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头什么都有。
何湫先是伙同于昕杨漠去地铁站偷电缆被警察抓住进了局子,又到洞穴里面去盗墓,最后屠了三条龙她才悠悠醒来。
有人在敲门。
何湫翻身起来,有点懵。
谁没事这个时候敲她家的门?她又没点外卖。
何湫踩着拖鞋,顶着一张臭脸去开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谁啊?”何湫的语气很不好,但立马就噤声了。
丁堰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几个袋子,脸色比她还难看。其实这时候温度已经降了些,但丁堰还是满头的汗,显然是等了好一会儿了。
“你…怎么来了?”何湫把他拉进来。
丁堰被她气乐了,“祖宗,你是忘了你玩了一下午自闭吗?打电话又不接,我不得上门来找你?”
丁堰一肚子的怨气,“敲门敲了半天也没人理,我跟你说你这个毛病得改,你自己数数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
何湫心底里有点小雀跃,踮了踮脚,“哎呀…”
丁堰给她买了点菜放冰箱,又打开一个包装袋,登时满屋都是油香味。
“肺片!”何湫兴奋地凑过去,才注意到自己的胃已经饿得有点难受了。她从中午到现在连口汤都没喝。
“从街上给你端回来的,”丁堰在厨房洗锅,“还有一份汤,不过都有点凉了。我再在锅里重新煮一道,有什么想加的蔬菜吗?店里的配菜只有芹菜和莴笋,还想吃点什么?”
“再加点土豆吧,我想吃点淀粉,饱腹。”
“好,”丁堰点点头,“我弄。一个还是两个?”
“两个吧,我饿了。”
“怎么没把你给饿死?”丁堰嘴上骂着,手上的动作倒没停下。
此时太阳往西倾着,橘红的光从窗户泄泻进来,交错着,把这屋子切割成明暗不一的两半。
何湫扒在门边上,看丁堰忙活。
汤烧开了,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丁堰。”何湫突然开口。
“嗯?”丁堰没回头,但语气还算温柔。
“今天车上我说让你别管,你当时脸色很吓人,”何湫振振有辞道,“我觉得你得跟我道歉。”
丁堰不可置信地转过头,“你还真是猪八戒抡家伙,”
“啥意思?”
“倒打一耙啊…”
何湫转过头,不停颤动的肩膀泄露了她的愉悦心情。
她笑够了,才转头跟丁堰道歉,“我今天那话,说的不太合适,你别生气啊…”
丁堰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没接话。
“但我还是不太想说这事。”何湫犹豫了一下才说。
“什么事儿?”
“就…郑集的事儿。”
“不想说就不说。”丁堰用筷子戳了一下锅里的土豆,感觉熟得差不多了,便把店里的配菜一齐倒下去。
何湫走过来去凑他跟前去看他,有点忐忑,“你…没生气吧?”
丁堰把她脑袋拍开,“起开,你脑袋都要进锅里了…”
何湫揉着脑门,不情不愿地往旁边挪了几步。
丁堰把锅盖盖上,才转过头看何湫,“我那话是说真的,不是敷衍你。你要不想讲,咱就不说。要是哪天你觉得合适,你再讲给我听不就完了吗?”
“我今天有点冒火,主要是两点。”
“你说,我听着。”何湫从善如流。
“第一,你今天那语气,我没给你顶回去我真是够…”丁堰没继续往下讲了,笑着摇了摇头。
“好,”何湫举起三根手指,“我的错。”
“当然了,这点跟后面那点相比都不重要了,”丁堰手指在橱柜上敲了敲,脸色沉了些,“生气可以,拉黑也行,冷暴力…都随你。但不能动不动玩失联,手机铃声得开着。总得让人联系得着你吧?几个小时了?于昕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何湫一直有点怵丁堰黑脸,乖乖认错,“知道了…”
丁堰看她一眼,又松散了一下表情才拍拍她脑袋,“出去吧,马上就煮好了。”
吃饭的过程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何湫纯粹是饿狠了,丁堰吃得不多,基本上都在给她夹菜。
放下筷子后,两个人都没起身。
“我今天下午联系不上你的时候,有跟于昕通过电话。她跟我说了一些你们家的事儿…”丁堰收拾完了桌上的残羹起身说,“但她说她也不知道内情…”
何湫低下头,有点畏惧丁堰的眼神。
说吧,其实也没什么的,何湫想。
但她最后只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丁堰一直看着她,等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行,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出门的时候,丁堰把垃圾也带了下去。
十月十七日。
跟暑天里相比,这实在是个好天气了。
青空高远,太阳就那么绚烂地照着,至于刺眼。有些许微风。坟茔墓冢安静又整齐地排列。
昨晚稀落落下了一场雨,黄泥满地,一涂泞淖。大门口稀稀落落地站着何湫一行人,都穿着素色的衣服。
这是镇上的公墓,价格不贵,赵蓉多添了一千多块让钱尚珍得已和何湫早逝的外公葬在了一块。
下葬的时候,何湫用余光扫了一圈,小辈里面,除了郑集,都到了。
“你这表哥也真是的,”赵蓉拍拍身上的香灰,“你婆婆生前最疼他了,他结婚之后你婆婆都还还在贴补他…结果你婆婆走了,他连回都不回来。”
何湫没搭话,只翻着微信,有点心烦。
自那天丁堰走了以后,他俩好几天都别别扭扭的。
信息照发,电话照打,但那种让人着迷的亲密感却不如往昔。
两个人都装不了什么都没发生。这几日里,信息是简短的,见面也是仓促的,连偶尔交汇的眼神也忙慌地错开。
赵蓉还在她耳边上念叨郑集,何湫听得心烦,硬邦邦丢下一句:“是呢,我婆婆辛辛苦苦地把郑集带大,临到头了也没等来他,更别提你这个天天为他花钱的三姨了…”
赵蓉脸上浮现出一点难以置信:“小湫,你在跟妈妈说什么呢?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何湫感觉胸口下一点点的地方在抽搐痉挛,她又想吐了。
钱尚珍的葬礼过后,何湫和赵峥做了账号的第二个专题——《死亡》。
何湫在专题下发表了一篇文章,名字很有些标题党的意味来,叫《外婆去世了,我却…》。她在里面以自己作为小辈的视角描写了这场不算沉重又让人厌烦的葬礼。
“不知道的人看到这标题,以为咱们账号是营销号呢…”赵峥打开文件就乐了,“你以前写稿子就是这么吸引流量的?”
