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的夜晚十分寒冷,北风呼啸而过,吹得衣袍猎猎作响,寒气丝丝入扣侵袭着疲倦多日的残躯。
男人站在巍峨的城墙之上,微微眯起眼,凝视着三十丈外驻扎的白川国十万大军,抿了抿淡唇,眼中划过一丝疑问。
为何三日了都不曾有行动,难道在酝酿着什么大计不成?
“李元帅!敌国大军压境,都驻扎在了城门外,为何还不出城迎战?”
一个虎背熊腰,脸上一道狰狞伤痕的中年男人走到了他身边问道,只是眼中尽是对眼前男子的藐视。
这新来的李元帅怎么看都是个嬴弱不堪的人,为何这次殷将军没有被派过来。
“曹将领,你是在本帅质疑的决策能力吗?”
李元帅眼中闪过杀意,瞥了曹将领一眼,他一早就知道这个男人对他不满。
自从大半个月前他来到边塞军营,这个曹将领就一直对他冷眼冷言相待。
还几次想要唆使自己上阵杀敌,可这人是傻吗?
他虽是元帅但是文臣,是出谋划策的,又不是将军,要上阵杀敌的。
不知道为什么,曹将领被他看了一眼,心中就寒气一股冷意,他跪了下来恭敬道,“末将不敢,只是兵临城下,未免有些担忧,在这样僵直下去,我们的粮草恐怕会不够。”
“粮草不够了?”
李元帅微微皱眉,他确实忘记了是粮草这回事,转身看向了天上的那抹缺了一块的银盘问道,“还能坚持几日?”
“最多七日。”
“七日,足够了。”
李元帅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光彩,顿时有了主意,“这仗,能赢!”
曹将领看到了李元帅眼中的自信不敢再多问什么,而是默默离开了城墙。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对这元帅万分恐惧。
再过三日就是满月了,那个时候他的笛声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
李元帅的视线移了回来,再一次看向了那十万大军思索起来。
明明都已经侵占了三个城池了,为什么不继续进攻了呢?
冰普帝此举究竟有什么用意?
其实这次谁都没有想到冰普帝这次会御驾亲征,所过之处烽烟四起,民不聊生,手段残暴无比。
不过半月,他就打下了三个城池,直逼红枫国要塞渠谷城。
如此迅速地拿下了三个城池,绝不会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白川国一定很早就开始计划了,这次使者被杀一事很有可能自编自导,为的就是一个攻打红枫国的理由。
不过这白川国近日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也许按着那件事情来推理始末,依着冰普帝的性情,这仗确实是该打。
两个月前,冰普帝又得到了一个美人,他万分宠爱这美人。
不过到底会宠爱到何种地步呢?
这个不难猜测,当初他看过曲望尘宠爱沈满儿的样子,曲望尘就差把自己黏在沈满儿身上了。如今这个美人的消息既然能传到红枫国,这曲望尘怕她是宠上天了。
世人都说妖姬亡国,可这妖姬也是要长伴于君王的身边。
集千万宠爱于一身的美人竟在一个月后不见了踪影,不但如此不见的还有白川国的记载军事机密的密函。
就在世人以为美人是敌国派来的细作之际,冰普帝却从圣者千陌的手中得到了一副美人图,画上正是美人。
圣者千陌告知于他这画是红枫国的一个故友给画的一位秀女,本来是要给他山水画,结果拿错了,于是他也只好将就收下了。
因为这幅画,冰普帝不顾祭祀院元老的阻止强行动用了圣者千陌的预言能力,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场战争。
“冲冠一怒为红颜吗?真不愧是痴情又残暴的冰普帝啊。”
李元帅抬头望向了那抹圆月,一身银色戎装在月光闪烁着光芒,微微勾起了一个冷笑。
是羡慕,亦是惋惜。
若是有朝一日李望延出了事情,他绝对会让伤害李望延的人付出绝对的代价。
可是那个人,他却不能动。
暗灰的瞳子,划过一道盛红,恨意全部表现在了划过腥红的双眼上。
吹过的冷风,能撩起了他的青丝,却带不走他的恨,他的怨。
此时,李元帅完全没有注意他怀中的那颗珠子亮了一下,珠子中的“灵”字清晰可见。
就在他转身下城门之际,三十丈处也同样有颗珠子亮起了蓝色的光芒,珠子中的诡异的“亡”字也清楚的展现了出来。
“你怎么了?突然大亮起来?”男人的声音很好听,却有着几分九五之尊的底蕴。
“我感受到主人的气息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孩童的虚影坐在了男人的肩膀上,嬉笑地说道。
曲望尘揪下了肩膀上的虚影放在了手中,藏匿眼中的杀意,兴奋道,“嗯?念玉你是怎么找到的?”
