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小路慢慢往前走,绕过一个弯之后,池韫看到了自己的车。
她把手套脱掉,将垃圾夹放好,低身坐进车里。
刚坐上车,车门还未关上,旁边王奶奶家的灯突然亮了起来,池韫望了过去。
接着,两颗脑袋一左一右地出现在玻璃窗后面,和池韫打了个照面。
窗户是打开的,像是专门为她打开的,并且在这探头探脑好多次了,所以动作才会这么娴熟。
池韫对两个人笑了笑。
穿着玫红睡衣的王芳把着窗沿出声:“捡到这么晚才结束啊?”
池韫点头。
阿梅抱着王芳的胳膊缩在墙和窗的缝隙里,好奇地看着。
她认得池韫,也认得池韫的车。
奶奶说捡东西,难道她也是来帮忙的志愿者?可那些志愿者几个小时前不都走了吗?她怎么还在这里?
“捡来的东西给小舟了?”王芳问。
“给了,”池韫说,“但她不欢迎我,让我以后别来了。”
池韫没有将失落表现得很明显,但王芳一眼就看出来,说:“正常,你们离婚了嘛。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好好经营婚姻,离婚了才开始做着做那,谁见了都觉得膈应。”
“小舟又是当断则断,我不要谁也别想塞给我的性子。你会被她赶走,情理之中。”
池韫的心情原本没那么糟糕的,听王芳说完,心中抑抑,好像被什么东西钳住了似的。
这不像安慰,反倒像再给她补一刀的。
池韫受着,她目标很明确,不会轻易放弃,“明天我还来,您能帮我再去要几个麻袋吗?悄悄地,不要提我。”
用不一样的袋子装,在清一色的麻袋中十分明显,池韫怕梨舟一眼认出,连她捡的垃圾也被扫地出门。
如果袋子是一样的,她趁梨舟在屋里的时候,把封好口的麻袋混入一堆麻袋中,就不会被发现了。
王芳开始纠结,池韫的意思是让她瞒着小舟,替她打掩护。
可她跟梨舟邻居这么多年了,梨舟经常帮衬她,她的胳膊肘要拐也该往小舟那拐才对……
“麻袋我有啊!”这时,在一旁默默偷听的阿梅挤了一挤,让自己的脑袋显露出来,出声道,“我有很多,舟姐给了我一捆呢!”
“你要一起捡垃圾吗?”
阿梅不懂两人的情感纠葛,只知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她待的那个群解散了,明天没有志愿者来帮舟姐了,只有她和小饼干会不懈地干下去。
要是这个姐姐也来的话,她们就有三个人了。
池韫高兴不已,望着阿梅说:“能给我两个吗?”
“都给你都行啊!”阿梅说,“没了我再去舟姐那拿,舟姐让我随便拿。”
阿梅是她们石头厝里出动最勤的环保卫士。她通常早上去一次,中午去一次,晚上再去一次。
她特别能干,一天捡的,比十个志愿者捡的加起来都多。
梨舟怕自己不在,阿梅没有工具用,就把储物室的钥匙给她了。
她想拿麻袋,可以随时去拿。
池韫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不可多得的帮手,勒令自己必须要和阿梅搞好关系,开口道:“谢谢阿梅,明天你要捡垃圾吗?我们一起吧。”
阿梅说:“我很早的,天刚蒙蒙亮我就起来了。”
她倒是想再早点,可她奶奶不让她天没亮的时候出门。
池韫说:“我也很早。”
她可以先捡垃圾,再回公司上班。
阿梅问:“你有微信么,咱们加个微信吧,你来了就给我发消息。”
池韫下车,将自己的通讯器递过去。
阿梅扫了,添加了一串很长的字。
工作所需,池韫的昵称是某某公司加姓名加电话的组合。
阿梅不知道该怎么截取有用信息,等添加成功了,她在对话框里问道:“你怎么称呼啊?”
彼时池韫已经到家,她在对话框中打下“池韫”两个字,想了想又觉得不够好记,删掉,换了“饼饼”。
饼饼是她小名。
阿梅:【饼饼?】
池韫:【是。】
阿梅:【你和饼干什么关系啊?】
看吧,连小孩子都看得出来“饼饼”和“饼干”这两个名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阿梨还不把它改掉。
不过不改也有不改的好处,她就占个便宜……
池韫回道:【我是它妈妈。】
挂着“石头厝28号”门牌的房间里,阿梅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她想去隔壁找她奶奶说这件事,可她奶奶的房间已经熄灯了,应该是睡了,她不能去打扰她。
这个姐姐是饼干的妈妈,舟姐也是饼干妈妈,那她们?
