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即地狱 第12章 Chapter12 没有道歉

从第一次见面章又青就知道，方昱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她只是用欣赏的目光审视着方昱然的外表，就像在橱窗里挑选中意的蛋糕。

身处异地，章又青没事儿就和弹窗广告一样给心怡拨去视频通话，不拘地点和时间，随机展示她的天气。

“你又有新情况啦？你不是说你的心不跳了吗？”心怡敷着面膜叽里咕噜地问——敷面膜时做不了表情，她张不开嘴。

“是不跳了呀，我心磐石。我也很疑惑，小方长这么帅，我怎么不动心呢？”章又青给心怡发了上次偷拍的照片，愁眉苦脸地说。

“小方是不错。”心怡对她这次的审美给予肯定：“可能你有异食癖吧。山猪吃不了细糠，我懂你。你就喜欢捡垃圾吃。我磕Cp的时候也这样，畸形的爱才精彩。”

关心怡说着，把镜头拉近，兴致勃勃地给她看脖子上的金项链：“天呐，你知道金价现多少了吗？已经飙到800了！”

“哎哟，姐姐何时发大财？请姐姐垂怜。”章又青夸张地掐着嗓子说：“小青子一定用心侍奉您。”

散完步后，方昱然肉眼可见地殷勤起来。章又青昼夜颠倒地写着毕业论文，白日对他置之不理，晚上则昏昏地和他聊起天。隔着屏幕，他们偶尔也有暧昧的细节。方昱然写书法，会用她的名字练字。一次，方昱然给她发来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串含义不明的数字。他解释道：“这是我新买耳机的生产日期，你看，正好是5月21日。”

“噢，你生日吗？”章又青隔了很久，又补了一条：“我生日是元旦。”

半小时后，方昱然回复说：“我记得你生日。”

待空中飘起杨花，她忽然觉得很没意思。和方昱然聊天的愉悦是空的，像小孩子放的气球，升空不到几尺，就爆裂归于乌有，只留下无名怅惘。这种空虚的感觉让她想起赵辛楣对方鸿渐的评价——你这人很好，可是全无用处（1）。

五一前，她从家里得知林敬的婚讯。

“你还记得小林哥哥吗？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呢。后来他们家因为学籍问题回海南了，没想到又考回北京。你大一的时候，他还很照顾你。后来怎么不听你讲他啦？你们当时关系不是蛮好的嘛。”

爸喜气洋洋地说：“这次林叔叔上北京来，我和他一起吃饭，这才知道，哟，他们家小子都要订婚啦？我说时间过真快，他也才比你大两岁，眼见着都要结婚了。”接着，又不无遗憾地说：“其实我对那孩子印象不错。听说他和那家女孩子是青梅竹马的初恋，说是从高中就开始谈了，一直谈到现在！你要是能给我找个这样的女婿就好了。”

章又青只觉得浑身血气都往脑袋上涌。她的大脑仿佛变成了一口巨大的、锈气森森的铜钟，不断地被撞击着。每撞一下，就有腐朽的铜屑从中脱落，宛如切肤之痛。她听不见叩钟偈的佛音。

然后，她听见自己钝钝的声音：“这样啊。”

两年过去，想起林敬，仍让她有种歇斯底里的恨意。章又青不知道为什么有罪的人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幸福。犯过错的人可以轻飘飘地将往事全部揭过——林敬可以与初恋和和美美地举案齐眉，李明安可以若无其事地飞回澳洲。

他们明明可以把骨头里的坏血藏起来，戴上温文尔雅的伪善面具，章又青痛苦地想：“为什么不演好一点呢？为什么不能继续装下去？”

没有道歉。她的刀只能刺向自己。章又青从通讯录里翻出拉黑的号码，给林敬发了短信。

“你对我从来都不歉疚吗？”她问。

“我是对不起你，可你还要我怎样？我对不起你，所以我要终身向你赔罪吗？都过去了。你没有我不也过得很好？”林敬说。

月光如水，黑夜里，章又青盯着发光的手机屏幕，面无表情地把对话框删去，然后彻底地删除他所有联系方式。

“早该想到如此。”她闭上眼，摸到脸上是一片冰冰凉凉的湿滑。

（1）赵辛楣与方鸿渐，钱钟书所著《围城》中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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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Chapter12 没有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