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盛嘉离对着周就发来的那些话想了很久,发现他并没有说错。
盛嘉离缺爱,所以拿池原的爱当救命稻草,但他永远也回馈不了池原同等分量的情感,就连从指缝里漏出来的那点零星的喜欢都像是施舍。
但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偏偏池原也乐此不疲,然后事情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而现在,盛嘉离渐渐开始理解这些复杂的情感,在池原离开之后盛嘉离才开始真的喜欢他。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盛嘉离才有了零星的睡意,快要入睡的时候楼下传来一阵汽车鸣笛声,他顿时睡意全无。
得,迟早得猝死。
盛嘉离躺在床上打游戏打到天快亮了才堪堪入睡。
他一直睡到了快中午十二点才被门铃声吵醒,盛嘉离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下床的时候还绊了一跤,脚腕“咔”一声直接扭了,盛嘉离倒吸了一口凉气,总算清醒了过来。
盛离瘸着腿去门口开了门,不出意外地,门外果然是池原。
“干什么?”盛嘉离语气不善。
池原回:“来找你一起吃饭。”
“怎么,你还有个当厨师的梦想?”盛嘉离瞥了眼他手里拎着的菜。“没有。”池原顿了顿,“想给你做饭。”
盛嘉离没说话,池原盯着他问:“你是一直睡到现在吗?”盛嘉离下意识伸手拢了拢自己半长的发,池原的眼睛微微弯起:“没有乱。”盛嘉离放下手看着他。
“怎么留了长发?”池原记得以前盛嘉离总爱把头发剃得很短,甚至有一段时间他还剃过寸头,后来自己嫌难看,头发慢慢就长了,也没再剃得特别短。
“不好看吗?”盛嘉离低着头,正好能看见垂在肩上的发尾。
“好看。”
盛嘉离扯了一下嘴角,他其实还是更喜欢把头发剪短一点。
说来可笑,他留长发还算是跟池原有关系,盛嘉离洗了头老是不记得吹,晚上头发还没干就直接上床睡了。以前池原还在的时候,他被娇惯得太厉害了,自己根本注意这些,池原会把他照顾得很妥贴。但池原走了之后就没人喊他吹头发了,多年的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每次盛嘉离洗完头第二天早上醒来头痛欲裂。
头疼了几次后他就长记性了。但还是经常容易忘,后来他就留了长发,长发洗了以后湿漉漉地贴着脖颈,会让人感到很不舒服,然后他就记得洗完后以后要吹头发再睡了。
这么多年了,盛嘉离其实已经记得洗完头要吹头发了,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还是一直留的长发。
这种原因听着就蠢,盛嘉离当然不会和池原说。
“好看不就得了。”盛嘉离勾着嘴角,池原却莫名感觉他有点不高兴了。
“能让我进去吗?”池原试探着问,
盛嘉离叹了口气,还是打算让池原进来,他往后退了一步,忘了自己脚扭到了,脚掌落地的瞬间他微微皱起眉。
池原察觉了地那点细微的表情变化,走进门内:“怎么了?”
“没事。”盛嘉离斜靠在柜子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不想让池原看出异常。
池原换了盛嘉离给他拿的拖鞋,还是昨天那双。
盛嘉离给他拿了拖鞋之后就往房间走,速度比平时慢了点,但很稳,几乎毫无破绽。
“哥,你右脚怎么了?”池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盛嘉离无奈地停了下来,这狗眼睛怎么这么尖。盛嘉离自暴自弃地开口:“脚扭了。”
“脚扭了还这么走,不疼吗?”池原快走几步站到盛嘉离身侧。
怎么可能不疼,才走了这么几步路,他冷汗都要下来了。
盛嘉离伸了一条手臂给池原想让他搀着,池原却把盛嘉离的手臂搭在了自己的颈间,下一秒,盛嘉离身体悬空,被池原打横抱起。盛嘉离被他吓了一跳,瞪着他:“我是脚扭了,不是断了。”
“知道,是我想抱你。”池原说。
盛嘉离被他的不要脸震惊到了。
池原又开口:“哥,你好瘦,比以前还瘦。”盛嘉离气笑了:“你他妈还能记得我以前多瘦呢?”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他记得个鬼。
“哥,以后我给你做饭好不好。”池原停下脚步,把盛嘉离稳当地放在卧室的床上。
“不是,你就有这么闲,你不是嘉也的CEO吗?嘉也好歹也是个大公司,你干什么非得在我这耗着?”盛嘉离实在无法理解。
“只是一日三餐而已,就算工作也要吃饭的啊。”池原边蹲下身伸手卷起盛嘉离右脚的裤腿,边开口:“哥,给个机会呗。”
盛嘉离没吭声。
池原皱着眉看着他的脚腕:“都肿了。”盛嘉离皮肤白,稍微一点红肿青紫都很明显。
“过两天就好了,就是看着吓人。”盛嘉离不自在地缩了缩脚。
池原站起身:“等我一下,我那边有冰袋,我去拿。”池原很快拿了冰袋回来,半跪着蹲下,把盛嘉离右脚放在自己膝盖上。
“我自己来。”也许是因为心境发生了点变化,盛嘉离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池原粗砺的指腹蹭过盛嘉离的小腿,盛嘉离心里的那股异样愈发强烈。
池原没遂他的意,冰袋被轻轻地贴在盛嘉离红肿的地方,脚腕处传来的凉意让盛嘉离微眯起眼睛。
盯着池原低垂的头顶,盛嘉离突然喊了一声:“喂。”池原抬头看着他,盛嘉离有些别扭地开口问:“那个时候是你跟盛全说想出国的?”
