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荣城了?】
看起来与何湫颇为熟稔的语气,但在此之前两人间没有一条聊天,何湫又打开这人的朋友圈,背景图是一张被rua脑袋的橘猫,跟头像是同一只。这橘猫长得一副机灵傲娇的模样,rua它脑袋的手骨节明显,一看就是个男人的手。但朋友圈里面啥也没有。
所以,哥们儿你谁?
何湫千言万语在肚子里滚了一遭,最后就发了个“?”出去。
那边过了几分钟才回复一句:
【你最新一条微博IP地址?】
何湫的背“腾”地一下就打直了,她的微信好友都要时时清理,而微博更是只有关系亲密的几个朋友互相关注。
她便没打算跟人兜圈子了:
【你回荣城了?】
看起来与何湫颇为熟稔的语气,但在此之前两人间没有一条聊天,何湫又打开这人的朋友圈,背景图是一张被rua脑袋的橘猫,跟头像是同一只。这橘猫长得一副机灵傲娇的模样,rua它脑袋的手骨节明显,一看就是个男人的手。但朋友圈里面啥也没有。
所以,哥们儿你谁?
何湫千言万语在肚子里滚了一遭,最后就发了个“?”出去。
那边过了几分钟才回复一句:
【你最新一条微博IP地址?】
何湫的背“腾”地一下就打直了,她的微信好友都要时时清理,而微博更是只有关系亲密的几个朋友互相关注。
她便没打算跟人兜圈子了:
【不好意思,前段时间换了手机,有些聊天记录什么的没有导过来,当时也没有留备注,你是?】
这回倒是回得很快了:
【我是丁堰。】
得了,何湫想起来了。
丁堰是批发站旁边做汽修的丁勇的儿子,比何湫大三岁。
但他俩的关系,却有点不那么好形容。
丁家和赵家又是一个村的。何湫小的时候两家人还是密切来往的。
丁勇是老实的生意人,丁堰他妈在生下他之后再也没有管过他。夜不归家是常态,归家也只是为了拿钱,自然是整天常年的争吵。丁勇想离婚,但丁堰他妈不愿放弃白拿钱的机会。于是整个镇上都闹得人尽皆知。丁堰那时候要么跟着他爷爷奶奶,要么跟着丁勇,很是可怜。
何湫对丁堰的印象是有阶段性的变化的:第一阶段出现在何湫七八岁之前,这个时候的丁堰常年躲在丁勇身后,明明比何湫还大三岁,却也不见得比她高多少,白白净净的,跟个女孩儿似的。何湫那时候还挺活泼,碰上丁堰总会去逗两句,但丁堰不爱说话,只是脸红。
差不多何湫初中的时候,丁堰父母离了婚,后面没一两年,丁勇又再婚了。
也就是这几年,何湫再去丁勇的汽修厂,都没再碰上过他:不是在街上疯玩,就是回了乡下爷爷奶奶家。
丁勇有时喊何湫去找他,何湫也总是摇头。她搬到城里去后,被赵蓉管得很严,她怕何湫沾染上一些街上的坏习气。
最后一次见面是何湫上高一的时候。是个周末,她和赵蓉陪何先宏去丁勇的汽修厂补漆。
一进门,汽修厂还有别的客人,丁勇跟他们打了招呼,便很大声地招呼丁堰出来接客。厂房旁边的平房就走出一个年轻人。
何湫实在是没有认出丁堰来:他变化很大,高了何湫快一个头,黑了,身材也结实了不少。头发也剃得短短的。脸上的变化倒是不多,就是张开了,有棱角了…
丁堰那时候刚上大学,在本地的一所重本大学读机械工程,假期和周末就在汽修厂帮着丁勇干活。
见到他俩,丁堰极自来熟地打招呼。寒暄两句,丁堰塞给何湫一瓶饮料让她搁旁边坐着,自己则极利索地钻到车底去了。
那天过后,两人加上了联系方式。那时候何湫用的还是□□,丁堰偶尔会在她的动态下面留言,内容不过是一些招待她之类的客套话。
上大学后何湫就基本只用微信了,丁堰大概也是那时候加上的好友。何湫再去翻看她上大学以来的朋友圈,丁堰也经常点赞,偶尔还会评论一句。
最要命的,在去年何湫一条询问带楼底下流浪猫做绝育的朋友圈下面,丁堰给她连发了七八条长评论解答她的问题。她那时候还给别人发哇哇大哭的表情以示感谢,还没过一年了,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何湫:【堰哥对不起!】
丁堰:【这有啥?备注加上就是了。】
何湫:【加上了加上了~~】
何湫:【对了,堰哥你为啥有我微博啊?】
丁堰:【大数据推的。最开始也不知道是谁,后面看到你们学校的标,猜出来的。】
丁堰:【真回来啦?你应该还没毕业吧?】
何湫:【嗯,回来处理一点家里的事儿。处理完了还要回去的。】
发完这条消息,何湫觉得话说得有点多,想撤回,但消息已经来了。
丁堰:【行,我现在也基本上在这边,有空约着吃饭,我请客。】
何湫:【好嘞。】
回复完丁堰的消息,何湫看到前几天自己往家里寄的户口迁移证到了,便起身结账回家。
政务中心离家有点远,何湫又拿着一沓资料,便打了个车过去。路上,何湫忽然又想起她跟丁堰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
那天补完漆,丁勇要留何先宏聊天,就招呼丁堰带何湫上街。
何湫那时被丁堰塞给她的饮料喂了个半饱,忙不迭拒绝。丁堰没理会她,自顾自地就进屋洗漱换衣服去了。
