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燕市东区,值班民警接到一起报警电话,城边的一处酒吧发生聚众斗殴事件,附近巡逻的两位新手民警率先赶了过去。但一到现场,不仅人数上实属有些薄弱,气势上更是难以压制这群被酒精麻痹了的疯子,新手民警经验不足,出警五分钟了,这场骚乱愣是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
在二人一筹莫展之际,酒吧的大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紧接着一小队训练有序的人蜂拥而至,为首的警察大步走进来环视一圈,本就难看的脸色,愈加发冷,就近拉起人群外围一个醉酒之人的衣领,眼疾手快抢下了他手里挥舞着的酒瓶子,朝着他的脑袋砸了下去,把他吓得一激灵,瞬间酒醒,而那酒瓶子就停在自己眼跟前,咫尺距离,还没反应过来,那酒瓶子一下子又被砸到地上摔了个稀碎,男人松了手,醉汉双腿发软软绵绵地瘫坐在了地上,不知何时躲在了无人顾及的角落里蜷缩一团。
随即,男人示意身后的人先去把音乐关了,然后把这群肾上激素飙升的人各个击破。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除了酒吧里蓝紫色的灯光晃得人心烦意乱,参与骚动的人已全部被拿下。众人杵在原地,有的面面相觑,也有意识不清四躺八仰着得,又或是心怀鬼胎不安好心,但这一瞬间,安静得让众人心里直打鼓。
一个新手警察从人群堆里挤了出来,衣衫不整,哈着腰跑到那人身旁,气喘吁吁地连连致歉,“江队对不住对不住,这场面我们俩人没压住真是抱歉,还劳您亲自过来,太谢谢您了。”
这位被称为江队的人,脸色已有几分缓和,四下环顾,并未把那人的话放在心上,语调尽量提了一些,也就他自己觉得没那么不近人情可,说道:“行了,我这边出任务正好碰上,知道你们镇不住。”说着揪住身边一晃悠的戴眼镜警察,趴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眼镜警察点点头,带着几个人把整个酒吧仔细检查了一遍。
“江队您这是,要查什么?”新手警察问道。
江队抬起手打住了他的继续发问,走到一处吧台侧面一隐蔽的楼梯,抬头端详了几秒,正准备抬脚,一个穿酒吧制服的人快步挡在他面前,问道:“江队长这是?”
江队故作惊讶地说:“哟,陆先生,原来你在啊,怎的今儿你在场还发生这事儿?”
陆先生面不改色,微眯着眼,嘴角一丝笑意似有似无,客客气气地说:“江队长,您言重了,这儿本就是酒吧,喝醉酒的人容易上头,冲撞起来岂不是常事,怎是我能掌控的,还多亏了您,把我们这小店保住了,要不然还不知要闹到什么地步。”
江队冷笑一声,知道他不是真心感谢,眼神冷峻了许多,“那你这……”说着侧头瞥了一眼他身后的楼梯,“什么情况?”
陆先生毕恭毕敬地回答,“楼上虽然也在我名下,但毕竟是私人住宅,还是多有不便。江队长若实在不放心,我也定当极力配合您的工作,您可随我一道,上去瞧瞧。”说着侧身退了一步让开一条路。
这时眼镜警察溜到江队身后,附在他耳旁低声说了什么,江队紧盯着这位陆先生,抬手招呼道,“打架的人,都带回去醒醒酒,你跟我上去。陆先生,打扰了。”
末了还假仁假义。
“您言重了。”
果然如他所料,楼上干净得什么也没有,他巡视一周,倒像是有人生活得样子,整洁,有秩序,但未免,太正常了,在酒吧这地儿。
江队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眼镜男小赶两步追了上去,跟在他身后,低声喊了一句“江队?”
江队嘴角带着笑,眼底却是冰冷,自嘲道:“有备而来,不定替他除了什么麻烦。”
说完往门外走去,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住了,眼睛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堪堪瞅见一个人影溜进了杂物间,身上穿着的,应该是酒吧服务员的男式制服。
江队旋步走了回来,开口问道:“刚那姑娘谁?叫出来。”
陆先生闻言,让身旁不知所措的一服务员去叫人,脸上仍满是坦荡,依旧好声好气地问道:“江队长,怎么对我店里的人,也有兴趣?”
