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安好啊?”
祁允辞坐在马车上,手里捏着酥饼,吃的正开心,看见贺遇上来,往旁边挪了挪,丝毫看不出那天小年夜坑惨贺遇的样子。
“太子妃,年节好。”贺遇温和的笑着,眼中依旧盛着深情,就好似这段时间为东宫着火,应付皇帝忙的焦头烂额的人不是他一般。
从小年到今日进宫过除夕,他们都一直没见过面,也可能是心照不宣的休战信号,毕竟都怕还没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被枕边人给坑死了。
“太子妃,你同孤能消停两天吗?做对正常夫妻?”
贺遇的手指摩挲着汤婆子,偏头望向坐在身侧的妻子,还顺手给她倒了杯花茶。
“殿下这是在求和吗?”祁允辞也不接,放在桌旁,浅笑着问道“好没诚意啊。”
贺遇支着头,别开眼,挡住了溢出的笑意,反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羊脂膏玉做成的令牌,上面纂刻着虎纹。
“这是什么?”
“东宫令牌,有了她,太子妃可自行出府,不必向孤汇报什么。”
祁允辞接过令,在手中把玩着,随后便收了起来,端起茶杯“既然殿下诚心要给,硬要臣妾收,臣妾哪能不给您面子啊,先干了,您随意。”
祁允辞仰头,一杯花茶,喝出了烧酒的气势。
贺遇盯着她,描摹着她的神态,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太子妃说的是,是孤硬要太子妃收下的,太子妃可千万要赏脸。”
马车内的交谈声摔碎在了宫车的滚滚向前中。
其实不论是贺遇也好,还是祁允辞也好,做事都并未真的下死手,毕竟对方对自己还很有用处。
贺遇想起那日他特地去暗室给他们送行时的场面。
凌霄推着轮椅,穿过了阴冷的滑到,进入到地下,没有凄厉的惨叫声,只有被吊起来的人有着微弱的气息,还证明着他们有生命体征,老鼠的吱吱声在伴奏,细碎的啃咬着腿上的肉。
那已经不能叫腿了,或者说除了骨架已经看不出来,是一个人了,裸露的白骨上挂着松散的皮和肉,甚至坠着一只老鼠,看见人来了,迅速跑走了。
“杀了我。”
微弱的气音,平淡的,生无可恋的祈求着贺遇给一个痛快。
四年,死不掉,活不了,暗无天日的挂在这里,眼睛宛若蒙上了一层纱,看不清,也记不住时间,唯有人每一日,从他们身上切下一块肉,别人死了也就死了,唯有他,贺遇甚至还用灵丹妙药吊着他的命。
“嗯,孤今日就是来送你们去死的,当然也不会让你一个人走,你的妻子、孩子、族人都会下去陪你。”
“疯子,你无半点仁君之心,你难堪太子之位。”
“哈,哈。”贺遇忽然低低笑了两声,回荡在空荡的黑暗中,那语调很轻,像是哼着小曲一般的悠长。
“李平,你杀了我的母亲,你害的孤瞎了眼,瘸了腿,现在来跟孤说什么太子之位,谈什么仁义礼智信?”
贺遇高高在上,悲悯的看着眼前人,红菱识趣的将光往前照了照。
“你看看孤,是不是特别后悔没宰了孤。”
“太子殿下!”李平的口中干涩,如同被沙砾打磨过一般的粗糙“是陛下,是陛下下的令,小人也不过只是听命行事,殿下,求您放过我的族人,您杀我一人就好啊。”
贺遇勾了勾唇,亲自拿过油灯,送到了李平的眼前,久不见光的眼睛,怎么能被这么照着啊,一瞬之间,眼泪就涌了出来。
“不杀你的族人?”