这个问题一直是梗在盛嘉离心口的一根刺。
池原愣了一下:“盛全这么和你说的?”
听到池原这么说,盛嘉离微松了一口气,池原低着头:“你以为我是因为想出国才离开你的?你觉得我在利用你是吗,哥?”
这话盛嘉离实在不好回。
“我不会利用你的。”池原说。盛嘉离感觉到了他情绪有些低落,犹豫了一下,把手轻轻放在池原头顶。
“当年是盛全说要送我出国,以后不能再和你见面,我刚好需要有一个他管不到的地方发展自己的势力,顺水推舟就答应了。我知道自己会回来找你,只是时间问题。”池原顿了顿,“但首先我要有足够的资本来找你,哥,我得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嘉也是他在国外发展起来的公司,但其实除了嘉也,他还有很多其他的产业,池原耗时七年,秘密发展起了自己的商业帝国。
盛全已经惹不起他了,或者说,没人会想和池原再硬碰硬,他早就不是原来的丧家之犬了。提起池原这个名字,路人会说只有年少有为、前途无限,但只有商界才会真正懂池原这个名字是怎样一个恐怖的存在,他们怎惮这位所谓的“新贵”。
他们见过池原拼起来不要命的样子,也见识过了他的手段,知道这个人他们惹不起,池原像条疯狗,阴狠又记仇,你咬了他一口他会一直记着,哪一天机会到了他会狠狠地反咬回来的。
池原不是没有落魄的时候,但是很少有人去落井下石,因为没人想见识疯狗的不计后果。池原给自己树立起了无限威望,他人不敢来犯。
而这条疯狗只有在盛嘉离面前才会变得乖顺。
“我现在回来找你了,”池原低着头用发顶轻轻地蹭着盛嘉离的小腿,“哥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盛嘉离看着他这种近乎撒娇的行为,垂着眸说:“你这简直是耍赖。”
池原抬起头来看他,盛嘉离抚着池原的发顶:“你就是吃准了我对你心狠不起来。”池原喉间逸出一声轻笑。
“但是我不想原谅你。”盛嘉离淡淡地说。
他疼过了,这些年也的确过得不舒坦,盛嘉离不是多大度的人,不可能对池原毫无芥蒂,说到底,他心里还是有道坎迈不过去。
“那就别原谅我了,是我的错。”池原开口,“所以给我个机会吧,哥,给我一个机会来弥补。”
“那要是我不给呢?”盛嘉离眯起眼睛。
“那就不给,反正我会赖着你一辈子的,只要在你的身边就行。”池原专注地看着他。
盛嘉离心跳得厉害。
“值得吗?我对你就这么重要?”盛嘉离开口。
“远在我之上。”池原弯起眼睛。
你对我的意义远在我之上,你是我活下去的全部理由。
盛嘉离胸腔震得厉害,耳尖染上了一点可疑的色彩。他干咳了两声,扬着头:“那什么,我缺了一条宠物狗,以前养的那只不听话,背着我偷偷跑了。”
池原虔诚地亲吻他的手背:“主人,以后不会了。”
盛嘉离心脏都快要停跳。
“蠢狗,你要是再敢跑,我打断你的腿。”盛嘉离用凶巴巴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池原弯了眼,带着笑意:“好。”
盛嘉离和池原的相处状态似乎回到了学生时期,池原对盛嘉离无微不至地好,盛嘉离理所应当地全盘接受。
但盛嘉离知道,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在他心里池原的定位已经变了。
池原不再是他的所有物,池原是他喜欢的人。
晚上的时候盛嘉离给周就发了信息。
【九月初:我发现我现在还挺喜欢他的。】
周就只是回:“盛嘉离,你这辈子遇不上第二个池原。”盛嘉离看着这行字,眉眼慢慢舒展开。
接下来的几天,池原白天一直待在盛嘉离家,盛嘉离背剧本、玩游戏的时候他就在客厅处理公司的公务,晚上的时候池原又被赶回对门。
就这么和谐地过了几天,周五到了。
