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原 第11章 第 11 章

注意到了盛嘉离的目光，池原当着盛嘉离的面给他备注了“主人”，盛嘉离看得莫名羞耻。他站起身对池原说了一句：“我去洗手间。”然后尿遁了。池原低笑了一声，没跟着。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就给他发了信息，池原低下头查看。

【周就：聊聊？】

池原还没回，周就又补充了一句。

【周就：聊聊盛嘉离。】

池原看着周就发来的信息，品出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意味。

【周就：找个时间面谈，我给你讲讲这些年他的情况。】

【池原：好，周一你有空吗？】

【周就：那就周一下午两点，你来我的心理咨询室。】

池原回了一句“好”，周就没再发信息进来，盛嘉离很快从洗手间回来，包间里有人说要去唱k，盛嘉离和池原都不爱这种嘈杂的环境就婉拒了，准备先回去。

周就也和他们一起出来了。饭店外路灯下站了一道瘦长的人影，周就对着那边喊了一句：“阿语。”

宋檐语转过头，转身朝这边走来，见盛嘉离和池原站在一起他也不惊讶，只是弯着眼睛温和地笑笑：“总算又聚到一起了，下次有空一起吃饭。”

“好啊。”盛嘉离心里也生出一些感慨。

没多聊，宋檐语和周就并着肩往外走，隐约的对话透过空气传来

“晚上喝酒了吗？”

“没喝，我哪敢啊。”

“乖。”

“那乖孩子有奖励吗？”

盛嘉离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几秒，觉得这样的画面实在动人。

晚上，盛嘉离和池原多多少少都喝了一点酒，开不了车，池原就叫了个代驾，两人站在路灯下等着，昏黄的灯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又让它们纠缠在一起，亲密无间。

“主人。”池原喊他。

“嗯？

池原说：“想和主人牵手。”盛嘉离看了他两眼，把手伸给他。池原宽大的掌心拢住他的手掌，然后小心翼翼地张开手指，十指相扣，盛嘉离只是看着两人纠缠着的手指，并没有挣开。

在这样的夜晚，他的心出奇地安定。

“你头像的那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盛嘉离问。

池原紧紧握着他的手：“记不太清了，应该是高二的夏天，那天可能是老师找我有事，出来得比较晚，你走在前面，我就偷拍了一张。”

“其实我也不清楚为什要拍影子，明明当时能拍背影的。”池原顿了顿，“不过也没关系，因为那是你的影子。”

“你那儿有我别的照片吧，怎么挑这张当头像？”盛嘉离侧眸看他。

“是有，但是我不敢，我怕我会忍不住。”池原看着他开口，“哥，我当时不能回来找你，就算再想也不能。”

静默了两秒，盛嘉离开口：“ 换了吧，我现在就在你眼前。”

“好。”池原弯着眸。

等了没多久，代驾就来了。池原给盛嘉离拉开车门，盛嘉离钻了进去，池原也上车，上车后又牵起了盛嘉离的手。盛嘉离垂眸看了看了几秒，仰头靠在座椅靠背上，闭上了眼。

池原牵了一路，一直到车停了才放开。

晚上睡觉，池原赖在盛嘉离家不走，他抱着盛嘉离一通乱蹭：“主人，我想在你这边睡，留我一晚呗。”

盛嘉离一巴掌把他的脑袋拍开：“滚。”

“就一个晚上也不行吗？”

盛嘉离挑眉：“行啊，那你以后白天别来了。”池原对着盛嘉离又是一通蹭，有一种大型犬类在撒娇耍赖的即视感。

“蠢狗。”盛嘉离浅笑了一声。

池原的头还抵在盛嘉离颈间，听见他笑，把他抱紧了一点：“主人，我好喜欢你。”

盛嘉离拍拍他的头：“知道了。”

“哥，我真的好喜欢你。”池原又重复了一遍。

盛嘉离弯起眼：“我知道。”

池原最终还是没能成功留宿。

半夜，盛嘉离在床上正睡着，外头响起一声惊雷，豆大的雨就落了下来，片刻后变成倾盆大雨。

几道雷之后，灯光暗了下来，世界都陷入黑暗之中。

在第一道雷声响起的时候盛嘉离就醒了过来，床的灯暗了之后，盛嘉离伸手摸到了床头柜的手机。

2:48。

屏幕上的微光映出了盛嘉离有点苍白的脸色，盛嘉离动动手指，点开了和池原的聊天界面，里面很干净，加了好友之后他们来还没给对方发过信息。

盛嘉离动手打了几个字，然后又很快删掉。

外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开门声，卧室的门也很快被打开，盛嘉离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池原轻轻抚摸着盛嘉离的头发：“别害怕。”