贺遇反问道。
“是,是,殿下,求您,仁君,为圣人道也啊。”
“不杀他们,等着他们来杀孤吗?”贺遇冷嗤一声。
“殿下!他们不会的殿下,他们不过是些贱民啊,殿下。”
“会如何?不会又如何?李平,这不重要,孤从腿断之后,就不信什么圣人道了,孤的母亲难道不是圣人吗?她甚至对你有救命之恩,难道当年御外敌,救万民的四境主帅祁御不是圣人吗?最后他留得了一具全尸吗?他甚至连自己的儿女都护不住。”
贺遇忽然平静下来,本有波澜的神色一瞬间又恢复平静,宛若深不见底的深渊“放心吧,孤会送孤的好父皇一并下去陪你和你的族人们的。”
贺遇示意凌霄,离开了这里,刚推出牢门,就听见一声闷哼,吊了四年的气终于断了。
贺遇轻笑一声,而祁允辞今日心情也不错,甚至还纡尊降贵给太子爷倒了杯茶。
“谢过太子妃。”
贺遇刚说完,就听见李公公在一旁提醒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宫门到了。”
两人刚下马车,就和迎面走来的三皇子、五皇子以及他们的正妻侧妃撞了个正着。
“臣弟,妾身,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嗯,免礼。”
祁允辞略上前走一步,饶有兴趣的看着三皇子妃手中抱着的孩子,
“弟妹好福气。”祁允辞笑着恭贺道,直接取下了自己手腕上的汉白玉翡翠雕花串珠,在小殿下的脸上拨弄着,逗得人哈哈直笑“本宫还没给这位小皇孙准备见面礼。”她扭头,嗔怪的看了贺遇一眼“殿下也不知道提醒着。”
“皇兄皇嫂感情和睦。”那三皇子妃和五皇子妃对视一眼,齐齐朝着祁允辞开口“皇嫂别怪弟妹们玩笑,来年必也会又添一位皇孙。”
祁允辞笑着应承着,只是内心倍感无语,翻了个白眼。
一旁响起略显突兀的笑声,破坏了此时和谐的氛围。
祁允辞和贺遇共同望向五皇子,那皇子自是容貌不凡,只可惜,周遭过于锋芒毕露的气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让人不喜。
五皇子的目光落在贺遇身上,其中快要溢出的嘲讽让祁允辞有些不爽。
“五弟是在笑什么?”贺遇随意的扫了他一眼便离开了,根本不正眼瞧他。
“咳,回皇兄的话,只是想起了一个民间的笑话,这才发笑。”
就在祁允辞刚准备开口的时候,肖培安从宫中小跑着过来“哎哟,各位主子爷们,怎么都站在宫门口拉家常啊,快随咱家入座吧,可别让陛下等急了。”
祁允辞从凌霄手中接过轮椅,走在贺遇的身后,斜睨了后面的五皇子一眼,悄声对贺遇说道“殿下的弟弟,臣妾不太喜欢。”
“那太子妃自行教训就好,还要孤替你出头吗?”
“殿下,他是在嘲讽您不行啊。”
“那孤总不能现在向他展示,孤很行吧。”
祁允辞轻笑着,撇开眼,两人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咬起了耳朵。
大殿内早已是喜气洋洋的一番景象,皇子,后妃,先后向陛下送上祝福,献曲、献词、献舞,争奇斗艳,祁允辞还只有在武帝时期见过此等场景,她拉了拉贺遇的衣袖“殿下,臣妾以前就有一个问题,你说陛下这么多妃子,他记得住谁是谁吗?”
贺遇也很配合的往祁允辞身边凑了凑,用气音答道“不知道陛下记不记得,反正孤是记不住得。”
祁允辞咬了咬舌尖“五皇子的生母是王家的嫡女吧。”
“嗯,德妃。”
祁允辞透过表演的才人、常在,望向陛下身侧,随后又转向一边“倒是和皇后有几分相似,不过被庶女压一头的滋味恐怕不好受。”
“嗯,据说,德妃在家中经常瞧不起庶女庶子,不过,德妃的手段可比上咱们这位皇后。”
祁允辞没有接话,反而逡巡了一圈,问道“谢家没有入后宫的女人?只有一个嫡孙女给三皇子做了正妃?”
