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会在树旁边 第3章 03

Chapter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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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室是四人一间，上床下桌，虽然没有独立卫浴，但条件也还算可以。温之槿从便利店回来时，其他三个室友也已经都回来了。

看她进来，靠近门的女生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嗨，你回来了！”

即使心情烦闷，温之槿也不愿在第一天就给室友甩脸色，她扯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嗯，你们去拿军训服了吗？”

汪歆点头，“嗯，弄了好久，因为尺寸，所以耽误了挺长时间，你的拿了吗？”

温之槿把袋子放桌上，也点头，“嗯，拿了。”

这时，坐得稍远一些的女生冒出了一个头，大声道：“你就是温之槿吧？我在宿舍名单上看见你的名字了！你名字好好听哦，人长得也好漂亮！”

温之槿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极度自恋且颜控的人，即使心情再差，她也照样会因为这句话而一扫所有的阴霾。

她快步走到自己桌前，拿出一个精美的纸盒，递给两人，“这里面是我妈妈今天中午刚做的曲奇饼干，算是给你们的一个小小开学礼物啦。”

两个女生都很捧场，也不扭捏，欣喜地凑上来分享着。温之槿探头看了看另一个桌子，口型问：“她在吗？”

汪歆爽朗笑笑：“在啊！她比较社恐啦，不太爱讲话。”

说着，汪歆走向对角桌子，拍了拍“白色衣服”，“白色衣服”直起身体，看向众人。

温之槿眼睛因为惊讶而不自觉地瞪大——这也太小太瘦了！

她其实一早就注意到了那件“白色衣服”，可正如她所想，她还以为那是一件衣服呢！

想到这，温之槿不免庆幸还好她来得迟，不然她一定会问这个女生——“你姐姐呢？”

温之槿拿过桌子上另一个袋子，走到高欣圆桌子旁，“给你。”

高欣圆腼腆地弯了弯唇间，接了过来，声音很小：“谢谢。”

*

第一晚是注定失眠的，温之槿从这个朋友的信息回到那个朋友的信息，app来回切换。

就在这时，Q响了一声。班助@全体成员，明天下午两点在文然楼210开班会，主要内容就是说一下班规以及自我介绍。

汪歆声音幽幽的：“你们睡了没？”

陈选然叹一口气：“没呢！我最烦自我介绍了，我啥特长都没有，就会学习！就会考第一！怎么介绍啊？”

汪歆哈哈大笑：“我也是啊！！！”

温之槿弯了弯嘴角，在两人断断续续的聊天声中，眼神不自觉锁定某个人的头像。

聊天界面只有短短的三句话加一个表情，她继续点，放大头像，是棵不知名的树，网名叫“鲤鱼树”。

温之槿一头雾水，鲤鱼树？

她觉得应该是自己孤陋寡闻，没听过这品种，所以她退出了Q，跑进小红书里打下这三个字。

但一无所获。

好像不是树也不是鱼，这什么奇怪的网名？？

她胡思乱想着，竟然就也那样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

翌日中午，温之槿坐在桌子前，看着敞开的衣柜门，纠结不已，最终还是穿了简单基础的白t和牛仔裙。

室友果不其然给出巨大反应，汪歆直接上手摸温之槿裸露在外的手臂，“操！你怎么这么白啊？这么瘦胸还挺大，凭什么啊啊啊啊！”

温之槿笑嘻嘻的：“垫的垫的。”

几人一路笑着闹着从后门进班，后排的几个男生立马向温之槿投以注目礼，从容不迫地把温之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目光在她裸露的光洁细白腿上多停留了几秒。

听到开门的声音，讲台上的人朝后方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眼神从温之槿身上扫过，没有过多的滞留。

几人选了个靠后的位置，因为是小教室，桌子一排最多也就三个。汪歆和陈选然急吼吼地挤进去，生怕位置被别人占了。

温之槿走在第三个，突然发现不对劲。她回头瞧一眼高欣圆，只见高欣圆脸红红的，一个人往前面的位置走。

温之槿没什么反应，也走到前面坐下，高欣圆感激又羞涩地看她一眼。温之槿笑笑，并没有在意，歪过头对高欣圆说：“待会到我的时候提醒我一下，我睡一会儿。”

高欣圆点点头，又问她：“你要不要坐到里面来？外面睡觉会不会太明显了？”

温之槿想想觉得有道理，于是起身和高欣圆换了位置。她右手撑着额头，遮住自己的眼睛，头略略歪向里侧，眼皮逐渐变得沉重。

半梦半醒间，讲台上讲话的人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的，再次昏昏沉沉地睁开眼时，她迷蒙地看向讲台上的人。

“……刚才说的这些都是其次，柳导员尤其叮嘱我和你们强调的是关于晚自习的问题。整个大一期间，周日至周四晚的晚自习是要求所有人无意外情况不准缺席的。夏季是七点到九点，冬季是六点半到八点半。”

语毕，他停顿了一下，又看向众人，“好，那下面开始进行自我介绍，就从第一组第一排开始吧。”

