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林山箭步冲上去,堪堪接住她的身子。
他手心冒着汗,心脏跳得飞快:如果他再晚到一秒钟,蔡珍珍就要后脑勺着地跌在地上,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将她抱进怀里,低头问:“你没事吧?”
蔡珍珍惊魂未定,茫然地看着他。片刻后回过神来:“你制住他!我去看看刘畅!”
说完,她从他怀里睁开,转身奔向刘畅。此时储栋梁已经走到刘畅身边,弯下身子要去抓她。齐林山压根不想搭理两个蠢货,可蔡珍珍跟不要命似的去救她那个室友,他要是不管,只怕她又要吃亏!他咬咬牙,冲过去拉住了储栋梁的手。
他的体格相对于储栋梁有着碾压般的优势,不一会儿便制住了他,将他双手反扣在背后。储栋梁像头蛮牛似的挣扎起来,齐林山花了不少力气才将他摁倒在地上,累出一身汗,不禁在心里骂娘。
蔡珍珍那边,已经把刘畅从地上扶起来,问东问西。齐林山一边压制着储栋梁,一边气冲冲地看着她们,在心里埋怨蔡珍珍什么闲事都管。
小区保安后知后觉地跑来。刘畅先发制人,告诉保安自己是住户,被前男友尾随辱骂,他还想强行带走她。储栋梁这时已经冷静下来,再三保证不会再犯之后,被保安扭着手离开了。
蔡珍珍这才松了口气,问:“到底怎么回事呀?”
刘畅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齐林山,道:“我不是一直想跟他分手吗,他不愿意,前几次我都妥协了,但这次我是真的想跟他断了。可没想到,他跟发了疯一样,缠着我不让走,还要拉我跟他回家,太可怕了!”说着说着,泪水从眼眶里滚出来。
蔡珍珍搂着她安慰了好一会儿,期间齐林山就冷冷地看着她们,心想:这个女人演技如此拙劣,蔡珍珍该不会信了吧?
刘畅逐渐平复下来,向两人道了谢,说要请吃饭。齐林山想也没想便拒绝了。蔡珍珍无视他,对刘畅道:“我们先回去吧,一会儿点个外卖怎么样?”
齐林山气得咬牙切齿。刘畅向他投来视线:“不行,我还是得请你们两个吃饭。刚才要不是你们,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我不吃了,你们吃吧。”齐林山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回到车里,越想越生气,干脆一脚油门,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他一路骂骂咧咧地开着车,五分钟后,忽然从直行车道切到左转车道,在路口掉了头。
齐林山拎着一大袋东西走出电梯,循着墙上的指示牌来到“1203”号房门口,在密码锁上输入六个数字。
门开了,他走进去,环视一圈。客厅大约三十多平米,装修简洁大方,该有的家具一应俱全。据郑超说,房屋在两年前装修完之后,房东一家就没住过,所以一切都是新的,但他还是让郑超换了新的沙发和床垫。
他走到餐桌旁,抬手摸了摸桌面,手指干干净净,看来郑超这个家伙还算靠谱……
他又进厨房、洗手间看了看,然后是次卧,最后是主卧。主卧只比客厅稍小一点,摆着一张一米八宽的双人床,床单、被子和被套整整齐齐叠放在床垫上。
齐林山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忽然,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他到附近的餐厅吃了顿轻食,出来时已经晚上十点。春风习习,吹散心头郁气。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蔡珍珍的电话。
小区门口,蔡珍珍一见到他便说:“刚才真是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和刘畅估计要吃点苦头了。”
齐林山撇撇嘴:“那你还陪她,不陪我。”
蔡珍珍愣了愣,随即笑着摇摇头,道:“她当时吓得够呛,我当然得优先安慰她。你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吧?”她顿了顿,接着问道,“你吃饭了吗?”
“吃了一点。”齐林山道,“当然,如果你想请我吃夜宵,我也不会拒绝的。”
“哈哈!”蔡珍珍笑着说,“那走吧!”
齐林山犹豫片刻,牵住她的手。见她没有拒绝,高兴得勾起嘴角。
“你想吃什么?烧烤?还是更清淡一点?”蔡珍珍问。
齐林山笑笑:“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蔡珍珍跟他上了车。车子拐进对面小区,一路下到地库。
蔡珍珍跟他走进电梯,傻傻地问:“是私房菜餐厅吗?”齐林山搂住她的腰,笑道:“算是吧。这里不对外开放。”
“滴”一声,密码锁开了。齐林山拉开门,不着痕迹地推了她一把,随后跟在她身后进了屋,轻轻把门反锁上了。
蔡珍珍看着眼前的客厅,茫然道:“这不是餐厅啊?”
“怎么不是呢?”齐林山道,“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私房菜餐厅啊。”
蔡珍珍此时还没反应过来,任凭齐林山牵着在沙发上坐下。他抓住她的手,道:
“那会儿你说我是恋爱脑,我是真的生气了。因为在我的概念里,所谓恋爱脑,就是一个人被爱情冲昏头脑,完全失去自我,变成一个傻瓜蛋、睁眼瞎、可怜虫,又或者控制狂。嗯,就像储栋梁那样。”
蔡珍珍怔了怔,当下便忘了私房菜餐厅的事,被他抛出的话题牵引着,道:“啊,抱歉!我说的恋爱脑,其实没那么极端……”
“嗯,我信你。”齐林山话锋一转,“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介意被人称作恋爱脑吗?”
