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您有公私不分的嫌疑。”
庄小欧正色道:“您为了……为了私人的目的,才临时改变分工。”
“请你不要擅自揣测我的动机。”齐林山严肃地说,“就事论事,我委任你为项目负责人,哪里不合理?”
蔡珍珍感受到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不免心惊。庄小欧咬着牙,半晌后道:“没有不合理。”
“你再仔细想想。”齐林山语气缓和了些,“实事求是地回答我,到底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合理。是我安排你做项目负责人不合理?还是我让蔡珍珍协助你不合理?”
“没有。”庄小欧答,“如果非要选一位项目负责人,我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我们市场部主导了前期的门店选址和消费者调研,也深度参与到门店设计定位和消费者体验规划,之后的开业营销活动策划及外部资源整合,也将由我们部门主要负责。就像您说的,我们是参与得最深、最广的部门,确实我更适合担任主导者和统筹者的角色。让珍珍做我的助理,协助我的工作,也没什么不合理,她确实足够优秀,也很给力。”
齐林山露出欣慰的笑容:“不错,这就是我最欣赏你的一点:足够诚实。”
“可是——”庄小欧皱眉道,“就算您的安排很合理,难道您做这个决策就没有私心?”
“私心?”齐林山笑笑,“一个人怎么判断另一个人有没有私心?有两种方式:要么是在客观事实的基础上进行理性分析,要么就靠主观臆断。客观事实是什么?你刚才你也说了,我的安排很合理。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还认为我做这个决策有私心,这就纯属主观臆断了。”
庄小欧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片刻后,齐林山却忽然勾起嘴角,有些调皮地笑道:“不过你猜得没错,我呢,的确是有一点私心。”
在庄小欧诧异的目光中,他大剌剌地对蔡珍珍挤了挤眼,道:“把公事办好,过程中顺便满足一下私人愿望,也没什么不可以吧?”他转头再次看向庄小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接下来,就麻烦你继续掩护我们的地下恋情了。”
嚣张跋扈、厚颜无耻——这是蔡珍珍听完他这番话后最大的感受。一旁的庄小欧涨红了脸,道:“我是来上班的,不是来当月老的!”
“不冲突嘛。”齐林山笑道,“一个人为什么不能同时当好市场部总监和月老呢?”
蔡珍珍听得目瞪口呆。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郑超在门外道:“老板,午饭来了。”
“进来。”齐林山说完,他的秘书便拎着两个外卖保温袋走进来。离开前,他把饭菜和餐具在旁边的桌上摆好,又拉了三把椅子过去。
“快吃饭吧,边吃边聊。”齐林山起身,笑眯眯地招呼道。
蔡珍珍有些不知所措,庄小欧腾地站起身,道:“抱歉,当月老什么的,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你们吃吧,我不饿。”说完拔腿就走。
“站住。”齐林山看着他的背影,不紧不慢地说,“你要是走了,很快全公司都会知道蔡珍珍是我女朋友。”
庄小欧蓦地停下脚步。蔡珍珍终于忍不住了,起身道:“你就不要强人所难了!庄总监不是公私不分的人,我、我也不是!”
“可我是呀!”齐林山上前几步,拉住她的手,委屈巴巴地说,“我就是想天天看到你,时时刻刻跟你在一起……他要是不帮咱们,我也没法控制自己不跑去市场部看你。”
这番直白**又恬不知耻的告白,顿时令蔡珍珍脑袋一片空白。回过神时,她感到自己的大脑被碾压了一遍——被齐林山主导的世界是如此的荒诞,毫无逻辑和规则可言。
令她惊讶的是,这番话竟然对庄小欧奏效了。他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叹了口气,转身走向餐桌。
“啧啧,老庄你也是有私心的嘛……”齐林山一边拉着蔡珍珍往餐桌走,一边得意道,“你这不是一心维护下属吗?”
蔡珍珍打了个寒噤,顿时明白了一个道理:规则从来都是用来束缚相信规则的人。面对不守规则甚至是制定规则的家伙,老实人注定是要吃亏的。
齐林山与她并肩坐下,把筷子塞进她手里,柔声道:“我让郑超点了附近最好吃的一家湘菜,你尝尝看。”
他夹了一块腊肉放进她的饭盒里,笑嘻嘻地说:
“他家腊肉很地道,你试试。”
“血鸭也很好吃哦!”
