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林山箭步冲上公交站台,一把将储栋梁推开。
他回身,道:“你没事吧?”
蔡珍珍惊慌失措地摇头。齐林山转身,将她护在身后。
“我警告你,离她远点!”他气势汹汹地指着储栋梁,“不然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等车的人纷纷看过来,齐林山回头,抓起蔡珍珍的手:“跟我走!”
蔡珍珍愣愣地被他抓着。齐林山三步一回头,看到储栋梁还停留在原地。但他没有掉以轻心,飞快地把她带到车旁,塞进车里。
“妈的,刚才要不是人多,我一定揍他!”关上门,他恶狠狠地说道。
窗外街景缓缓倒退,沉默的空气里,齐林山忽然开始紧张。刚才只顾着英雄救美,忘了自己还在与她冷战。他故作镇定,转头看向她——
该死!蔡珍珍的眼睛亮晶晶的,此刻正忽闪忽闪地看着他,眼波间仿佛藏着千言万语。
齐林山呼吸一滞,顿时忘了要说什么,心脏“扑通扑通”猛跳。
啪嗒、啪嗒,雨点子砸在车窗上。很快,大雨噼里啪啦地倾泻而下。
齐林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扯动嘴角,片刻后憋出一句:
“他来找你做什么?”
蔡珍珍错开视线,垂着头道:“他想让我告诉他刘畅去了哪里。不过没关系,我已经跟他解释清楚,他以后应该不会再找过来了。”
“你确定?”齐林山拧眉,“你怎么跟他说的?他是真的醒悟了?”
“应该是吧。”蔡珍珍道,“我告诉他,我跟刘畅已经不在一起住了。她离开了北京,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她双手攥住衣服下摆,“跟你住在一起。”
齐林山一愣,蔡珍珍接着说道:“他本来就怕你,刚才你又差点揍了他,我想他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了。”
“你还挺机灵,知道拿我当挡箭牌。”齐林山压抑着心中悸动,干巴巴地说道。
蔡珍珍沉默片刻,道:“刚才谢谢你啊。”
“有什么好谢的……本来你们也解释清楚了,我来不来都一样。”
话一出口他便感到懊悔:这张臭嘴,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不一样。”蔡珍珍道,“他本来将信将疑,正是因为你的出现,他才确定我们真的在一起了。”
“……嗯。”
又是一阵沉默。半晌后,蔡珍珍道:“在前面把我放下吧。”
齐林山犹豫片刻,道:“雨这么大,我送你回家。你搬家了吧?地址说下。”
蔡珍珍不说话,他又试探道:“再不说,马上就到家了。”
蔡珍珍一愣,淡淡道:“那就在你家门口把我放下吧。”
齐林山心口一堵,忍不住又拿话呲了她一下:“你不是说我们住在一起吗?”
雨声中,两人再次沉默。
蔡珍珍拧眉瞪眼地看着他,半晌后道:“行,那去你家吧。”
齐林山忐忑地打开家门。他想不明白蔡珍珍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为什么会跟他回家?
雷声滚滚,大雨如注。忽而降下一道闪电,将昏暗的客厅骤然照亮。齐林山将手伸到电灯开关上,就在这时一股大力袭来,将他撞得向前踉跄了两步。
他回身,满眼惊诧。
蔡珍珍怒气冲冲地盯着他,紧接着便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沙发前。他转身正要问,她在他身上用力推了一把。他猝不及防,向后跌坐在沙发上。
蔡珍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等他张口,她身子降下,一屁股坐到他腿上。
衣领被她用双手攥住,勒得他脖子疼。她像发了狠的兔子般瞪着他,恨恨道:“你要是有想说的话,最好现在就说。要不然,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一道闪电掠过。齐林山脑中亦电光一闪,回过神时,已经狠狠咬住了她。
舌尖尝到血腥味。下一秒,下唇被她咬住,带来一阵令他疯狂战栗的痛感。
两人都发了狠,唇舌为戟手为钩,在沙发上好一阵缠斗。蔡珍珍终究力不能及,被他牢牢制在身下。衣衫扣子飞掉几颗,半遮半掩间,是她剧烈起伏的胸膛,和他一手打造的新产品。
“齐林山!我讨厌你!”她挣扎着大叫,“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惹人厌的家伙!我讨厌你!”
