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会在树旁边 第7章 07

Chapter 7

李予：“……”

他迅速别开眼，余光里温之槿手足无措地按住裙子，顾前又顾不上后的。

但凡是别的季节他都能脱件衣服给她，但偏偏现在是穿一件都嫌热的夏天，他真脱了，她估计会吓得大骂变态。

好在这风刮得突然，停得也突然，温之槿理了理衣服，脸上还是气鼓鼓的。

李予又等了一会，才转过头，看一眼她在黑夜中白得发光的脸庞，上面有浅浅的红晕，和她粉红的唇倒也相得益彰。

温之槿注意到他的眼神，撑着口气微微抬起下巴，语气不善：“看什么看！”

李予胸膛小幅度地起伏了下，是个暗中叹气的表现。

“我不知道原来安全裤穿着不舒服，也没有要管教你的意思，你说的对，该死的是那些死变态。”

他缓缓地说完，温之槿呆呆地望着他，一时之间生气委屈什么的都忘了。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你穿得很漂亮，也没有什么不妥。

最后一句话，他在心里悄悄说。

图书馆闭馆的时间到了，陆续有学生从假山上下来，有的抄近路的已经迈进了亭子里，再拐几个弯就要到他们这边来了。

温之槿不愿让别人看见，索性负气一转身。

“反正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她觉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但话就是先脑子一步出来了。

她更没有和他道歉的可能。

长发在背后一荡一荡的，平常走路极慢的人这会倒走得吭哧吭哧的。

李予忽然就想起来高中那会，有次班主任找他们俩一起拍个学校里的宣传片，当时从办公室出来，温之槿就像现在这样兀自走在前面，反正打死都不愿意和他并排，只留给他一个高傲的背影。

不过现在的温之槿在走了一段路发现李予没跟上后，会停顿一下，然后悄悄放慢点速度。

晃了一下神，李予迈开脚步，没一会就跟了上去。

“别生气了。”

他这话太奇怪，像是哄生气的女朋友一样，语气里不自觉就带着宠溺。

而温之槿觉得她现在比这句话还要奇怪，因为她竟然觉得这句话莫名的撩……

操，死恋爱脑吧她？

如果是前头，温之槿还能勉强原谅自己，可现在她已经想起眼前这个人是谁了，她怎么还能有这种感觉呢？她怎么能觉得李予撩呢？！

“谁生气了？你别好像很了解我似的。”她否认。

这话出来就很破坏氛围了，无论是什么氛围。

李予点了点头，语气如常：“没生气就行。”

他其实没太在意温之槿刚刚那句明显带着情绪的话，毕竟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可真要说一点都没放在心上，他自认也没那么慷慨。

绕过荷花池，路灯逐渐多起来，校外的鸣笛声也逐渐清晰起来。

温之槿“诶”一声，好似忘却了刚才的尴尬和不愉快，扭过头看李予。

“男生宿舍也往这边走？”

路灯把人的影子拉大拉宽，从地上来看，他们的手像是牵在一起。

李予看得走了神，没注意到温之槿的问题。

突然，地上的影子错开了。

李予盯了影子三秒，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头看停住的那个影子的主人。

温之槿怒气冲冲地瞪着他，眉毛拧着，唇也紧紧抿着。

李予不解她这副表情是为什么，只觉得还挺可爱，蓦地就笑了。

他暗暗地想，他们现在有点像吵架的情侣。

温之槿一看这人不仅不理她还笑她，顿时怒不可遏，三两步走上来，扬起手就是一巴掌打在李予的胳膊上。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这一巴掌打得不轻，但李予却形容不出到底具体是个什么感受，好像火辣辣的，又好像凉丝丝的。

温之槿看他半天没反应，有点心虚，觉得人家毕竟今天帮了自己，结果她还打人家。

关键他们也没多熟……

她正欲开口道歉时，对面的人幽幽开口了：

“我记得开学第一天，你妈妈有叮嘱过你让你不要乱打人。”

温之槿：“……”

道个屁歉！果然她当时没看错，他就是在笑她！

小皮鞋在还算寂静的小道上被踩得“噔噔”响，将主人的指控与愤怒展现得淋漓尽致。

李予愣在原地，笑容更大。

笑完却又无奈地追上去，缓声道：“军训期间操场主席台会有绿豆汤和柠檬水，你如果不想军训可以过去。”

温之槿脸仍板着，语气却缓和了一些：“知道了。”

李予点点头，又嘱咐：“早点休息吧，明早记得吃早饭……别减肥，你已经很瘦了。”

身后，待在小屋里的阿姨透过窗户朝两人喊：“同学！快进来喽，要锁门了！男朋友明天再聊吧，这才刚开学呢！”

