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五领了结婚证,抱歉,今天才和大家说。”
裴以迈将结婚证拿出来,摆到桌子上。
暗红色,在今天丰富的菜肴中间明明最不起眼,此刻却轻松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裴子天一家三人笑容同时凝固,呆呆看着本子,反应不过来。
薛经松了一口气,但想到是裴以迈,又将那口气提起来,终究还是逃不过裴家。
项艳看着薛千书无名指的婚戒,面色铁青,隐忍脾气,反思她是不是对这个女儿太过宠溺了,以至于将整个薛家的名誉扔到地上蹂躏。
裴贤禅闭上眼睛,重呼出一口气,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脑子在努力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样才能保全体面。
而整个桌子上,唯一带有笑脸的,是薛忆。
她抓起一本结婚证,打开,仔细确认真伪,看看裴以迈又看看薛千书,比小孩子吃到爱吃的糖果还开心。
“你们真的结婚啦?!”薛忆不顾大人脸色,冲裴以迈二次确认。
“嗯,真的结婚了。”
裴以迈望向薛千书,还沉浸在她主动跳出来承认的惊喜里,今晚,再大的风浪都值了。
“你们什么意思?”裴承尘扔下筷子,转向裴以迈,拽住他衣领,握紧拳头要朝他挥去。
吓得薛忆起身拉拽裴承尘手臂,薛千书担心他们受伤,跟着起身。
裴以迈扫了裴贤禅一眼,不反抗也不顺从,直直坐着。
两家被乱成一锅粥的场面闹得都站起来,裴子天并不阻拦,而是看着薛经,满是不快。应素更是,碍于裴老爷子在场,她不能将原因说得太直白,毕竟继承财产,不就是在诅咒…
“住手。”裴贤禅睁眼,严肃语气逼停裴承尘,也定住所有人的动作。
此刻还在椅子上的,只有他和裴以迈,而裴以迈脸色比他还沉着,胸有成竹等着他发话,裴贤禅有一瞬间居然觉得很熟悉。
他将手帕拍到桌上,动作尽可能轻,但还是控制不住发出声响,让他们不得不乖乖听话。
“拿过来我看看。”裴贤禅看着裴以迈跟前的结婚证说。
薛忆最先反应过来,拿着手里那本跑过去,“爷爷你看!”
如同告状,生怕晚了一步。
裴贤禅接过,打开,瞥一眼,将它退回薛忆手上,平静说:“裴以迈,去书房等我。”
书房,裴贤禅教训裴以迈和治愈裴以迈都在那里完成。
薛千书是知道的,裴家没人能靠近那个书房,或者说没人敢靠近,只有他和裴以迈可以。
是不是,真的惹怒了裴老爷子?她担忧望着起身的裴以迈。
裴以迈没有反驳,推开还拽着他衣领的手,冷冷点头,起身,拿起眼前的结婚证,给了她一个放心的表情,柔声说:“薛忆手上那本,你拿着吧。”
如同是挑衅,又激起了裴承尘的脾气,他要追上去,裴贤禅一拍桌子,吓得他迅速后退,收回手,一脸不服气但不敢动。
等裴以迈到了二楼之后,裴贤禅才朝薛家这边开口,“薛经,我这个小儿子不懂事,没有走完流程就擅自和薛家的大千金领证,是我们裴家不对,对于这件事,我一定会给薛家一个交代。今晚是我们招待不周,这个家宴怕是吃不下去了,你就先带着他们回去。”
薛经扫了一眼薛千书,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无奈点点头,抱歉说:“承尘,联姻的事情以后再说,千书也不懂事,希望…”
“薛叔叔,既然你们薛家没有这个意思,为什么当初逼着我结婚?现在我点头了又闹出这样的事情?当众要看我笑话是吗?”