“你刚刚看到了吗?城墙上亮起的那道白光。”念玉调皮地扑到了男人的胸前,一只小手不停地摸着男人锁骨上光滑的肌肤。
曲望尘习以为常地被念玉吃着豆腐,微微颦眉,脸上却笑意盎然,“难道那也是颗与你类似的珠子?而且就在你的主人身上。是不是呢?”
念玉不负众望地爬上了挂在曲望尘脖子上的那颗珠子,开始调戏脖子,“嗯,是灵月珠。小尘,你是不是看上那颗珠子啊。它没什么能力的。”
却是四颗神珠里面最强的。
当然后半句话念玉是断然不会说出口,不然小尘不要他了,他上哪找这么善良又能时不时吃吃豆腐的寄主啊。
“不过我也有点不太确定那个持有灵月珠的人是不是主人,就像我一样,灵月珠也是能找寄主的。”念玉早就知道小尘的企图了,所以打死也不能说那就是他的主人。
不然被小尘弄死了,他又得等主人转世了。谁知道要等多久啊。
曲望尘突然邪笑了一声,再一次揪起了念玉,放到手中,手指点着他的小脑袋说道:“那就是说杀了也无碍?”
可怜的念玉抱着头边哭边嚎叫着:
“嗷嗷嗷,好痛,小尘不要啊,念玉知错了。呜呜呜……那就是我们的主人,小尘千万不要杀了他啊。呜呜呜,我不想再等下去啊,等待很孤独,很寂寞的。”
“我可以不杀他,但你必须要留下来,直到逆儿死的那一刻!”
曲望尘命令着念玉,语调里却多了几分柔情。
他看着那抹缺月,眼中满是对伊人的思念。
逆儿,朕一定会把你救回来的!
“嗯,念玉知错了,呜呜呜……”
他耷拉着脑袋,身体幻化成幽蓝的光,回了那颗带有“亡”字的珠子中。
曲望尘看念玉回了珠子,便从怀中拿出了一卷羊皮卷,小心地打开。
他痴迷地看着那副画卷,心思飘到了失踪已久的逆儿身上。这时调皮的念玉有悄悄地跑了出来,它好奇那副画很久,可小尘总是不让他看。
这次趁他不注意,一定要瞄上一眼。
白纸?!
念玉再一次萎了,想不到小尘这么痴迷看地竟是一张白纸。
人类真是奇怪。
七月十五,是中元节,又称为鬼节。
传说这一日阎王会命人打开鬼门关,让那些被囚禁在地狱深处的冤魂厉鬼出来活动,看一眼他们所留恋不愿放下的人与物。
要是真的如此,那今日这战场上又多出来多少孤魂野鬼呢?
都过去大半个月了,不知道望怎么样了?
朔微微垂下了眼,他羸弱的身体骑在马上,迎面的风如刺骨的利刀剐着他的身体,一刀又一刀,好像随时都能将他从马上削下来。
为了保全李望延安危,在出征前夜,朔给李望延喝下了那壶醉千年,而活将他易容成自己模样,安置到了相府外的一处雅居,让几个可信的人照顾他。
而朔自己呢?
他则是易容成了李望延的模样代替他出征,上了这战场。
出征那日,装扮成平民的皇央言跟了车队一路,由于跟不上车队,她一路疾跑跌倒了不少次,可是每次她都是很快地爬了起来,对着他微微一笑,好像实在告诉他自己没事。
直到出城门那刻,皇央言的脸上冒着血花,被石子刮开了不少口子,衣服也已经破破烂烂了,整个人就像是从黄泥里面捞出一样。
后来是他怕皇央言出了事会影响到李望延的心情,才甩了她一根银针,将她弄晕了,看着暗卫将她带走。
这个女人真蠢,若是想送行直接在城门等不久好了吗?
何必跟一路呢?
若是舍不得直接阻止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而且明明是爱得如此深刻,为何一点都认不出来自己是假扮的呢?
可是转念一想,这不正和他一样吗?
他想多看一会李望延,不能直说,所以就跟了他一路。
他想不希望李望延出征,却又无法直接阻止,只能用这桃僵李代的方式保他平安。
北风呼啸而过,刮在脸上如刀割过一般,寒冷刺骨,果然是阴寒之地。
朔不禁勒紧了缰绳看向前方紧闭的城门,又转头看了身后的士兵,有些紧张,只要自己一声令下,这些人的性命就会——
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