池原拿了一个小夜灯过来，放在床头，暖黄色的灯光很柔和，盛嘉离感觉自己的身体没那么僵硬了。池原伸手攥住盛嘉离的手，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哥，我留下来陪你好吗？”

盛嘉离低着头，从喉咙里艰难地哼出一声“嗯”。

池原低头轻吻盛嘉离的指尖，抱着盛嘉离躺下，盛嘉离整个人蜷在他的怀里。

盛嘉离畏惧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厌恶大雨落地的声音。

因为他的母亲就是死在这样的时候。

盛家没什么温馨氛围，盛嘉离的童年也是冷冰冰的，他不喜欢顾语的妥协与软弱，但她的确是盛嘉离童年里的唯一一抹亮色。

在盛嘉离十岁的那一年顾语自杀了。

顾语自杀的前一天是盛嘉离十岁的生日。盛嘉离照例度过了一个嘈杂又无趣的白天，形式主义地过了生日。

他不喜欢自己的生日会，也并不爱吃生日蛋糕，不喜欢那些杂七杂八的礼物，不喜欢见这样那样的陌生人。但盛嘉离是喜欢过生日的。因为在他生日的时候，顾语会陪他一整晚，会陪着他睡觉，还会给他讲睡前故事。

盛嘉离觉得那些童话都很幼稚，但从顾语嘴里说出来却让他很喜欢。盛嘉离还记得那天晚上顾语讲的是《海的女儿》，很长，她念了好久才念完。

关灯之前，顾语温柔地给他掖好被角，还亲吻了他的额头，才在他身边躺下，盛嘉离很开心地睡过去了，半夜响起的雷声也没把他吵醒。

但是盛嘉离睡得并不安稳，凌晨的时候他就醒过来了。天还是黑的，外头还在下着大雨，雨声清晰可闻。他不小心触碰到了顾语的身体，很凉。

盛嘉离微皱着眉，以为是顾语没盖到被子，伸手去拉她那边的被角，却摸到了一手黏腻。他后知后觉地才闻到了满屋浓郁的血腥味。

窗外的雨下得很大，像鼓点一样，敲得盛嘉离心慌。盛嘉离颤着手去开灯，刺目的光让他眯起眼，眼睛睁开，是满世界的血色。

顾语睡的那边的地板上血流了很远，几乎要到门口，也不知道流了多久，离床远一点的地方血迹已经干涸了。

床边掉落着一把水果刀，顾语手腕上的伤口也早就不流血了。盛嘉离伸手去探顾语的鼻息，手指只触碰到冷冰冰的空气。

盛嘉离把自己蜷成团，缩在顾语冷冰冰的怀里，倾听根本不存在的心跳。盛嘉离抱着顾语，他的身体也渐渐冷下来。

这个九月好冷啊，盛嘉离轻轻呼出一口气。

顾语就像是童话里的一样，随着天明，慢慢变成泡沫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盛嘉离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听着雨声，一直到天完全亮了，床头的闹钟响起，盛嘉离才从床上爬起来，关了闹钟。

他僵着身子，洗漱、下楼。

盛全坐在餐桌上吃着早餐，看见盛嘉离一个人下楼皱了一下眉问：“妈妈呢？”

“妈妈割腕自杀了。”盛嘉离脸上没什么表情。

“什么？”盛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盛嘉离露出一个很嘲讽的笑：“我说妈妈割腕自杀了。”他顿了一下：“房间里流了好多血，麻烦陈姨去打扫一下。”

那一年盛嘉离刚刚十岁，盛全看着他冷静平淡地说出这样的话，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盛嘉离看着盛全急匆匆地往楼上赶，等盛全淡出他的视野，盛嘉离收回目光，坐在餐桌前看着自己的早饭，他机械地往嘴里了塞一口面包。

才吃了两口，盛嘉离就猛地起身，冲到卫生间，吐了一地的酸水，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盛嘉离很聪明，他什么都明白。

顾语选在了这样的日子自杀，又选了最残忍的方式和地点，盛嘉离几乎是瞬间意识到了，顾语恨盛全，也恨他。

所以她选择这样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盛嘉离的名字是顾语取的，嘉离嘉离，但是这世上哪有离别是美好的，盛嘉离在懵懂的年纪体会到的就是刻骨铭心。