“知道了知道了……”齐林山通体舒畅,只觉身下的人可爱无比,“你有多讨厌我,现在就让我看看吧……”
他俯下身,舌尖卷走她眼角的泪珠,手指在她身上施法。在蔡珍珍压抑的啜泣声中,他缓慢而顽固地深入。霎时间,眼角一阵潮湿。
雨渐渐停了。蔡珍珍起身走到窗前,把窗户开了。
“热吗?”齐林山坐起身,“空调温度可以调低一些。”
窗前的人背对着他,摇摇头:“来北京几个月了,头一次经历这么大的雨。我喜欢暴雨之后空气的味道。”
齐林山仔细嗅了嗅,空气中混合着雨水、泥土和草木的气味,说不上多好闻。不过既然蔡珍珍喜欢,那就是好闻。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快回来,别着凉了。”
蔡珍珍转身,却没有如他的愿,而是在床尾坐下了。
她幽幽地看着他,片刻后道:
“我的名字是我奶奶起的,原本叫蔡真真,真实的真。我爸给我上户口的时候,工作人员说:这孩子名字笔划这么多,以后考试的时候可怎么办,别人家孩子都交卷啦,你家的连名字还没写完。在他的建议下,我爸就改成了珍珠的珍,把我奶奶气坏了。”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忽然聊起这个,齐林山还是觉得好笑,道:“有道理啊。而且这个珍寓意也好,如珍如宝。”
蔡珍珍垂下眼,道:“但我奶奶始终是很遗憾。从我记事起,奶奶就经常跟我说:做人怎么才能活得开心,关键就一个真字。真实面对自己,接受自己;真心对待别人,以心换心。哪怕这一生平凡,至少无怨无悔,无愧于心……小时候我不懂,可越长大就越觉得,奶奶教给我的是人生最重要的东西,虽然要完全做到很难,但只要你去做,你就在通往幸福的大道上。”
齐林山感到不妙。蔡珍珍深深地看向他,片刻后道:
“我喜欢真实,讨厌谎言和欺骗。”
齐林山读懂了她的弦外之音,不禁皱起眉头。
“没错,我是对秦峰说了那些话。”他沉声道。
“嗯。”蔡珍珍淡淡地问,“还有吗?”
齐林山瞳孔一震:“还有什么?”
蔡珍珍眼底浮现失望,道:“你对我还撒过什么谎?”
齐林山心口一紧,随即怒火中烧:两人才刚重归于好,她便把他当犯人一样审问,有必要吗?!
见他不说话,蔡珍珍自嘲地笑笑,道:“你说特意为我搜集的《Fly me to the moon》,二十几个版本,其实是郑超代劳的吧?”
就这?
齐林山心里松了口气,道:“是。我为了哄你高兴,指挥他干了点活儿。”
蔡珍珍不语。良久后又问:“还有吗?”
齐林山想了想,摇摇头。
蔡珍珍皱起眉头,道:“苏州工厂的事,你不让我加入调查小组,表面上给我安了个特别督查员的头衔,说什么权力很大,其实只是个摆设,你根本没打算让我介入调查。”
“还有,”她接着说道,“之前你跟我说调查材料没有做完,也是假的吧?调查早就告一段落,只是在等你发号施令。”
她越说越激动:“你表面上征求我的意见,赞成我的提议,说你会全力推动解决问题,但实际上,你从头到尾都是在敷衍我、哄骗我!而我却心存侥幸,想着你或许会回心转意,主动承认自己撒过的谎,你会诚实地面对我……”
齐林山嘴唇翕动,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蔡珍珍误会了他的意图,可她指控的那些却又是事实。
“我明明那么憎恶谎言和欺骗,也明明白白看透了你的虚假,看穿了你为我编织的那么多谎言,可我还是……我还是……”
蔡珍珍眼中蓄满泪水:“我还想再给你机会,给我们机会……可我真的好不甘心……我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她捂住脸,身子颤抖不止。
齐林山已是心痛如绞。他挪到她身边,想要将她拥进怀中,却被推开了。
“对不起……”他哽咽道,“我的确是瞒了你,骗了你,我不希望你参与到这件事里。但那不是因为我想姑息养奸,而是因为……”
他咬咬牙,道:“我母亲在密切关注这件事,我不能让她知道我跟你在一起,至少现在还不能……”
蔡珍珍抬起头,湿润的眼眸浮现惊讶神色,齐林山攥着拳头,信誓旦旦地说:
“我跟你保证,苏州工厂的事我一定会解决好!闵建龙必须干掉,厂里的歪风邪气也一定会遏制住!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铲除那帮垃圾,就在这个礼拜!”
“真的吗?”蔡珍珍表情动摇,哑着嗓子问道。
齐林山拉住她的手,斩钉截铁地说:“我保证。”
蔡珍珍沉默半晌,擦了擦眼泪,道:“好,我再信你一次……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欺骗我。从今往后,我们都要对彼此诚实,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都不要再编造谎言,你可以做到吗?”
“好,我答应你。”齐林山道。
他酝酿了许久,鼓起勇气道:“说到做到,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他说:“我跟何之洲,其实是……”
“我知道。”蔡珍珍道,“何之洲都告诉我了。”
“啊?”齐林山大惊失色,“她怎么说的?”
蔡珍珍拧眉,道:“你先说。”
齐林山冷汗直冒,琢磨片刻,决定实话实说,免得再次被戳破。
“她是我父母安排的相亲对象,但我跟她已经达成共识:双方都不来电,就是应付一下,免得父母不依不饶,还要推来更多相亲对象。我跟她连朋友都不算,连她的手都没摸过!这是百分百的事实,你一定要相信我!”
“嗯。”蔡珍珍表情缓和了些,“她也是这么说的。”
齐林山暗喜,无比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他心念一动,张开双臂准备搂住她,不料又一次被推开了。
他不明所以,满眼疑惑。蔡珍珍咬着唇,眼角还带着泪痕。半晌后毅然道:
“我也要向你坦白,关于我和秦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