江队没搭话,脚尖点了几下地板,活像蓄势待发的猎豹,犀利的眼神紧盯着杂货间的门,直到那位姑娘从门里走出来。
那一瞬间,江队敏锐地抓住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眼看着她随即又换上了一副无辜无知的面容,等她走近,眼前这位梳着高马尾的姑娘,他感觉似乎见过这人。
“橘子酒吧,还有女服务员?”
姑娘微微侧头,眉眼弯弯透露着些许笑意,丝毫看不出那一瞬的异样,“是吗?警察同志,看来您消息不够灵敏啊,站在您面前的,我这不就是吗?”
江队的眼神冷凝起来,点点头说道:“好,身份证呢?”
“您稍等。”
姑娘去更衣室取了身份证,视线微低,双手递给他。
江队拿着身份证仔细端详,证件上显示的年龄比他还要大一岁,“岭城人?什么时候来这儿的?”
“来这儿有两年多了。”
“听口音,不像啊?”他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姑娘笑得更欢了,说道:“您这是夸奖我吗?别的不会,我这学说话的本事,倒是挺稀罕的,没想到把您给骗到了。”
江队又看了一眼身份证上的名字,“秋原?”
“嗯呐。”
“照片不像你啊。”
姑娘微微捂住嘴以免笑得太过,“女大十八变啊,早几年拍的了,要一模一样了,那才奇怪了,不是吗?”
江队冷峻着脸把身份证递给姑娘,转身离开。
出了酒吧门,江队回头看了一眼,对眼镜男说:“那个女人,给我好好查查。”
“是。”
看着江队的背影消失,名唤秋原的姑娘,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散去,面无表情似乎钉着旁人勿扰的牌子,跟之前能说会道的模样判若两人。
“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冯麦慢悠悠地走到吧台,顺势坐在高凳上,装着酒的杯子随手放在吧台上,脖子里挂着一副大红色的耳机。
秋原没理他,头也没抬,继续手上的清理工作。
陆先生跟几个服务员吩咐了事情,回头正巧撞到了这一幕,拍了一下冯麦的脑袋,“说什么呢,这么闲把玻璃渣子收拾了。”
一听有活儿干,冯麦的脸都耷拉下来了,撅着嘴一脸的不情愿,“川哥我这儿刚干了一架死里逃生的,你就不能让我缓缓。”
陆川毫不留情面地揭穿他,“你干什么架了?让你盯着跑哪儿盯去了?还有,谁允许你喝酒了?”说着顺走了酒杯。
冯麦嘟着嘴,痛心那杯被夺走的好酒,在陆川背后呲牙咧嘴地作势要扑他。
陆川语调温和地说:“秋原,不用你收拾,我不是让你今天早点回去吗?”
秋原直起身,还有些拘谨,微低着头,说道:“我回去也没事,倒不如留在这儿做点事。”
听她这么说,陆川便不再躲说什么了,安排好店里的事宜,突然听闻后门有些动静,于是从吧台侧面的楼梯上楼去了。
二楼的空间很大,和一楼一样都是后期自行改造过的格局,整体上分成了两大间,起居餐厨卫各自独立一应俱全。
右侧房门开着,内里客厅通着餐厨,类似于巨大的活动室,最显眼的莫过于一张长桌,实木做的一看就很有分量。陆川敲了敲左侧房门,推门进去后随手带上了。
“人都已经被带走了,楼下正在收拾。”
这侧房屋巨大的窗户采光效果极好,遇上晴朗的夜晚,即便没有亮灯,月光照进来也是通亮,此时从楼道里偷溜进来的刺眼白光又被硬生生挤了出去。
窗前站着的人把外套丢在沙发上,拿起酒壶倒了杯酒,拿在手里盯着外面看了一会儿,才说道:“好我知道了。”
“这次直接借用警察之手,会不会太冒险?”
“钱域这个人,得给他点警告了。”
陆川掂量了这句话,明白他这么做自有他的考量,便不再多说,本打算退出去,突然想起什么,“有件事,你可能需要知道。”
“什么?”
“江队长,对秋原很感兴趣。”
他闭眼抿了口杯中的酒,听闻这话慢慢睁开了双眼,“秋原?”这一个词让他想起很多很多,最后也只简单说道:“你多留意,有问题再说。”
“明白。”
陆川离开后,屋内又陷入了寂静。今夜楼下的音响关了,很久没过如此安静的夜晚了,突然之间还有些不适应。
他躺在窗前的躺椅上,重新闭上双眼,此刻的他并未感到困乏,但可能是这般适合思考的时刻实为罕见,思绪也慢慢交织缠绕,和记忆晕染在一团,牵扯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