藜杖映清泽 第11章 散步

周云起从李藜的脸上看到她研究车门打开方法的好奇，没有看到她因打不开车门而产生的窘迫。

真有趣。

周云起眼底掠过一丝玩味，预备操作中控系统的手指停下，上半身越过她，替她打开门。

李藜没有因为周云起这个举动觉得他很绅士，她反而认为周云起心机重，喜欢看人出丑。

毕竟他要真是这么体贴的人，早在她说要走的时候就替她打开车门了。

后来李藜刻意远离周云起，不再接他电话，也不再回复他的消息。

李藜拒回周云起的电话和消息之后，邓茵开始联系李藜，李藜又拒回邓茵的消息。

邓茵转而联系应承泽，让应承泽约李藜与她和周云起一起吃饭。

应承泽在电话里跟李藜提了一次，被李藜拒绝了。应承泽又约她见面，像是抱着一定要说服她的决心。

一月初的安城冷到空气都冻结了一般，呆在宿舍复习的李藜实在不想出门，磨磨蹭蹭半天才到宿舍楼下。

等了她半天的应承泽满脸不高兴，看到她就说：“让你下来一趟就这么难？”

李藜又烦又冷又不高兴，只想尽快说完回宿舍呆着，“我都说了我不去，你非得让我下来这一趟有必要吗？”

应承泽火大得很，别人的女朋友想法设法跟男朋友见面约会，他的女朋友却是想法设法逃避见面约会。

他们十二月十一号确定关系之后到现在，俩人见了不到五次面。

应承泽常常觉得这恋爱谈了跟没谈一样。

“就在学校附近，不需要坐车。”应承泽拢严她头上的帽子，顺势轻捏她饱满的颊肉哄道：“正好我们也可以约会。”

李藜犹豫要不要把自己见过周云起，而且感觉周云起不是一个好人的想法告诉应承泽。

她犹豫半天，还是忍住没说。

周云起是邓茵男友，而应承泽与邓茵之间的感情比她和应承泽之间的感情深得多。

她说周云起坏话，等于在说邓茵坏话。等她说完，说不定应承泽转头就告诉邓茵了。

以前李藜就犯过这样的错。

李映六岁起就与在市里开饭馆的父母生活，而李藜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之后才与父母同住。

某天李藜在街上闲逛，看到她爸爸与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很亲密。

她无比震惊愤怒，回家立即告诉了李映。

李映则告诉她那是和妈妈关系很好的刘阿姨，让李藜不要乱讲。

李藜越是坚持她爸出轨了，李映则越是维护她爸。

隔天，李藜打算找个时机质问她爸。却还没等到她有机会质问，就被她爸妈劈头盖脸一顿骂。

李藜厉声反驳，最终遭到一顿皮带打。

从那时起，李藜就明白了什么叫做“疏不间亲”。

已到复习周，路上没什么人。

李藜额头抵住应承泽胸口撒娇：“我冷，我不想去。”

好不容易让她下来一趟，应承泽铁了心要跟她多待一会儿，对她目的明显的撒娇不为所动，“走起来就不冷了，不然我背你？”

李藜抬头轻撞应承泽，闷声骂道：“你烦死了。”

应承泽紧搂着她，下巴搁在她头顶笑，舍不得松开。

李藜感觉他笑的胸腔都在震动，也不知道高兴个什么劲儿。

周云起订了一家学校附近的粤菜馆。

李藜和应承泽到达时，李藜见那辆什么马丁停在路边，车身在阴冷的天色中竟然泛着光。

他们上到大厦三层，邓茵刚好从一间包厢出来，连忙招呼他们进去。

邓茵带着李藜和应承泽进入包厢，坐在里侧正看菜单的周云起礼貌起身，嘴角噙着一抹得体的笑。

“麻烦你们跑一趟。”

这人真的是假模假样的很到位。

四人均落座后，周云起将菜单递给近旁的李藜，“看看喜欢吃什么！”

李藜没看，直接递给身边的应承泽。

周云起端出一副唯恐招待不周的口吻问：“不喜欢粤菜吗？”

“我不饿。”

这会儿明明正是饭点儿。

周云起左手轻搓右手指尖，视线紧随恨不得整个人都贴住男友的李藜。

李藜是真不饿。

天气越来越冷，她每天的活动量大幅度减少，不需要摄入太多食物。

这段时间她的晚饭以坚果、麦片、水果为主。

今天她午饭吃的少，没到晚饭的点儿就饿了，下楼与应承泽碰面前已经吃了一把腰果、一个香蕉、一大杯的麦片糊。

应承泽歪头，脸颊蹭蹭李藜的发丝，指着白灼菜心说：“吃点儿绿叶菜好不好？”