“他们谢家,不做妾,说是文人风骨。”
祁允辞点点头,盯着那三皇子妃怀中的孩儿,显得很感兴趣。
“朝瑶喜欢孩子?”
“算不上,只是想起小侄女了,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
“朝瑶讨喜,必让人过目不忘。”
祁允辞还没来得及回话,皇上就亲自起身,,众人赶紧随后,在焰火燃放的漫天火光**同举杯,说着新年的道贺词。
“各位坐吧,来年开春,便接上了春狩,诸位可不要让朕失望了。”
五皇子赶紧上前“请父皇放心,儿臣必定尽心尽力,为大梁开吉兆。”
“蠢货。”
祁允辞轻轻评价道,贺遇非常表示赞同。
“五皇弟此言差矣,父皇今年励精图治,早已为明年开了吉兆,至于春狩,不过锦上添花而已。”
三皇子景川举杯说道。
祁允辞用手肘轻轻撞了贺遇一下“殿下也说点儿什么啊,风头都被抢了。”
“孤都这样了,孤说什么,祝你们拔得头筹,玩的开心么。”
也不知道戳中了祁允辞哪里的笑穴,手顺势握住了贺遇的手腕,笑了起来,眼里好像闪着光,盛着新年未放完的焰火,凑近了些,轻声说道“殿下不若求求我,我可以送殿下平地上青云,打只老虎也不为过。”
“滑舌。”
在今日,祁允辞和贺遇两人度过了第一个年节,也是新婚后,第一次心平气和,没有算计的坐在了一张席上,随意的不愿引人瞩目的聊着天。
奈何总有人要来招他们。
“怀瑾,你和太子妃在聊什么?”
陛下于高台之上垂问,祁允辞同贺遇两人赶紧举杯,不走心的祝福话张口就来。
“朕记得小辞的箭法也是相当了得啊。”
“陛下抬爱了,臣妾那点儿绣花腿的功夫,怎能与诸位皇子相提并论?不过是练着玩儿罢了,顶多强身健体。”
“你们祁家要是花拳绣腿,朕的大梁可就没有武功了得的将军了。”
祁允辞赶紧作揖拱手行礼
“父皇,您这真是折煞臣妾与兄长了,每一场击退外敌,打下疆土的胜仗,若没有全国戮力同心,没有您鼎力支持,臣妾同兄长就算是三头六臂,也毫无胜算可言啊。”
元帝望着眼前低眉垂目的太子妃,笑出了声“行了,朕夸你,你就受着,哪有这么多话,你和三皇子家新添的小皇孙一样,都是新人。这样吧,朕准你今年春狩,替怀瑾上场,不必拘谨。”
“这……”
“嗯?”
“儿臣遵旨,必不辜负陛下抬爱。”
“好,把那小皇孙抱上来给朕瞧瞧。”
祁允辞环顾四周,在听见陛下所说之时,有人嗤之以鼻,也有人表情平淡,看不出深浅。
“放心。”贺遇在一旁轻声说道“尽管去做,绝不会有事。”
祁允辞抬眼“殿下不怕臣妾一个猎物都赢不到?”
“那又如何,难道敢有人说太子妃的不是不成?”
“可殿下,五皇子今日就笑话了您。”
贺遇反手扣住祁允辞的指尖,将人拉近了些,热气扫过她的面颊,侧脸有些痒,就听见“那太子妃猜猜,明日孤这位皇弟会丢多的大脸。”
“殿下,眦瑕必报,非君子所为。”
“非君子所为,可却应是朝瑶夫君之所为。”
“哈,殿下才是油嘴滑舌的典范。”
“彼此彼此。”
贺遇(端茶,讨饶)“求放过,郡主,休战吧。”
祁允辞(扬眉,饶有兴趣)“总要有点儿表示吧。”
简称:大过年的,大家都不容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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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宫中年礼休战时,太子暗室送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