布满汗水，但在小蝴蝶的眼中赵卿云的音容笑貌却一一闪过，最后才成为胡同口日光打亮的满脸汗水的疲惫模样，疲惫却温柔着，嘴角似乎带着笑。

“有什么难过的事就说，不要伤害自己！”

小蝴蝶的精神似乎清明了一点，小声地叫着。

“姐姐，我好怕……”

“没事，我们回家，”赵卿云见状慢慢靠近，见小蝴蝶没再后退，便大胆地上前。

“别再伤害自己了，”她拿走小蝴蝶的缝纫剪刀，“你很好，没人责怪你。”

“别割了，会留疤的。”

“夏天到了。”

小蝴蝶觉得胡同口的日光有点刺眼，赵卿云的怀抱和胸口帮她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