阿梅一个人消化了一会儿,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决定继续管梨舟叫舟姐,然后把备注里刚打的“饼饼”两个字删掉,改成“饼干妈妈”。
池韫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好。
她以前一闭上眼睛就能进入目眩神摇的梦境,她是梦境的导演,想让两个主人公发生什么,就发生什么,现在不能了。
脱了衣服的梨舟不是推她,就是踹她,还让她滚远点。
现实中的梨舟不理她,梦里的梨舟也不让她靠近了。
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池韫霍然睁开眼睛,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你老婆不要你了,快去捡垃圾!
她一刻不敢耽搁,果断爬起来。
到梧州时,阿梅在石头厝的入口遛狗,手里抱着她昨天刚认的闺女——饼干。
认女儿是单方面的事,她们好像还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状态。
阿梅看到池韫才想起来自己就抱了一只饼干出来,什么工具都没拿,她赶紧跑回去拿工具,把饼干交给池韫:“饼干妈妈,我遛饼干遛到这里,夹子什么都还没拿呢。饼干给你看一会儿,我跑回去拿。”
池韫没来得及叫住她,这孩子一溜烟就跑不见了,剩她和一只狗大眼瞪小眼。
饼干对她还有敌意。
池韫现在没敌意,微笑挂在脸上,气质都变柔和了。她蹲下来,抬手,冲饼干招了招。
饼干警惕地看着她。
池韫说:“你叫我一声妈妈,以后有大狗欺负你我罩着,但你得做的我帮手。”
饼干:“汪汪——”
池韫的手停在离地十多公分的高度,保持不动,很温柔地看着它:“要不要认我做妈妈?”
“汪汪——”饼干感受到了善意,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将自己毛茸茸的头顶贴上池韫温热的掌心。
池韫当它认了,轻轻抱起小白狗,笑得眼睛都泛起了滟滟的春水:“以后你得站在我这一边,明天……明天我给你带好吃的,当做收买行不行?”
“屋里那个妈妈赶我走的时候,你就咬住我的裤腿,死活不让我走,明白没有?”
小饼干懵懂地和池韫对视。
它瞳仁漆黑,眼睛水润,弄不清楚情况的时候呆呆萌萌的。
难怪阿梨会喜欢。
说它和小时候的自己像,是不是有点生拉硬拽?
不管,就像。
阿梅带着工具回来了,一捆的麻袋,分了池韫一半。
她告诉池韫隔壁村子在举办音乐节,撤走时主办方有收拾,但收拾得不彻底,很多垃圾都被风吹到她们的村子里来了。
她们应该去源头把它收拾干净。
池韫跟着阿梅去草头厝。
两人一狗沿着草头厝沙滩一路捡回石头厝,忙碌了两个小时,各自收获两袋垃圾。
池韫发现今天的自己比昨天更熟练了。
昨天总在纠结海在哪个方位,她要以什么样的姿势躲避它。
今天她可以正视它了。因为池韫发现,拂晓后,在薄雾与朝霞的映照下,海挺温柔的。
浪花也是轻轻涌动,在有限的范围内慢而缓地活动,只要她不去招惹它,它也不会来伤害她。
将垃圾送往梨舟院子时,新认的女儿派上用场了,池韫把它抱在手中,教道:“饭点到了,肚子是不是很饿?让你妈妈给你倒点狗粮,我趁机把这两袋垃圾搬进去。”
“汪!”饼干似懂非懂地叫了一声。
池韫把它放在地上,小奶狗蹬着短腿,飞快地朝屋子里跑去。
屋子里响起一些声音,池韫趁梨舟将注意力在小狗身上时,把这两麻袋的垃圾悄悄搬到了院子的角落,然后她就要走了。
“阿梅,我去上班了。”走到王奶奶家,碰到回家喝水的阿梅,池韫跟她说了一声。
阿梅有点不舍,说:“你就走啦?”
“晚上我再来。”池韫说。
“那你走吧,我去找饼干玩。”
“嗯。”
池韫走了,阿梅遇见了叼着饭碗跑出来的饼干。
碗里剩着五粒狗粮,它以为池韫饿了,找它要吃的,特意从梨舟那里要来的,还是泡软的那种。
它叼着饭碗找了一圈没找到池韫,冲阿梅呜呜咽咽地叫着。
阿梅说:“找你妈妈啊?她去上班了。”
这时,梨舟从工作室里走了出来,听见了,问阿梅:“什么妈妈?”
阿梅:就是那个那个那个……女的啊。
梨舟:我知道她是女的。
阿梅:她大名叫饼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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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