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宿街21号,Moonlight。
周棠对照着手机里的酒吧地址,再抬头,看向马路对面,英文设计简约,浓稠的夜色衬托出酒吧的神秘感与高级感。
而她下车的位置有几辆造型各异的跑车,分外嚣张地停在那儿。
林钰找的这个地方看起来还不错。
半小时前。
周棠把狗狗送回去安置好,等它吃饱,翻着圆滚滚的肚皮睡觉以后,她才开始洗漱化妆,换了身适合酒吧氛围的衣服。
紧身的短款T恤,褶皱的工装裤。
在腰侧,恰到好处地露出泛着细腻光泽的肌肤,周棠走进去找人,有男生眼神不清不楚地盯着她后背的交叉绑带。
“周棠姐,这里。”
自从周棠在群里发送她已到达的消息后,刘云萱就一直在观察入口来往的人群,第一时间发现了周棠的身影。
同一时刻。
注意到周棠的人不止她的小组成员们,还有坐在西区环形沙发里的谭柯然。
他给苏昭禾换了一杯温热的红茶,正准备坐下,听到隔壁有人大声呼喊着周棠的名字,看了一眼,喃喃道:“她也来了?但靳谈最近好像有事没在。”
苏昭禾的眼前摆着手机。
她坐好,找各种角度自拍,脱掉白色西装外套,穿一件粉嫩的鱼骨蕾丝吊带背心,下半身是超短的牛仔热裤,大腿根那里勒出肉感,她今天走的是甜欲路线。
可纯可辣。
谭柯然站直的身形挡住了一大半的光,她用手推了推他,随口问道:“你干嘛,这就坐累了?那你往旁边站一站,我要拍照呢。”
谭柯然低下头。
他看到苏昭禾眼皮上爆闪烟粉色的截断,眼波粼粼,不过他太直了,只知道那是涂抹用的眼影,其余的他叫不出名字。
他诚实地说:“哦,我看到一个熟人,朋友的朋友。”
苏昭禾一边凹造型,一边听他解释。
“谭柯然,你不用这样,我没想和你谈恋爱,虽然我爸有意要撮合我和你在一起,但那是我爸的意思,你要是对我感兴趣,你应该去找他,反正我不喜欢你,我就是没找到别人陪我过来,所以叫了你,你能明白吗?”
她更是一种残忍的坦诚,什么场面话也不愿意多说,她才不需要维护两家的关系。
谭柯然听她这样理解那句话,他舔唇笑笑,轻嗤一声,端起她没喝完的低度数酒,把玻璃杯边缘的口红印转过去,仰头咽下。
上周他们两家父母不知道怎么忽然约在餐厅见面,是个人都能明白他们四位的撮合之意,像是强硬版的面对面相亲。
“我去,苏昭禾,你想得太多了,我也没看上你好吧,别自作多情。”
谭柯然学着她的口吻回敬。
苏昭禾侧过脸,直勾勾地望着他,长睫毛忽眨忽眨的,她显然不相信,轻飘飘地问了句:“是吗?那你扯什么朋友的朋友,难道不是你的某一任前女友。”
“你查过我那些前女友。”
谭柯然上周和她见面的时候还不敢呛她,但现在局势不一样了。
苏昭禾这一周让他鞍前马后地做了许多事,空闲时间全浪费在她身上了,他怨气满满道:“究竟谁喜欢谁啊?”
“大小姐,是你别喜欢我。”
他补充。
苏昭禾丢下手机,背面砸到桌角,碰到了旁边的冰块桶,砸出一阵叮呤咣当的声音。
她没生气。
只是那桶冰块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苏昭禾继续说着:“忘记告诉你了,那再加一点,我不喜欢你,但是保不准我爸真让我嫁给你,然后我找朋友问了一下你的那些往事,不希望你处理不干净,丢我的脸。”
“你放心,刚才那位可不是我的前女友,是靳谈的。”谭柯然眉眼微垂,伸手把冰块桶扶正,又夹了几块冰放到岩石杯里。
苏昭禾掏出包里的气垫补妆,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蹙眉,“靳谈?他有前女友?”
谭柯然:“不行吗?他今年过完生日快要二十七岁了吧,他长那张惑乱众生的脸,不至于到交不上女朋友的地步吧。”
苏昭禾:“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苏昭禾抿了下嘴唇,突然问:“哎,哪一位是他前女友?”
“那边啊,周棠。”
谭柯然指了一下方向,觉得这不是什么说不得的秘密,她是苏秉寅的女儿,又不是胡编乱造的娱乐媒体的营销号。
苏昭禾听清楚这个名字的时候,手里握着的银色小方镜一动不动,正好照见她僵下来的姣好面容。
过了一会儿。
苏昭禾丢了眉笔,站起身,说是要去一趟卫生间,但谭柯然看她走的那个方向,好像是周棠和她的朋友们坐在一起的位置。
谭柯然奇怪了一下,有一点点慌乱,拿出手机,给靳谈发了条消息,告诉他,“你今晚有空吗?周棠在Moonlight。”
他感觉苏昭禾可能认识周棠,再联系起她刚才的脸色,怎么看这两个人也不像是朋友,那她是怎么认识的呢?