何湫等待的时间里,何先宏跟赵蓉追在何湫后面要他俩注意安全。
终于,丁堰手里提了两根冰棍出来,一把拉着何湫往门外走,那些絮叨话音就弱下来了。
何湫心底突然就泛起一丝畅快,有种把什么抛在身后的感觉。
夏日里街上的空气都带着躁动,不时有大排量的摩托车呼啸而过,捎来几丝凉意。街两边两排梧桐树,投下一路上的斑驳。
丁堰一路上和熟悉的街邻打着招呼,何湫只跟在他身后,咬着冰棍尴尬地打着招呼。
一路上两个人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丁堰见她不太想说话,也不觉尴尬。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丁堰左右看了看,一把抓住何湫的手腕,就跃进了那一片晒得滚烫的深青里。何湫脑子一片空白,只能跟着他不停地奔跑,耳边全是风的呼啸和自己巨大的喘息,夹杂了几声带着惊慌的斥骂和喇叭声。
何湫被他拉着跑了很久,两条腿累得在打战,但心里却越发轻盈起来。他们一路跌撞,穿过车流和人群,完全不顾人们的咒骂和惊慌,喘不上气了还在得意地笑着。夏日里沉闷的空气仿佛都因此跳跃起来。
其实丁堰也不过是带着何湫去大学城那边闲逛,何湫跑到胃痉挛,什么也不想吃,最后被丁堰硬塞了一个热乎的鸡蛋仔在怀里。
一路吃着东西往回走。那时夏日蝉鸣,耀眼夕晖下,整条街都被镀上一层融融的金色,两个人都没说话,看得出神。
那份鸡蛋仔最终也是两个人分着吃完的。
现在记起来,何湫依旧会为这件蠢事笑出声,心想:真是两个傻逼。
但现在,傻逼不傻逼的事儿暂且不论,何湫还得先去处理她爸妈离婚的事儿。她着急忙慌地把户口迁回来也是方便后期处理资产分割的问题。
周一下午的政务大厅人也不少,何湫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她算是迁回原籍,手续并不算繁杂,不到半个小时就拿到了新的户口本。
等待材料审核的工夫,隔壁窗口的一家人就房子户口的问题扯皮起来。
何湫听在耳朵里,很难不联想到自己家的事情来,拿着新的户口本走出政务大厅时都在叹气。
而事实证明,她的担忧不无道理。
何先宏还是老毛病,一遇上事儿就躲起来,借着加班的由头晚上**点才回家。赵蓉也躲着何湫,成天往何湫姨妈家跑。
财产分割的事儿,还是何湫一个电话一个电话跟他俩沟通了一个多星期才得出大致结果的。
还算庆幸的是,何先宏在这些事情上还算好讲话:三套房子,现在住的老房子仍归赵蓉所有,何先宏要了一套高层并同意把剩下的那套新房划归到何湫名下。赵蓉不会开车,那辆SUV给何先宏。旧的那辆凯美瑞两人都不想要,何湫思考着哪天把它转让出去。
这些都很好谈,问题在于何先宏和赵蓉从发家开始,两人的钱就算得不是很明晰:批发站刚建立的时候,何先宏也很出了些力,但鉴于是公职人员的缘故,才不敢在批发站挂职。这些年,两人的储蓄花销又都搅合成了一团,何湫问起来,两个人都不愿透露自己的老底,实在让人头大。
好在两个人对于家里大笔的存储还算有数,何先宏本还有意争取均分,何湫就着他要再婚的事儿骂了他好一个没脸,最后大额的储蓄基本按1:2的比例划分。
至于贷款,那辆SUV的车贷还了一大半,剩下的约定好何先宏个人承担。两套高层的房贷,何先宏名下那套还剩七年,何湫名下那套贷了五年,还剩一年多。三个人商量决定何先宏的房贷自己承担,何湫名下那套房则由赵蓉承担,赵蓉再额外补偿何先宏二十万。
此外,何先宏名下还有一笔定期,是何湫十八岁成年的时候赵蓉把她这些年的奖学金、压岁钱添成整数存的,因为何湫在北京,便暂时划到了何先宏的名下。
赵蓉别的都好商量,但一定要求何先宏把这笔钱转回何湫名下。何先宏也没脸去吃自己女儿的钱,三个人便约好了日子去银行把一应事项办理妥当。
赵蓉文化程度不高,何湫咨询了自己学法律的同学之后,拟了份离婚协议书。又跑了一趟给两个人送去签了字。签字第二天何先宏就和赵蓉去申请离婚登记了。
从民政局出来,何先宏提议:“一起去吃个饭吧。”
去的是老房子附近一家常去的中餐馆,点的菜也跟往常差不多。
饭桌上三人都没怎么说话,何先宏只叮嘱何湫让她帮忙处理一下旧车的事情,别的也没再说什么。
三个人都没吃多少,很快就放下了筷子,何湫去结的账。
何先宏那套房子是精装房,可以直接入住。他这几天搬了大部分的东西过去,还剩两个行李箱,今天一起带过去。
赵蓉一回家就呆在自己房间没出来。何湫坐在沙发上玩地铁跑酷,故意把声音开得很大。
何先宏说: “我走了。”
何湫听到了,但也没有起身。过了很久,门被轻轻关上了。
伴随“啊”的一声尖叫,手机里的小人被迎面而来的地铁撞死了。
何湫把手机丢到一边,觉得自己还是有点难过。
她心想:人就是这样,一点也不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