温之槿闻言回头瞧了一眼。

没人解释，也没必要。

李予不再耽误她，只重复：“记得吃早饭，还有带水。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

话是这么说，李予却并没有“先走”，他仍站在原地，看着她，专注而真诚，但姿态又不是那么的紧绷，好像一切都很自然。

温之槿不知怎的，被盯得有点不自在，边转身边丢下一句：“知道了，走了。”

她小跑着进了宿舍楼，裙摆微微荡漾，这次却真的没有走光。可楼梯上到一半，她却又突然转身朝外跑。

李予看她跑来也朝她走，她却突然不动了，站在楼梯口那看他，好像是在犹豫该不该出来。

“怎么了？”他问。

晚风在她脸上作乱，一如四年前那个一起领书的晚上。她的脸美丽、朦胧，却不再疏离。

“不管怎么说，今天谢谢你。再见。”

她说完就溜了，只留下愣在原地的李予。

宿舍统一是十点半关门，李予在临关门前一分钟冲进了宿舍楼，一进宿舍，齐涛就摘了耳机挂在脖子上，一脸八卦地问道：“找温师妹去了？”

李予眉毛微微抬起，带着点讶异看向齐涛。

“谁？”

齐涛不吃他这套：“装，接着装。”

李予瞥一眼另外两人的桌子，从容岔开话题：“他们俩一块洗澡去了？”

齐涛见他这是不见黄河不落泪，干脆直接戳穿：“某人买了七本的《额尔古纳河右岸》，好像每本里都夹着张照片吧？”

李予：“……”

他有买这本书的习惯，寝室里每个人都知道。只要看到不同的封面都会买，连盗版都买了好几本，可放照片这个事，好像除了他没有人知道。

“你怎么知道？”

“我猜对了？”

李予：“……”

齐涛冲上来，挂在李予背上，笑得人癫癫的。

“我只是偶然在其中的两本书里看到过，所以就瞎说了句，没想到还真给我猜准了？不过其实挺好认的，温师妹和照片没什么区别，啧，好像比照片还漂亮，我今天在幻想第一眼看到她就认出来了！我说呢……你一个班助，忙新生登记都忙得够呛的了，怎么还有劲跑去搬什么行李，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李予没想到竟然以这种方式自爆了，无语了一会，没应齐涛的话。

齐涛不死心，独自揣测道：“你们俩之前是不是谈过？感觉氛围不对劲啊……”

李予找出明早上课的书，又开始拿洗澡的衣服，全程把齐涛当空气。

齐涛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今天看到温之槿的那一眼，摇头感叹：“你谈了温师妹这么一个绝品大美女竟然都不跟我们说？我要是你我他妈早就满世界炫耀了！”

临出门前，李予手背掸掸齐涛，示意他挪个位置，语气是难得的不正经：“你觉得她可能和我谈过吗？”

白色球鞋被脱下，李予换上拖鞋，前去洗澡。

齐涛目送着李予的背影离开，不太理解他这话。

温师妹固然是绝美，但他们李予也完全不差啊，倒也不必如此自惭形秽吧？

*

军训是一整套服装，从帽子到鞋子。温之槿腰细，腰带倒还能把多余的给卡住，勉为其难挂在腰上，皮带扣到最小却仍往下掉。汪歆忙活半天，最后直接帮她剪了一大截，才勉强不至于掉裤子。

陈选然和高欣圆早收拾好，两人打算先去食堂，问温之槿和汪歆有什么要带的。

温之槿条件反射就要说她不吃，却突然想到某人的话，音量都不自觉放低了：“一个玉米吧，小一点的。”

汪歆一边给自己剪皮带一边抽空奇怪地看她一眼，“你说个早饭跟做贼一样干嘛？”

温之槿不自然地点着口红，没回话。

两人到操场时，乌泱泱的全是迷彩服，找了好一会才看见陈选然和高欣圆。温之槿一口矿泉水一口玉米的，吃得很是痛苦。

暑假放了多久，她就有多久没吃早饭了。不过不吃早饭倒不是因为她要减肥，而只是单纯因为懒和作息不规律。

汪歆虽然觉得不吃早饭是个不好的习惯，但也实在是看不下去温之槿这副痛苦的模样。

“吃不下去就别吃了，干嘛非押着自己吃啊？”

温之槿鼓着个腮帮子嚼玉米，默不作声。

她们坐在操场入口处的高地棚里，这些棚子本来是学生会的，不过他们这会还没来，于是都被大一新生坐遍了。

班长在那天下午的班会就已经选出来，就是让李予自我介绍的，一个性格非常外向活泼的女生，叫谢衔语。此时她正捧着杯豆浆在操场门口招呼：“中文五班的在右手边高地棚下集合哦！”

陆续迎来几拨人后，李予也来了。

“班助？你怎么来了？大二今天好像开始上课了吧？”谢衔语惊讶地问道。

不知是温之槿实在太亮眼，还是他视线有刻意去找她的原因，李予一进来就看到温之槿撑着下巴在玩手机，白皙的手指和粉色的钻在发着光。

“嗯，上课前来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