谭柯然想不了那么多,要是待会扯头花的戏码在这里上演,他就倒大霉了,站在哪边他都得不到任何好处。
幸亏手机很快响起提示音,靳谈回了他一句:【知道了,我马上到。】
游戏玩到中途,周棠去了卫生间,苏昭禾看到她的背影,确定“周棠”这两个字与她以前见过的那个是同一个人。
苏昭禾靠坐在门外的洗手台上。
特意等着周棠出来。
周棠注意到前面有人,绕过地上的影子站到隔壁的水池冲洗,洗了有一会儿,最后拿纸擦干,女生还没走,她又多看了两眼,确定不认识后准备出去。
苏昭禾的视线一直没有移开,盯着周棠,在她要离开的前一秒挡在她面前。
卫生间的光不同于外场的昏暗沉昧,十分亮堂,打在妆面上清晰深刻,再闪亮耀眼的各系妆容也会显得浓厚假面。
周棠见她挡住唯一的出口,看着她的脸,仔细回想,她们认识吗?应该是这位女生认识她,不然怎么会故意拦着。
周棠喝得少,没醉,条理清晰,又因为过来的时候刚听完林钰说的一个冷笑话,现在心情很好。
她绽开干净纯粹的笑容,礼貌问道:“这位女士,请问您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苏昭禾依旧不说话,她觉得周棠是装的,她不可能没认出来,但不管是不是,她今天都要出言提醒她。
说是提醒,其实更像是暗含威胁,她开口的语气并不温柔。
“周棠,我记得你。”
紧接着,苏昭禾又说:“那件事,我不希望在南港听到谣言。”
“什么?”周棠以为是外面的音乐声播放得太躁动,她听错了,但看对面女生的表情认真平静,不像是说错了。
苏昭禾的话说到这个地步,也不准备收回来,只好进一步地告诉她,“耶鲁商学院楼道的电梯间,我们曾经见过。”
周棠真不记得她的长相,不过提到学校具体的位置,她倒是想起来一些事情。
大四上学期那年。
她在封闭故障的电梯里,碰见了一个有心脏病的女生,少女青涩稚嫩的眉眼逐渐与面前的人重叠。
“是你。”周棠默算了一下时间。
“你毕业了?”
她的理智端详让苏昭禾咄咄逼人的气焰消下去,一时感觉到茫然,她小孩子一样地努着嘴,“反正我的那些事你不能说出去。”
周棠失笑。
她这哪是过来找麻烦的。
她这是撒娇。
“你必须得答应我。”苏昭禾说。
“没记错的话,我那次就答应你了。”
彼时,周棠进入大四,要准备毕业需要的各种专业性论文。
傍晚时分,她从图书馆离开,路过商学院,想起之前在周围的一家咖啡厅买到了一份很喜欢的金枪鱼芝士脆皮可颂。
买完以后,周棠拎着纸袋出门,还没走多远,她被眼前美轮美奂的景象惊艳到,停下,转身走进了商学院的电梯。
耶鲁的哥特式建筑随处可见。
商学院楼里的大落地窗可以拍到绮丽浪漫的橘子色调的落日晚霞。
电梯行至三楼,开门,走进来一个穿着外套的女生,那个人就是苏昭禾,她当年刚满十八岁,在耶鲁读大一。
周棠一开始没有怎么观察过她,是在电梯故障后,猛地急停,灯光彻底暗下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苏昭禾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嘴唇苍白,面上惊慌失措。
“你怎么了?幽闭恐惧?”周棠下意识地以为她这个症状与黑暗有关。
苏昭禾微微闭上眼,呼吸变得急促,她指了指外套口袋。
周棠立刻明白,放下装有可颂的纸袋,双手伸进她的外套,翻找出一瓶没有标签的药丸,她当时还问苏昭禾,“这是什么药?”
苏昭禾没时间回答她,颤抖着拧开药瓶盖,倒出来扔进嘴里,等慢慢缓过来,她才轻声说:“治疗心脏病的。”
不久后,电梯恢复正常。
周棠走出去,苏昭禾没说话了,却紧紧跟着她,一路走到落地窗前。
周棠问:“还有什么事吗?”
苏昭禾理不直气也壮,大小姐脾气,“今天电梯里发生的事情,你不许说出去。”
“我不会说。”周棠答应,毕竟是人家的身体**,没有要告诉别人的必要。
不过她刚才看到瓶身没有标签的时候,的确是想到了一种最坏的结果,她猜测苏昭禾是瘾君子,还好她不是。
苏昭禾没走,“我说的不是我的病。”
“那是什么?”周棠问她。
苏昭禾支支吾吾的,“你刚才翻我衣服的事情……你应该替我保守秘密。”
周棠恍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了。
刚才替苏昭禾找药瓶的时候,她不小心看见了她宽大外套下,漂亮莹白的双腿,里面没有穿衣服,包括内衣。
周棠:“我知道,我不会说的。”
周棠:“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应该是要去参加迎新晚会里最特殊的一个,耶鲁惯例,Naked party。”
“很巧,我大一那年也有幸听说过这种聚会。”周棠粲然笑了一下,微微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