蔡珍珍想了想,摇摇头。
齐林山用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道:“我觉得恋爱脑的可怕之处在于,会让一个男人变得愚蠢和弱小,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恋人,甚至可能会因为思想和情绪过于极端而伤害到对方。我不希望我在你心目当中,是那样的形象。”
他抬起她的手,亲吻了她的手背:“我希望我在你心目中,永远是强大的,有魅力的,值得信赖和托付的。”
蔡珍珍果然被他这一通情话弄迷糊了。她不眨眼地看着他,眼睛忽闪忽闪的,仿佛是被感动了。
齐林山痴痴地看着她,渐渐地,双眼失了焦,脸越靠越近,直到吻上她的唇。
蔡珍珍没有拒绝,顺从地被他吻着。他用舌尖撬开她的牙关,无声地诉说着心中的爱意。当这个绵长的吻告一段落的时候,齐林山感到心脏仿佛已经融化成铁水,身体由内而外地发烫,连呼吸都是灼热的。蔡珍珍亦是满脸通红,无助地看着他。
齐林山忍住了将她压倒在沙发上的**,将她搂进怀里,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蔡珍珍在他怀里转了转脑袋,片刻后说:“是谁的家?”
齐林山摸着她的手,道:“这是我租的房子。上个月我妈搞突袭,临时说要上我那住一晚,我只好把你的东西收了起来。那天咱俩还吵了一架,把你伤到了,后来你就不肯上我那儿去了……这些天,我又心急又后悔,所以在你家对面租了这套房子,就想离你近一些,多挤出一点时间和你待在一起……”
他在她头顶亲了亲:“抱歉啊,我答应你的事,并没有做到。我说可以不黏你,等你召唤才出现,还说可以做你的隐形男友,不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说这些的时候可轻松了,可做的时候才发现,根本就做不到……我就像着了魔一样,满脑子想着你,时时刻刻想和你腻在一起。这么看,我好像是有点子恋爱脑,但你要相信我,我是好的那种恋爱脑,只想和你好,只想对你好……”
他说着说着,眼眶一酸,竟是自己把自己说感动了。蔡珍珍也大为触动,抬起头,动情地说:“谢谢你,这么用心地、热烈地……喜欢着我。我觉得很感动,很幸福,同时也觉得很歉疚……我好像,并没有给到你同等分量的爱,跟你所投入的情感相比,我投入的好像太少也太轻了……但我保证,我会努力追上来,像你喜欢我那样喜欢你。”
她的眼圈逐渐泛红,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地、郑重地吻了一下。两人嘴唇分开的那一瞬间,两行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齐林山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被她真挚的情意冲击得说不出话来。
蔡珍珍轻轻抚摸他的脸,道:“还有,我想跟你说,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那么强大,那么完美。我并不是因为你强大、完美才喜欢上你的,反而是那天晚上,我看到你的脆弱、迷茫,那一瞬间,我才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地想要走进你的内心。我想要和真实的你互相看见,互相温暖,互相照亮。我也想要像你帮助我、保护我那样,在你身边帮助你、保护你,成为你可以放心依靠的人。”
这一刻,齐林山感到整颗心被巨大的暖流冲刷了,每一道缝隙,每一丝褶皱,都浸泡在温暖宁静的水中,被抚慰、被治愈。蓦地,他感到眼眶一湿,赶在眼泪掉落之前,深深地吻住了她。
万籁俱静。黑暗中,蔡珍珍躺他怀里,说:“我很想知道,一个人丢掉一部分的自我,像着魔一样去爱另外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我还没有体会过那样的感觉。”
齐林山用手指把玩她的头发,笑道:“那我还需要加倍努力。”
蔡珍珍笑笑,道:“是的,你要加油,把我也变成一个恋爱脑。我想要丢掉所有的怀疑和畏惧,把自己的爱完完整整地给你。我希望,它会像风一样自由,像太阳一样炙热,像大海一样无边无际……虽然我现在还做不到,但或许有一天会做到的。”
“像风,像太阳,像大海……”不知为何,齐林山心头涌上一股悲伤,“真好,这是你理想中的爱情吗?”
“其实我以前都没有想过这些,直到今天晚上才突然有了感触。”蔡珍珍把脸在他胸口蹭了蹭,“是你为我打开了新世界,让我看到了爱情的样子。”
齐林山觉得心情愈发沉重,犹豫片刻后说道:“但也许我的爱,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纯粹、美好……我必须承认,我对你的迷恋当中,掺杂了很多□□层面的**。我希望你……不要把我对你的感情理想化,然后试图给到我同样理想化的爱情,那样对你对我,或许都太过沉重了。”
他已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把话说得直白,却不知蔡珍珍听懂了几分。正忐忑不安之际,听到她说:
“没关系,这不是你需要承担的责任。我其实是以你为载体,为介质,通过爱你,去获得我自己想要探索的人生体验,让自己更完整。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说,我的爱是自私的。你不用想着是不是必须对我负责到底,我们是不是要一直爱下去,将来是不是要结婚……那些所谓的结果,都不重要。你能够用真心对我,在我们相爱的时候做到诚实、专一,就已经足够了。”
这番话令齐林山备受冲击,他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却莫名地不敢追问。直到此刻他才清晰地意识到,蔡珍珍和他想象中很不一样。他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总是能把握她的想法,预判她的行动。他就像一个自大的水手,不仅要征服她的身体,还妄图在她的精神世界里乘风破浪,可直到船只远离大陆以后才猛然发现,海上弥漫着一层雾,四周渺渺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