顾语死了之后，盛嘉离再也没过过生日，睡觉再也不关灯。

他恨透了无休无止的大雨和毫无预兆的离别，但盛嘉离却又根本避无可避，像是命中注定的死劫。

盛嘉离伸手环住池原的腰，嗓音低哑：“抱紧一点，我好冷。”

池原把他紧紧圈在自己的怀里，温柔地亲吻他的额头：“这样还会冷吗？”盛嘉离把头抵在池原心脏的位置，感受着他的心跳，一滴眼泪滴在床上洇出一点水色又很快消失不见。

盛嘉离委屈地开口：“再抱紧一点。”池原抱紧他，伸手轻抚他清瘦的脊背：“好了，都过去了。”

盛嘉离后半夜一直没睡着，池原也陪他醒着。

天快亮的时候盛嘉离拍了拍池原的背：“我没事了，你睡会儿吧，天要亮了。”

池原看着他眼底的血丝，仍搂着他不放开：“一起睡，你需要休息。”盛嘉离无力地靠着池原，闭上眼，渐渐地睡着了。

再醒来是下午了，盛嘉离睁开眼，身边没有人。他费力地眨眨眼，把自己蜷成了一小团。

没过几分钟，卧室门被人动作很轻地打开。

池原走到床边，见盛嘉离醒了也没意外：“醒了？怕你醒了饿，我去熬了点粥。”盛嘉离没动。

“你饿吗？要吃点东西还是想再睡会儿？”池原问他。

盛嘉离翻了个身，背对着池原：“不想吃。”

池原察觉到了他言语之间带的那点小情绪，上床从背后抱住盛嘉离，手握住了盛嘉离的手。盛嘉离身上很凉，点都不像是在床上刚睡醒的人。

“怎么了？”

盛嘉离不说话。

“我太蠢了，你不说我猜不到的。”池原搓着盛嘉离僵硬的指节。

盛嘉离又翻了个身，正对着池原：“你以后如果要走得提前告诉我。”

池原微怔，盛嘉离又继续开口说：“不管我是醒着还是睡着，你都得亲口告诉我。”池原摸了摸他的头：“你要是睡着了我怎么跟你说？”

“把我叫醒，你得告诉我。”盛嘉离红着眼：“池原，你不能也什么都不说。”

“好，我保证，以后要去哪里都会告诉你好吗？”池原说。盛嘉离闷闷地“嗯”了一声，池原询问：“那我们先起床吃点东西？”盛嘉离起身下床。

喝完了池原熬的粥，盛嘉离才感觉自己舒服了一点，他仰起脖子，像是才喘得过气一样。

池原心疼地看着地，盛嘉离平时就像只刺猬，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把肚皮露给他。但与其这样，池原倒是更愿意自己被扎得满身血。

盛嘉离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不复刚刚的柔软。

“好点儿了吗？”

盛嘉离“嗯”了一声，然后又有点别扭地开口：“池原，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特地哄着我，昨晚你不来我一个人也没问题。”

池原揉了揉盛嘉离的发顶：“宠物狗不就是得哄主人开心的吗？我乐意哄着你，你不开心也要和我说。”

盛嘉离垂眸：“好。”看着盛嘉离这副样子，池原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晚上八点的时候，《二十四小时》准时播出，要不是池原打开电视调台，盛嘉离自己都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

正好闲着也是闲着，盛嘉离就坐沙发上和池原一起看了。

综艺剪辑得很好，剧情、推理和笑点都有，更重要的是画质感人，完美展现出了盛嘉离的盛世美颜，就在盛嘉离觉得自己能小火一把的时候，他的手指被池原轻轻勾了一下。

他抬头对上池原那双澄澈的狗狗眼。

“他喊你哥。”池原指着电视屏幕上的姜洄控诉。盛嘉离挑眉：“怎么，他不能喊？”

“哥。”池原撒娇似地喊了一声。

盛嘉离伸手勾了勾池原的下巴：“蠢狗，你和他不一样。”

池原轻蹭着盛嘉离的掌心。

综艺的效果比盛嘉离料想得还要好，这一期综艺大爆，盛嘉离连着上了几个热搜，像什么“#盛嘉离白衬衫”“#盛嘉离国民初恋脸”“#《二十四小时》盛嘉离”…

盛嘉离盯着其中一条陷入沉思，他怎么记得国民初恋脸是用来形容女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