第一组的第一个女生瞬间瞪圆了眼，眼里流露出绝望，无助地看向旁边的女生。

坐在第二组正中间的女生忽然扬声道：“班助，你还没自我介绍呢！”

后排有早在没开学前就和班助在群里聊得水深火热的男生也连忙跟着起哄道：“就是啊班助，你给我们打个头啊！”

李予在此起彼伏的声音中，略微局促地看向某个角落。

他知道她从一进来就在睡觉，中途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几次，他不知道她现在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可就算是醒着的又怎样呢？他不做自我介绍了？能瞒到什么时候呢？四年？

又或者，可能她根本就不记得他了。

他想这么多干什么呢？

“你们好，我叫李予，是中文系大二五班的班长，也是你们的班助。希望未来可以和你们融洽相处。”

话音未落，就有人捧场般激烈地鼓掌，声音有如雷鸣。

而温之槿在迟迟没有停下来的聒噪的鼓掌声中终于反应过来——

李予？？？

李予！！！

等等！不是吧……

*

九月的傍晚，暑气难消，依旧炎热。

温之槿记错晚自习的时间，尽管提前半个小时来，教室里也早已坐满了人。因为是开学第一天的晚自习，位置都是随便坐的，全班只剩一个空位，在第二组第一排，最靠近讲台的位置。

温之槿无语凝噎，丧着气走过去。

从班级最后走到第一排，一路上很多人都抬头看她。

本来开学第一晚就没什么事可做，温之槿又天生跟带着滤镜似的漂亮，自然更加吸引别人的视线。

只是她现在实在是很不满意这个位置，压根没心情去理会这些。

不过她还是注意到，直到她坐下来，旁边的人也自始至终没向她投来一个眼神。

倒也不是说只要她出现，所有人的眼光都必须黏在她身上，但一般来说，旁边突然来了个人，不都会条件反射看一眼吗？

他注意力这么专注的吗？

无论班级是怎样的喧闹，他都只聚精会神于自己手上的物理题。温之槿瞟了一眼，呦，《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学得还挺快的嘛，刚开学就做上高考题了。

也许人都是这样，越是不关注自己的人，就越是忍不住关注。

他桌子上很干净，不过温之槿觉得干净的原因是因为他桌子上根本没什么东西。一个黑色的水杯，一本练习题和草稿纸，一只红笔和一只黑笔，连个文具盒都没有。他也不用修正带，写错了就直接划掉。

反观温之槿，就这么一小会功夫，小小的一方桌子已经被她摆满东西。一个书架立在桌上，有她买的练习题和小说，灰粉色的小圆镜靠着书架，书架旁边是一瓶矿泉水和一瓶酸奶，桌子上摊了一本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大卫雕像模样的笔筒插着各式各样的笔，像开着花一样散开。

她不想做题，所以带了书来看，很快就沉浸进去了。

不一会儿，周围越来越骚动——高一班级在一个班一个班地领书。

温之槿没动静，李予也没动静，两人成了全班最安静最淡定的。

轮到三班领书的时候，三班人几乎是一下全涌了出去。

温之槿还是没动静——她以为和初中一样，班级里的男生去把书搬回来，然后按照名单一个个上去拿。结果不知道三中这什么破传统，要每个人去一楼，一个教室一个教室地自己领。

李予等班级人走得差不多后才放下笔，仰头喝水的时候不经意就瞥到了同桌白皙的脖颈。因为周围乌黑的发，二者反差明显，视觉效果强烈。

她来的时候头发是散着的，这会简简单单地用黑色皮筋绑了个低马尾在后面。

他眼神自然地挪开，可余光里那抹黑白却仍旧刺眼。

其实他并没有不关注温之槿，只是他就坐在她旁边，他总不好真就直愣愣地歪着个头看吧？

况且他是不想关注来着，可她身上好香，萦绕着，久久无法挥散。他不想闻，他觉得这样好像个变态，太猥琐了，也不太尊重她。

可她的香味已经融进空气里，他没法不呼吸。

接下来，他一边写着题目，一边惊讶于怎么会有人上个晚自习带这么多东西啊？好像住宿也不是在班级里头吧……

教室里开着空调，风扇也在头顶呼呼作响。刚才人多的时候倒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反而感觉有些冷了。温之槿哆嗦一下，抬头找风扇的开关处，头一扭，就和李予眼神对上了。

李予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那时他还什么都不懂，每逢有人用不好的词来侮辱他父亲时，他就像一头发怒的小兽，要跟别人拼命。可后来渐渐长大，他也明白了，原来父亲真的如那些人说的一样不堪，抛妻弃子，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

他变得沉默，再也不在母亲面前提关于父亲的任何事，只十年如一日地刻苦读书，全部心思放在学习上。

高中以前，他一直在镇里读书，没见过什么世面，对美更没有什么概念。班级里男孩子讨论谁谁谁长得漂亮，谁又喜欢谁时，李予永远保持沉默。他不太清楚怎样才叫漂亮，好像长得都差不多，无论男生还是女生。

更不太清楚什么叫喜欢。

可现在，他们对视的这一眼，他觉得心跳替他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