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眼神乱飞,同事们心照不宣轻按键盘,小群里的消息四处传播。
聂星柔借着赵璇的电脑看了一眼,明白了宁橙的怒火是哪里来的。
金静原本得意得宣告全世界,有个女土豪克洛伊在她这里订了十幅画。她用了最昂贵的装裱工艺,还包了台很贵的车给对方送货,对方直接拒签,连小区大门都没让金静进去。她和女土豪的保镖理论,结果两人僵持不下,还砸坏了一幅十万的画。
因为金静格外信任克洛伊,连订金都没收足,也就象征性地拿了个两万。
现在宁橙让金静自己补这个缺,从装裱到运输到损失补贴,大概有个七八万了。金静电话不接人也不出现,网上还凭空冒出了一个帖子:
“要离职了,吐槽一下我的极品女领导。背爱马仕蹭员工星巴克,连洗鞋费都要我出。”
赵璇悄咪咪打开一个TXT文档,在上面敲字给聂星柔看:“说的就是水果。”
宁橙单名一个橙,画廊员工都私下里称呼她水果。
宁橙发了通火,金静也没出现,她只能转身回了办公室。
聂星柔则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赵璇把帖子的地址发过来了。她粗粗看过一遍,确定这是金静的手笔。
因为只有她上网冲浪时讲话不用标点符号,全用空格取代,分行的时候也喜欢用emoji表情里的金色四角星放在最前面。
金静吐槽说,女领导是官二代,爹在闲职,妈是小学美术老师。自己也没点艺术天赋,非要钻营混圈,选择开画廊搞人脉。
女领导为人势利眼,又怕别人抢她功劳,总把客户资源捏在手里。画廊里有个同事亲和力强声音好听,被不少客户指定,女领导就开始心理失衡,故意打压。
而自己更惨,为了那点微薄的绩效不被抢走,每天起早贪黑,早上六点去给领导遛狗买早点,中午抽空去给领导拿干洗的衣服和鞋子,她抠门到连钱都不出,干洗费都装傻不给。晚上还要被领导带去陪客户喝酒,喝吐了之后还要和领导一起回去,像丫环一样帮躺在沙发上的领导卸妆洗脸做皮肤管理。搞完之后她还不能走,还要大半夜地去遛狗。
聂星柔翻到了金静发出来的干洗费发票和模糊的工资条,她真是没想到,原来看似风光的金静背后竟然有如此的辛酸。
这是金静选择的谋生路,也应该去承受这样的事。
不过,聂星柔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宁橙打压了。原来是她的客户资源稳定,让宁橙有了危机感,所以故意把她按下去,把金静扶上来。
这一举动害得聂星柔自我怀疑好久,现在终于能释怀了。
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行啊,宁橙担心的事,就让它发生吧。她有能力争取到的人,她会试着全部抓到手里,让宁橙更焦虑。
毕竟现在的她背后有人,蒋恩慈就是她的底牌。
*
金静的事情扯了一天,聂星柔还受到了宁橙的召见。宁橙摁着太阳穴满脸疲倦,要她去对接艺术商业的编辑,说清楚蒋尚仪那篇稿件的事情,要尽量挽回画廊的形象,把责任都推到金静身上。
等聂星柔出门时,她还偷听到宁橙在给律师打电话,问能不能起诉员工拿回损失。
她虽然觉得金静和宁橙这种对打是狗咬狗行为,但同为打工人,免不了有种唇亡齿寒的悲迫感。项德那件事让聂星柔明白了宁橙是什么人,她觉得自己也要留一手,免得到时候也遭了这种无妄之灾。
想到这里,聂星柔回蒋恩慈家后找到了胡浩辉,问他有没有相熟的律师。
胡浩辉要她等一等,自己先打电话交代完工作安排。他没叫聂星柔回避,她也就听到了胡浩辉的时间安排。他过几天就要离开荷城,回家过年。
挂断电话后,聂星柔也不避讳,直接问了:“辉哥,你不在荷城过年啊?”
“不在。我是马来西亚华侨,家在吉隆坡。”胡浩辉说。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胡浩辉讲自己的事情,聂星柔还有点意外。她点了点头,“也是,你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蒋恩慈身边,是该找个时间和家人聚一聚。”
这时,梅姨将一位西装革履拎着公文包的男人引进来。男人的头发灰白,整整齐齐梳在脑后。他的鼻子上架了一副LOTOS的金边眼镜,聂星柔在尤眠给的时尚杂志上见过。这副眼镜入门款就要八万。
而他脸上那个还镶了钻,看起来就价格不菲。
聂星柔悄悄收回视线,却被胡浩辉点名:“这位是阚庭律师,专门负责公司法。如果你要咨询其他的法律事务,就得要阚律师推荐一下了。”
阚庭推了下眼镜,“除了刑事案不太擅长,其余的我都可以。”
聂星柔想,她这辈子要是碰了刑事案是不是也太可以了?