“小炒黄牛肉也不错的,火候刚刚好,嫩得很!”
就在庄小欧眼皮子底下,齐林山一个劲给她夹菜,她吃菜的速度根本赶不上他夹菜的速度。他光夹菜也就罢了,更过分的是,他竟然不知不觉中搂住了她的腰!当她发现这一点时,放下筷子,腾地站起身来。
“先别吃了,我们聊聊。”蔡珍珍表情严肃地说。
举目四顾一番,视线锁定那扇小门。齐林山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起身道:“行,那你跟我过来。”
“庄总监,你先吃着,我跟他聊完就回来。”在庄小欧诧异的目光中,蔡珍珍跟着齐林山走向办公室内嵌的小房间。
这个房间只有十几平米,里头放着一个带全身镜的衣柜,一张单人床,显然是齐林山平时用来小憩的地方。他把门关上以后,她突然有些后悔了。
她转身,故作镇定地说道:“你还记得昨晚怎么跟我说的吗?”
“当然记得了。”齐林山目光灼灼,“你是我女朋友,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只属于我齐林山的,女,朋,友。”
“不是这句!”蔡珍珍涨红了脸,“你说你不会太黏人,还说可以做隐形男友,可这两样你都没做到!这才第一天,你就当着庄总监的面……”
后面的话被她咽了回去。因为,齐林山正一步步朝她靠近。
“你别过来啊!”她攥紧拳头,“我真的要生气了!”
齐林山对她的警告充耳不闻。她被他压迫着后退了几步,后背抵在一个硬邦邦的平面上,转头一看,是柜门上的一面镜子。
“不愧是你。”齐林山贴上来,笑道,“我都没想到,还有这个房间可以用。”
他用双手扶住她的腰,视线从她的眼睛一路下滑,定格在她的唇上。“从早晨开始,我就想亲你了……”他的眼神逐渐迷离,脸越靠越近。
蔡珍珍心跳得越来越快,慌忙伸出手去阻挡,掌心拍在他脸上,发出沉闷的“啪”声。齐林山被拍得脑袋向后一仰,条件反射地倒退了两步。
顿时两人都怔住了。
齐林山懵了好一会儿,愕然道:“你打我?”
“我……”蔡珍珍有些愧疚,“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乱来……”
齐林山抿着嘴,眼中带上一丝怨气。他迈开步子,再次贴了上来。
蔡珍珍涨红了脸,大声道:“齐林山,你要再敢乱来,我就把你退了!”
面前的男人动作一滞,眨巴着眼睛,道:“退了?”
“对!”蔡珍珍咬咬牙,“你没通过试用期,我要把你退了!”
齐林山嘴唇翕动着,半晌后颓唐地垂下头,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我错了……”他垮着脸说,“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蔡珍珍走出房间时,庄小欧已经吃完了饭,正一个劲盯着门口瞧。她冲他点点头,接着转身对齐林山说道:“齐总,工作都汇报完了,您要没别的事,我和庄总监先走了。”
“行。”齐林山心不甘情不愿地说。
回到工位没多久,蔡珍珍便被庄小欧叫进一间小会议室。
“珍珍,你和齐总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在交往吗?”他单刀直入地问。
蔡珍珍脸一红,犹豫片刻才说道:“算是吧……”
“算是?”庄小欧一头雾水,“你们都把我看糊涂了!他好像跟你在热恋当中,可你好像跟他不熟?你们到底是谈上了还是没谈上?”
“说来话长……”蔡珍珍感到棘手,试着用最简单的话解释道,“我们刚刚确认关系,他现在是在试用期,还没有正式成为我的男朋友。”
庄小欧听得目瞪口呆,愣了一会儿才说道:“你们这是在谈一种……很新型的恋爱吗?行吧,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掺合了,但是……”他烦躁地抓着后脑勺,“齐总这样实在不对劲呀!谈恋爱就谈恋爱,怎么能公私不分,也不分场合,随时随地就、就……就发作呢?”
轮到蔡珍珍纳闷了:“发作?”
庄小欧摇头叹气,眉间拧出深深的川字纹:“说直白点,就是发情!”他更加用力地摇头,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不觉得他在你面前,整个人都不太正常吗?照这么下去,公司迟早要乱套!”