盛嘉离简单地打理了一下自己,和池原一起去参加同学聚会,坐的池原的车。高中时期的事于两人而言都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高中同学里,盛嘉离就只和周就还常联系,手机里倒是有那时的班群,只是过的时间久了,群里渐渐没什么人发言了。大家都在努力地生活,没有空闲缅怀过去。
池原开车很稳,盛嘉离在车上几乎要睡着。
很快车停了下来,到了周就发过来的地址。池原把车停好,盛嘉离打着哈欠睁开眼,两人下车一起走进酒店。
找到包间后,池原拉开门,和盛嘉离并肩走进去。
包间里已经坐了十几个人,在聊着天,见他们进来静默了一瞬。
陈洋从座位上蹿起来:“离哥,班长!”
盛嘉离朝他点点头:“好久不见。”
“那倒也没,这不是能在电视上见着嘛。”陈洋调侃着说:“诶,说真的,长这么大第一次见活明星,离哥,你是活的吧?”
盛嘉离被他浮夸的表情逗笑了:“我要是死的你这会儿还能站着?”
包间里头一阵哄笑,把时间的印迹冲淡,有了点当年的氛围。
今天来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当年玩得比较好的那伙,和盛嘉离、池原的关系说不上特别好,但也绝不算差。
陈洋当年和他们俩关系都还不错,调侃完盛嘉离,他转向池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是百感交集地拍了拍池原的肩:“欢迎回来。”
“谢谢。”池原回。
陈洋给他们安排了位置坐下,席间有不少人盯着地俩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当年盛嘉离和池原的事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这会两人一起来的,他们好奇是难免的。
但盛嘉离和池原现在毕竟算是公众人物,身上多了点距离感,而且两人又都不是什么热切的性子,像陈洋那样的是少数,来找盛嘉离和池原聊天的很少,大多都是过来敬杯酒、说句客套话、递张名片就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期间还有人向了盛嘉离要签名,盛嘉离爽快地签了。
在座的还是当年那批人,却已经没有当年的感觉了。
周就来得比较晚,他来的时候菜正好上齐。有人起哄着说他来晚了,要自罚三杯,周就摆摆手:“喝不了,家里管的严。”
众人了然地笑笑。
“檐语哥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啊?”有人问。周就和宋檐语的事一直是公开的,大家多少都了解一点情况。
“他忙,最近接了个案子,这会还在律师事务所呢。”周就说。众人没再问,周就拉开盛嘉离旁边的椅子坐下。
大家一边吃,一边天南海北地聊。
池原一直照顾着盛嘉离,给他夹菜,其他人聊得正欢没注意到,周就坐在旁边看得可是一清二楚。
他挑眉看向盛嘉离,盛嘉离注意到了周就的视线,摇了摇头。
还没复合,周就了然。
等吃得差不多了,周就用手肘推了推盛嘉离:“把他联系方式推给我。”盛嘉离伸手摸出手机,解锁了以后才后知后觉地说:“我好像也没加他。”周就有点无语地看着他。
池原听到了他们说话,用手机调了个二维码的界面出来递了过去:“你直接扫我。”
周就扫码加了池原好友,盛嘉离顺便也加了。
池原的昵称是“离”,什么意思不言而喻,盛嘉离给他改了个备注,点开他的头像。
池原的头像很暗,是一道模糊的影子,看着像是傍晚拍的照片。盛嘉离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里面的那团黑影可能是自己的影子。
盛嘉离盯着池原的头像看了很久也没想起来是什么时候拍的,盛嘉离往池原那瞟了一眼又迅速移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