她简要说了下自己的诉求,一旁的胡浩辉还抬了下眉,语气感慨:“不错啊,你这是有长进了。”
她笑了笑,“跟着辉哥学,总会长点脑子。”
阚庭给了聂星柔一些建议,又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聂星柔习惯扒拉一下对方朋友圈,她刚看第一条就不淡定了。
那是一条转发,新闻原内容是著名奢侈家居品牌被跨国集团收购。阚庭在转发上写,“由我协助的收购案顺利完成。”
聂星柔强装平静,心里翻江倒海。人家负责十几个亿的跨国收购案,现在给她咨询一个资产不过五百万的小公司老板是否会坑人。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是在暴殄天物,拿La mer的昂贵面霜擦脚。
聂星柔震惊之余,阚庭拿出了两份合同,这才是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昨天夜里胡浩辉急召阚庭撰写一份私人工作保密合约,阚庭连夜完成,现在终于见到了本尊。
他将好奇藏在眼底,也不太明白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女孩为什么值得这么大的阵仗。
但老板的要求,他照做就行。
聂星柔拿了合同翻了几页,无非就是不能私自透露蒋恩慈的工作情况,不能透露他的**和病情。她是个拿钱办事守信用的人,自然不担心上面动辄百万的天价赔款(反正她也赔不起)。于是大笔一挥,签下合约。
她注意到最后有一个截止日期,忍不住问:“辉哥,这上面有个工作截止时间,是半年以后。”
胡浩辉说:“是,不过只是一个书面上的约定。续不续约全看你的表现和意愿,时间对你约束力不大。”
聂星柔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
搞定合同,胡浩辉将文件拿去三楼交给蒋恩慈过目。蒋恩慈翻看时,顺口问了一句:“她有什么反应吗?”
胡浩辉回想了一下,“她说反正也赔不起,一本万利的生意谁不做。”
这回答也是相当的“聂星柔”,没城府,且坦诚。算得上美好的品质,但混社会就是有点缺心眼了。不过和那些人精打交道久了,胡浩辉还是更喜欢聂星柔。
他看了眼蒋恩慈,男人一手抵在唇边,眼睛露出了微笑的弧度。蒋恩慈轻咳一声:“愚蠢。”
真的蠢吗?胡浩辉觉得这话应该反着听,看合同都能看笑的人不是更离谱吗?
合同归档后,胡浩辉又和蒋恩慈说了公司最近的业务,蒋恩慈主导的古镇度假村项目已经提上了日程,年后就要动工了,目前正在招标选承建方。
蒋恩慈嗯了一声,“有哪几家公司竞标?”
胡浩辉材料都不用看,直接念了出来:“君诚公司,二建集团,徐正集团,天宇建设,还有不死心的项德也参加了。”
蒋恩慈眯了下眼,“天宇?听起来有点耳熟。”
“聂星柔的好朋友施爱,她家的公司。”胡浩辉问。
蒋恩慈嗯了一声。
“要看看吗?”胡浩辉试探着问。
“等公司提交吧。”蒋恩慈的神色有点玩味。
*
年关一天天将近。每天上班时,聂星柔可以看到每条街巷越来越多红色装饰物。就连画廊的玻璃门上都贴了新年的窗花。
艺术商业那边的编辑和聂星柔主动联系了,说是蒋尚仪的访问想连接三方做一个会谈形式的专栏,需要她提前准备二十个想要问蒋尚仪的问题。
聂星柔都惊呆了。鲜少接受采访的蒋尚仪主动发来邀请,这是什么天大的好事?
她没有将此事告知宁橙,默默开始准备起来。不过宁橙应该也没空搭理,毕竟她还忙着撤热搜贴和打官司。
宁橙真的把金静告了,金静也不服输,去劳动仲裁单位起诉了金静。现在画廊被调查,金静也在网上po出了自己收到的法院传票,表示自己会硬刚到底,还得到了一众网友的支持,大家都想看看金静如何整顿职场环境。
而赵璇说:“这事儿对我们最大的福利就是,水果应该不敢把我们的年终奖分批发了。”
宁橙每年惯例都是把年终奖分成年终和年中两次,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拿了年终奖后辞职不干了,她就可以省下一笔钱。
果然,宁橙这次发足了年终奖。聂星柔都佩服赵璇的分析,而赵璇却说:“这算个啥啊,天选打工人的职场经验罢了。”
聂星柔拿着年终奖和蒋恩慈那边不菲的工资,第一次体会到了有钱人的快乐。
*
大年三十的时候,胡浩辉回了马来西亚,梅姨也回去探亲了,整个屋子冷冷清清的。聂星柔在屋子里没见到蒋恩慈,便留了张纸条:“我回家过年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她还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这次聂家的年饭是大姑妈牵头,在南湖旁边租了个别墅,说是所有人都在那边住三天。吃饭什么的都自己动手在厨房做。
大姑妈还拍视频给他们展示了两个冷冻柜的食材,还说今年自己灌了香肠做了酱肉,要大家赶紧来打下手。
聂星柔没开蒋恩慈的车,打车去了别墅。
刚一进门时,她就听到了大姑妈夸张的笑声:“你这孩子也太会说话了!你的终身大事我给你包了。”
聂星柔还在冷笑,谁这么倒霉要被大姑妈安排姻缘?
她推门一看,直接傻眼。
被大姑妈拽着不放的人居然是蒋恩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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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颗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