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挂于夜幕之中,散下的银丝落在立于对阵的两军中。
白川国的领军之人正是冰普帝曲望尘,他看着对面领将不禁皱起了眉头,思虑起来。
这人应该是寒儿的义兄李望延了,伤了他,寒儿会怪罪自己的,还是将他活捉了吧。
“众将士听令,攻城门,活捉那人,不能伤他半根毫毛!”
曲望尘冷冷地下了命令,但又觉得不妥,于是又加一句,“违者,五马分尸!”
可怜的白川国的将士,刚以为他们的陛下改性子了,不再残暴了,还暗自高兴呢。可没想到下一句就让他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原来没有改性子,只是不同人不同的对待。
朔虽然对敌方要活捉他的命令感动惊异,但是这样更方便他行事。
下了进攻的命令,朔隐到了人群之中,看着双方军队相互厮杀着,从怀中拿出了那支墨玉笛。墨色的笛身上,有着诡异的纹路,原先那些纹路还会闪过金红色的光,现下,那些纹路已经是金红色的了。
修长的十指轻搭在笛身上,朔吹出一曲《离殇怨》,此曲是古谱上记载的,有名无词。
那十万白川国的将士自然是不明白朔吹曲的目的,只是一股脑地想要将他活捉,且不能伤他半根毫毛,还要击杀那些阻拦他们行动的红枫过士兵。
可是每当等最前面的人一接近朔,就停住了身子,像个木头一样站在了那里,然后被红枫国的士兵一刀要了性命。
朔一边吹曲一边绕过了那些被定住身躯的士兵,向着另一些冲向自己的士兵走去。但凡是听到笛声的人,都会被定在原地不动。
于是城墙下变出现了倒一片站一片的奇异景象。短短几瞬的时间,就有上百个人被定住了,任由红枫国的士兵砍杀。
当曲望尘意识到事情不对时,已有将近三万的人马被控制住,其中有不少人被失控的马匹踩死、压死。而下一刻,他的意识也越发模糊,身体也无法动弹,眼前依稀能看到那抹灰色的人影离他越来越近。
“小尘!醒醒!小尘醒醒!”奶声奶气的声音将曲望尘涣散的意识拉了回来,紧接着一个孩童的虚影就浮现在他的眼前,是念玉。念玉的虚影比平时弱了很多,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怎么回事?你怎么成了这幅模样?还有朕现在是怎么回事?”曲望尘望向了四周,不是战争激烈的沙场,而是一个浮动着蓝色的幽光的空间。
“这里是我借着方才的丧命的几千亡魂聚集的力量创造出了的一片意识海,我把你的意识强行拉到这里,不然你就要连着意识都被他控制了。不过小尘你的身体已经被主、那人控制了……不过没事……”念玉的声音逼平时轻了许多,虚影在它解释是由孩童模样逐渐变成了一团幽蓝色的光球。
“哦?这又是为何?”看着念玉越来越黯淡的光球,曲望尘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只要有我在!小尘就不会死!”光球已经消失了,但是话语依旧传到了曲望尘的耳中,“所以小尘不要让我伤心……否则……”
曲望尘在心中默默接下了亡海珠想要警告他的事情,果然亡海珠还是不信他。
意识回归时,曲望尘的眼前站着一个面容俊俏的男子拿着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神情坚定,但灰色的眸子里隐约透着犹豫。
这是怎么回事?战场上还有这等杀意不坚定的士卒?
就当曲望尘准备出手解决这个小士卒时,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就像一根木桩一样定在原地,任人宰割。
看着眼前犹豫不觉迟迟不肯下刀的人,曲望尘被战场激起的厮杀热血终于按捺不住了开口,“你就是那个文臣李望延?沙场不是尔等文弱之人能来的,要是不敢下刀,就回你那文绉绉的红枫国去,善战的白川国不是你们能匹敌的!”
与其看他婆婆妈妈的下刀,还不如激怒他,他让痛痛快快地给自己来几刀。
“你!你!你!”朔瞪大了眼睛,惊诧道。
吹奏完一曲《离殇怨》的朔本就虚弱无比,更何况他刚才为了完全控制眼前这个冰普帝,勉强又吹了半曲,现在能站着已经是不容易的,结果自己还只是控制了这人的身体,他竟然还能开口说话。
“你什么你?朕岂是尔等懦夫能称呼的!你若是下不了手,还是回去温柔乡享福吧。要是待会手中的刀不稳,伤了舞文弄墨的手可就要后悔终身了。”明明自己的性命掌握在对方的手上,但是曲望尘却泰然自然,继续激怒着他。
听了大半会,朔总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人的意思了,是嫌自己下刀慢。
自己不过就是借着刀支撑会,顺便以掌握他的性命来威胁那些人群中的漏网之鱼——那些不受控制,却装作被控制的白川国士卒们——不要轻举妄动罢了。
“那么!你就自己来吧。”
话音刚落,曲望尘还没弄明白意思,他的的身体就动了起来,从朔的手中接过了大刀然后架上了自己的脖子。就在曲望尘就要抹脖子了断时,朔再一次出声打断,“等等!”