一口写着“红颜祸水”的锅从天而降,蔡珍珍被吓了一跳,连忙说道:“也没那么夸张吧?”
庄小欧噼里啪啦地数落道:“没有夸张,他根本就是降智了!从他上次在车里强吻你我就觉得不太对劲,那是正常人会干的事吗?还有,他一天天的往市场部跑,还拿我做幌子,根本就是胡闹,是欲盖弥彰,以为别人都傻子呢?!至于今天这一出就更离谱了,他一个成年人,怎么连基本的自控能力都没有了?他这叫什么?对,恋爱脑!”
蔡珍珍一脸尴尬,如芒在背,庄小欧看出她的不适,找补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啊。我看得出来,是他单方面上头。而你还跟以前一样,做事认真,脑瓜子清醒,这一点我还是很欣慰的……”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她,然后语重心长地说:“不过,作为他的女朋友,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管管他。谈恋爱归谈恋爱,不能因私废公!这么大一家公司,上千号员工,他应该明白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蔡珍珍不禁有些羞愧。如果真的像庄小欧所说,齐林山因为与她恋爱耽误了工作,导致公司蒙受损失,那她确实难辞其咎。
她越想越觉得心情沉重,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跟他沟通。”
下班后,蔡珍珍拒绝了齐林山让他搭车的请求,独自坐上地铁。哪知刚走到小区门口,便被他迎面逮住了。
“别生气了好吗?”齐林山拉住她的手,软声道,“我以后在外人面前,会注意收敛。”
蔡珍珍表情严肃地看着他,道:“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真的不太对劲?”
齐林山眨巴着眼睛:“我?有吗?”
“有。”蔡珍珍斩钉截铁地说,“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恋爱脑了。”
齐林山顿时一脸惊愕,松开她的手,用手指戳了戳自己:“我恋爱脑?哈,怎么可能!我?恋爱脑?”
蔡珍珍盯着他看了又看,道:“那你从明天起正常一点,证明你不是恋爱脑。”
“笑话,谁指控谁举证,凭什么我要自证?!”齐林山情绪有些激动,“你知不知道,说一个男人恋爱脑,这是很过分的指控!”
蔡珍珍着实没想到他反应竟然这么大,不禁寻思两人可能对“恋爱脑”这个概念的认知有些偏差,便道:“你先别激动,我说的恋爱脑是指谈恋爱以后,发生了轻度的降智,行为变得不够理智,也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bug……”
“降智?!”齐林山更激动了,焦躁得用手指揪裤子,“你竟然说我降智?”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如果视线有实质的话,她恐怕已经被绑起来抽鞭子了。
蔡珍珍怎么也想不通他为何反应这么大,只能归结于这家伙平日里对自己的智商有着过度的优越感,因此半点都容不得人家质疑……哼,说到底,他就是个盲目自信甚至傲慢的家伙!
她决定不惯着他:“那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要回家了,拜拜。”
一步,两步……他没有追上来,也许是生气了吧?蔡珍珍不禁也有点生气,头也不回地进了小区。
片刻后,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你放开我!”
循声望去,只见刘畅正和储栋梁拉拉扯扯。储栋梁情绪激动,用力拽着刘畅的手,她被他拽得痛了,不停叫他松手。
蔡珍珍来不及多想,赶紧跑过去,劝道:“栋梁,你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珍珍,快帮帮我!”刘畅叫喊道,“他疯了!你快帮我拉开他!”
储栋梁不为所动,依旧用力拽她,嘴里骂骂咧咧:“闭嘴吧!你个贱人!”
蔡珍珍顿时上了火,赶紧把包放到地上,然后冲到两人中间,用力去掰储栋梁的手指,一边掰一边叫道:“你松开她!不然我报警了!”
“滚!”储栋梁红了眼,转过头威胁道,“你敢多管闲事,别怪老子不客气!”
“有什么不能好好说,一定要动手动脚吗!”蔡珍珍手上加大力气,气喘吁吁地说,“你今天必须放开她!否则我跟你没完!”
说时迟那时快,储栋梁突然松开刘畅的手,转而用力推了蔡珍珍一把。刹那间她失去重心向后倒去,余光中刘畅跌倒在地上,视野里的景象快速滑动,定格在深蓝的夜空。
就在她即将跌倒的一刹那,被一双手稳稳地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