裴承尘看着薛千书,一字一句询问薛经,眼底盖不住的恨意打在薛千书脸上,她低着头,努力躲避。
“承尘,”裴贤禅打断他,“既然当初不愿联姻,今天也算合了你的意,就没必要咄咄逼人了。”
薛千书不说话,对裴承尘,她没有什么可以抱歉的,本就是他不忠在先,她担心的是薛家,裴子天和应素明显生气了,世交之情,不知道还能不能延续。
“回去。”项艳还算冷静,走到她旁边说完朝应素抱歉笑了笑,拽着她往门口走去。
薛经和薛忆也朝他们随口道别,前后脚跟了出去。
桌上只剩四个人,裴贤禅起身,挽了挽衣袖,“你们也散了吧,联姻的事情到此为止,别给我瞎闹。”
转身,脚步沉重去往二楼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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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
眼见裴贤禅消失,裴子天将筷子扔到裴承尘脸上,恨铁不成钢。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薛家那么大一个靠山,让你早点结婚,你还给我闹?就知道玩你什么破酒吧,等裴以迈上来,你就真的只剩酒吧了。”
裴子天说话重,裴承尘听得握紧拳头,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应素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扶着额头,内心发慌。
女人的第六感向来准确,她望向二楼,总觉得这次裴以迈目的不简单,他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从眼神到体态。
往日他回来也只是匆匆吃了一顿饭便离开,从不交谈,这次,光是三言两语她能察觉到,他是真的做了准备,尽管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不过她肯定,不是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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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就在裴家不远处,一家四口沉默着往院门走去。
薛千书低着脑袋,知道爸妈因为这件事不开心,也知道项艳刚刚没开口是碍于面子,她摸了摸婚戒,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
薛忆还沉浸在目的达成的快乐中,一蹦一跳跟在旁边,时不时拿着那本结婚证碰一碰项艳肩膀,要她看看。
项艳烦了,瞪了薛忆一眼,薛忆这才乖乖走路。
薛家,客厅,项艳让佣人出去后,她将手拿包往茶座一扔,撞了茶杯落到地板,茶水混合碎玻璃,将刚买的限定包刮出了几道长口。
薛经没讲话,坐到沙发中央,扫了一眼,为难。
一来他确实不想薛千书嫁给裴承尘,裴家的男子的名声向来不好,要他们全心全意对妻子,这如同垃圾堆里找金子。
二来薛千书擅自和裴以迈领证,薛家不是小作坊,怎么算都是和裴家平起平坐,居然让大千金加给一个私生子,任谁都知道将来的裴家落不到裴以迈手里,这一出确确实实外界看了笑话,可不比嫁给裴承尘好到哪里去。
“薛忆,回房间。”项艳冷冷转身抢过结婚证,命令她离开。
长这么大没见项艳如此生气,薛忆背后发凉,不敢顶嘴,只好给薛千书投去一个担忧的眼神。
被项艳捕捉,她又催促了一句:“这时候还看什么?管好你自己,别学她。”
薛忆委屈巴巴退到楼梯处,没有彻底回房间,也没有出现在他们视线里,只躲在一旁偷听。
“不关薛忆的事,您没必要拿她撒气。”薛千书小声说,走过去要将地上的玻璃收拾好。
“站那。”刚到茶几中间,被项艳一句话定住,“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没有了。”
“明天和裴以迈去把婚离了,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不离。”
项艳说得轻描淡写,她也回得轻描淡写,好像谁都没有发火一样。
薛经站起来,走到她跟前,踩在碎玻璃上,看得薛千书心一紧。
“爸,你…”
“千书,你不是小孩子,知道和裴以迈结婚意味着什么,别耍性子了。”
“……”
她没回答,意味着她要陪着裴以迈去和裴子天抗衡,去帮着他抢裴家继承权。
裴以迈明确说过,不是她就是薛忆,有什么区别,这一步至少不用她们两姐妹都变成棋子。
“听话,明天我和裴伯商量,你们两个去把婚离了,谁都不说就没关系的。”
可能是见她沉默不语以为她要动摇,薛经往她跟前走了一步,离开玻璃碎片,抓着她肩膀哄着:“爸妈给你订的婚事,肯定不是…”
“不离。”她又小声重复了一遍。
“裴以迈一个私生子,凭什么娶我薛家的正儿八经的大小姐?”
项艳终于提高了音量,失去耐性,朝她背影说出口心底真正的想法,“这些年裴家对裴以迈是什么态度你自己不清楚?”
“凭什么裴爷爷做错的事情要他一个六岁小孩去还。”
薛千书转身,咬着牙一字一句,这些年薛家不是不知道,还暗地里让她帮着些裴以迈,她以为至少爸妈不会想得那么绝,原来在权势面前所有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凭他妈妈没进裴家门,裴老爷子再护着他又怎样,裴奶奶离世那么久了,裴家敢有他妈妈的牌位吗?”
“没有是他裴家作孽,私生子不是人?私生子就该被人践踏?你们怎么不敢去指责裴贤禅?裴子天当初差点也搞出一个私生子的时候你们怎么不…”
啪—
不知道是她直呼裴老爷子大名还是她说到痛点,项艳两步走过去,一巴掌打在她侧脸。
她趔趄两步,差点摔倒。细腻的皮肤不堪重击瞬间留下了泛红的印子,白里透红,还伴随着火辣的疼痛。
薛经来不及阻拦,愣在原地。
项艳也愣住,看着自己的手,又心疼又诧异。
她打了自己教养二十多年的乖女儿,就只是因为没和她的意嫁给她想让她嫁的人…
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以前的毒妈妈,她盯着薛千书脸颊,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妈!”
薛忆跑出来扶住薛千书,又不敢摸她的脸,带着哭腔抱怨,“你怎么能打姐姐?以迈小叔就是比裴承尘好,我就不相信你们看不出来!”
“薛忆!”薛经也急了,强行让薛忆闭嘴。
场面失控,薛千书意外没有哭,小时候被教育着对裴以迈好些,有什么吃的多带着他,是爸妈出于善良,可现在要她嫁给裴承尘…
和她被裴以迈威胁的那晚有什么区别呢?
很失望,她拍了拍薛忆后背,小声安慰说了句:“没事,不疼。”
再对薛经和项艳肯定说:“我不会离婚的,今天大家都不在状态,我先回去了,如果你们不同意这门婚事…”
狠话出不了口,她停了一下,拐着弯说:“裴以迈在我这里,从来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说完走出薛家,在寒风呼啸的黑暗中独自去往和裴以迈约定的地点。
另一边,裴家二楼,书房。
裴贤禅对着房间内的牌位,命令裴以迈,“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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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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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