“嗯?你这是不想朕死?果然妇人之仁,朕若是你绝不会这样心慈手软的。”曲望尘给了朔一个轻蔑的眼神,若是以往他断然会与对方谈论搏一搏性命,但是此刻他不需要了。
“不,不是心慈手软,只是突然好奇,想知道你这一战的真正目的。”
朔也不知为什么,可是脑中好像有个声音在说,听他讲完。
“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大刀挑起了朔的墨玉笛,玉笛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后,就落到曲望尘的手中。曲望尘把玩着手中的玉笛,草草地看了几眼上面的奇异花纹,就将它紧握,欲捏碎它。
“不用费力了,一只普通的笛子而已。”
话音甫落,就几根耀眼的金针便顺着风向自己刺来。
曲望尘冷哼了一声,直接用墨玉笛打落了金针,“没想到你就着点本事,你连点杀意都没有,何来要朕性命之说。”
杀意?没有么?朔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吐出了一个,“杀。”
霎时,围绕在他们周围的几十个士卒便有了动作,同一时刻砍向了曲望尘和朔。
“原来没了笛,你依旧能控制他们。哼!这到是朕小看了你。”
收起了墨玉笛,曲望尘丢了刀,抽出了贴身的一柄软剑,随手一剑,冲向他的几个士卒就人头落地了。
满月的夜晚,是朔摄魂术力量最为强盛的时刻,也只有这一晚他才敢吹奏《离殇怨》,也只有这一曲可以控制如此庞大的人数,并且接收不同的指令行动。
这样是红枫国士卒能奋力杀敌而白川国的士卒只能原地伫立的原因。
然而眼前这个人竟然破解了他强盛时期的摄魂术,朔是没有预计到的,不过好在他有后招。早在战争开始之时,他就在风中撒了许多特制的药粉,遇上了鲜血药力就会被激发出来,凡是闻到的人都会七窍流血而死,最后化为一滩血水,继续挥发药力。
当然己方这边早就一早服用了解药不受影响。
朔知道这样做很卑鄙,但是他会的只有这些,这场仗若是输了,死的不单单是那些士兵,还有他们背后整个城池的百姓。
曲望尘手中的软剑不停地挥舞着,越来越多的人躺在他的脚下,然而冲向他的人丝毫不减,现下他完全抽不出身来去杀那个站在不远处下令的人。
“怎么会这样,药力完全没有用吗?”
朔的面色越发苍白,无力感也袭遍了全身,若是在拖延下去,昏厥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这场仗的局势可就要被反转了。朔已经没有时间追究失效药粉的事情了,咬紧了血色全无的嘴唇,只能最后一搏了。
取出了一枚三寸长的银针,上面淬了毒。朔准备按照《古朴毒经》上的方法,将它扎在离心口毫厘之处,以濒死的状态激发起自己的求生欲,以此来刺激自己的意识。可是若是偏了,自己虚弱的身体加上这毒,可就无力回天了。
抬头望了一眼夜空,玉盘不见踪影,只有云层缝隙漏出的缕缕银丝。淬了毒银针在月光下格外耀眼,朔再一次咬紧了嘴唇,下定了决心搏一把,可举起的左手却微微颤抖起来。
“这……怎么……啊……呃……”银针落地,依旧闪着冷光。朔面目扭曲,极为痛苦的捂着双手,身体因疼痛蜷成了一团。
痛!巨痛!痛得他都无法形容,双手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可却又是自己的。
手中的肉好像在相互排斥,嚣张跋扈地向对方争夺领地一般,时而扭成一团,时而四处散开……疼痛开始的瞬间,朔就被痛晕过去了。
可是疼痛并没有放过晕过去的朔,反而是趁着他昏迷的时刻,从双手上移到手臂,手臂的疼痛让朔从昏迷中痛醒,但紧接着朔又会被痛昏过去,周而复始地折磨着朔……
云层被风吹散开了,银色的月光好似水幕一般倾泻下来,扫过千万沙场上的残骸,落在一抹灰色与一抹黑色身影之上。
灰色身影蜷在地上,显然已经昏死过去,他怀中透出一抹月白色的浮光,随后像是受到了月光的召唤一般,越发光亮起来,将灰影裹了起来。
不多时,就将一团黑气从他的双手之中赶了出去,随后浮光化作点点微光散了开去,留下面色安然的灰影。
黑色身影被层层围住,但他依旧冷静地挥舞着手中的软剑,每当有一片人在他倒在他的剑下,就有另一片人踏着刚躺下的尸体继续对他发起攻击,阻碍着他,所以他只能不厌其烦地扫清前面的障碍。
不知道厮杀了多久,一抹月光落在了他身上,他的胸口处亮起了一团幽蓝色的浮光。随后形成一个光环向四周迸发开去,所过之处,士卒七窍流血,倒地身亡。
“小尘怎么样!我厉害嘛!”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后一个孩童模样的虚影落在了黑衣身影的肩膀上。
“你早去哪了?现在出来有何用!”一把揪过肩上的虚影,曲望尘将它拎在手中,眼中带着几分假装的怒意。
“你说我去哪了!要不是我,估计某人就自刎喽!”
念玉双手环抱,气呼呼地说道,“要不是我拼尽全力吸收亡魂积攒力量,让某人自由,这个某人的脖子啊!早就添了一道新伤呐!哼!”
说罢,不等曲望尘有所回应,就化作了一道浮光窜回了曲望尘胸前的亡海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