“是呢,不止以前,现在也是。”何湫把键盘敲得噼啪响,语气很冲,“就按这个标题上传吧,能多点流量关注也是好的。”
赵峥有点狐疑地望过去,“你之前不是说…要把这个账号的内容跟你之前接的稿子区分开来吗?”
何湫“啪”地一声把电脑关上了,语气很冲,“对,但我现在没什么节操了,就想做个恰互联网烂饭的人,不行啊?”
何湫起身去上厕所,赵峥转过头跟柜台里面的邹琦和冯晖对视上。
“谁又惹她了?”
邹琦耸耸肩,“这谁知道呢?”
赵峥受了点何湫的气,但还是老老实实去看文章了。
何湫话虽是这么说,但剔除标题,仍能看出何湫在这篇文章里消耗的心血。
她剖析了自己和亲属之间的复杂关系,描写亲族旧邻的稀落…她述说自己的难过,也坦诚自己的冷漠与自私。
第二天晚上,何湫躺在阳台上刷手机的时候,她的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她打开,叫“諠湫”的账号更新了几篇文章,最顶上的那篇标题加粗——《外婆去世了,我却…》。
何湫盯着那个标题,倏尔笑了。
她退出去,给赵峥去了条消息:【我那标题就是赌气敲的,最近账号阅读量不太好…我这几天心情也不好,白白让你受气了,对不住啊。】
赵峥很快回了她:【大恩不言谢,下个月发工资的时候自动扣两百啊。】
周扒皮!何湫笑着骂了一句。
完成了新的一期专题,何湫心情放松了很多,一整周以来第一次在十一点之前就上了床。
本来都躺下了,但何湫毫无睡意,又坐起来把灯打开,去拿手机。
刷了一会儿短视频,何湫觉得没什么意思,又打开微信,点进橘猫头像的聊天框。
连着好几天了,两个人之间除了惯常的“早安”、“晚安”、“吃了吗”,再没有别的消息了。
但她每天早上推开门,墙边还是立着一袋子新鲜的瓜果蔬菜。
同样的,她也仍是每天早晨给丁堰捎一杯鲜榨的豆浆过去。两个人说不上两句话,她就提出要走,丁堰也不留她,扭头就去看车了。
何湫把手机关上躺下,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起来,何湫把昨晚上浸泡好的豆子从冰箱里拿了出来。
黄豆泡胀后,何湫又反复冲洗了三遍,因为黄豆的主要腥味是黄豆中所掺杂的杂质引起的,这样可以减少豆子的腥味。
此外,在把黄豆放进豆浆机之前,她还把豆子放进锅里先给煮熟了。这样做出来的豆浆,会更细腻、丝滑,喝着也更香。
何湫榨豆浆的时候,加的水比一般人稍微少些,这样打出来的豆浆味道会更重。豆浆打出来之后,在用纱布过滤一道,就完成了。
走进店里的时候,已经快九点半了。
店上刚拖来了一部撞过的车,丁堰简单检查了一下,问车主,“怎么搞的?”
车主吊儿郎当的,笑笑,“就在南北大道那个路口,是我车前面发生一起交通事故,我就一刹车…结果跟车过近,我车子前头就跟前面货车的尾部撞上了…”
丁堰点点头,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前保险杠跟前大灯得换;左前轮胎爆胎了,也得换;引擎盖也受损了,不用换,但得修复;车辆左前翼子板变形,这儿,看到了吗?也得校正。”
“还有就是补漆…”
说得差不多了,他余光扫到何湫进了店,便把这一块让给石祁和张师傅,他自己摘了手套跟进去,“你们先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