李藜没多大兴趣，只应了声“好”。

“听小茵说你们三位是高中同学，应承泽同学还是小茵的青梅竹马？”周云起移开眼，不再看小情侣的腻歪行径。

应承泽留心去看李藜，发现她的表情并无异样，将菜单递给邓茵。

“我们是很多年的好朋友，青梅竹马这个词不适合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

邓茵皱起挺翘的鼻子，笑着调侃周云起：“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

周云起高挑眉梢，瞟一眼完全置身事外，转着清亮双眸观察包厢装修布局的李藜，闲闲地靠着椅背。

“那你得问问小藜！”

他这话落地，邓茵和应承泽立马看向李藜。

李藜视线落回桌子，正好服务员推开门，开始上菜。

“问我干嘛？”李藜在这场对话中走了神，没有捕捉到另外三人神色上的细节，继而没能准确判断气氛和形势。

她只是马上想到高中应承泽和邓茵之间的传言，随口笑道：“以前班上的同学都把应承泽称为邓茵那有求必应的竹马。”

周云起感受到穿过罅隙而入的劲风，往火堆里添了一把柴：“那你还跟他谈恋爱？”

他这话问的直接，甚至十分没礼貌。

应承泽和邓茵的脸色都变了。

自周云起称呼李藜为小藜开始，应承泽就感觉不对劲。

周云起的每一句话都让他觉得刺耳，每一个表情动作都让他觉得刺眼。

周云起作为一个初次见李藜的人，表现得未免太过积极。

应承泽抢在李藜回答前说：“因为她知道朋友之间的互帮互助跟爱情没关系。”

到这儿，李藜才把握局势。

这周云起还真是没有打破她对他的第一印象。

李藜反问道：“周先生你没有异性朋友吗？”

周先生的称呼令周云起不禁莞尔，似玩笑似认真地说：“我没谈过像你这么不爱吃醋不爱嫉妒的女朋友，所以我没有异性朋友。”

李藜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难怪你对爱的理解这么单一。”

周云起面色一沉，以大人的口吻说教道：“你这个年纪重要的是多吃两口饭而不是张口谈你对爱的理解。”

周云起比李藜大八岁，比应承泽和邓茵大七岁，摆出这种大人架势不仅不违和，还真有种能唬住人的样子。

可李藜生长于山野，村里每家每户都有一个爱摆架子的年长男性。

她早已习惯但依旧厌烦男性的这种说教行为，即使当下差点被唬住，也还是想嚷嚷两句提提士气。

“那你这个年纪重要的是有事说事别绕弯子，毕竟你这么老了，再绕弯子，留给你的时间就不多了。”

虽然应承泽和邓茵见识过在课堂上怒怼班主任的李藜，但还是被此刻直接冒犯周云起这个成功人士的李藜震惊。

周云起则一阵开怀大笑，而后从容愉悦地与李藜谈起合作事宜。

李藜总给人一种永远有退路，不怕暴露自己的无知，并能无所畏惧生活的感觉。

这样的李藜吸引了应承泽，也吸引了周云起。

应承泽从周云起称呼李藜为小藜的那一刻就清楚这一点。

之后的几年时间里，他小心眼地加入李藜和周云起的每一次见面，为李藜和周云起的每一次交流沟通吃醋。

他在这场竞争中迷失了自我，没有发现李藜从未对他产生过占有欲的残忍事实。

昨天李藜提及他的结婚传闻。

这是李藜第一次对他和其他女生的关系产生兴趣，是李藜第一次因为他和其他女生之间的关系产生情绪变化。

应承泽没办法不珍惜李藜的这一点变化。

一个人独居时，李藜干完农活会直接脱掉身上的外衣外裤、鞋袜，扔进小屋里那台半自动洗衣机，然后光着脚穿过草坪，进入一楼浴室洗完澡，什么都不穿或只裹浴巾回到二楼换上干净的衣服，打开音响放着音乐，躺倒在书房的地毯上放空。

现在房子里多了一个人，这个人还是她的前男友，她没办法再这样做。

生活秩序被打乱的李藜，多多少少有些烦躁。

她只脱掉外套和鞋袜扔进洗衣机，皱着眉光着脚进入一楼客厅。

穿着围裙的应承泽端着两盘菜正往餐桌上放。

他适应的倒是挺快。

李藜烦躁地看着地板往二楼走。

“过来吃饭。”

“哈？”

“还是你要洗完澡再吃？”

这人的情绪跟山里七八月的天气一样，一会儿大太阳，一会儿大暴雨，有时候还半边天晒太阳，半边天下暴雨。

李藜有心拒绝，她怕吃着吃着应承泽又开始下暴雨。

饭菜的味道太过诱人，她有些犹豫。

她一个人吃饭吃得虽然不算糊弄，但因为怕麻烦，很少会炒两个以上的菜，更别说还烧个汤了。

李藜问：“我洗完澡出来菜会不会冷了？”

应承泽视线停在她毛衣的曲线位置，脖子上的青筋颤动，深吸一口气道：“别像以前洗那么久就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