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太过短暂,可整夜贪欢叫姜煐神魂颠倒,小死几回。
她万万想不到,像裴颐之这般看上去淡欲之人能一夜叫五次水。她算是明白为何他会说将今夜二字了,感情是早就有打算。
姜煐被他折腾了一夜,醒来时腰酸腿疼,看见他将她的发缠在脖颈上,面容沉静。他胸膛上的血洗净了,有些起脓,除此外满身显眼的咬痕。
好像有点过分。
俞遥来的时候,他们的镣铐还缠在一处。俞遥眉尖几不可见地跳动一下,姜煐罕见的有些尴尬。
“上回和殿下说……”
“嗯嗯,”姜煐抿唇,“看看叔慎。”
“叔……咳咳,裴大人气血攻心,因此有些发炎。”俞遥默了默,换了个说法,“改回臣同裴大人聊一聊,好叫他注意些。”
姜煐点头。
趁俞遥要走,静芽赶忙去送了。
这段时日,俞遥和静芽似乎感情增进些,俞遥偶尔送来一些补药,可静芽只是摇摇头。这次回来,静芽脸色倒还好,她将收拾好的天机镜碎片整理好,送到姜煐手上,姜煐问了句,她回道:“俞大人早就有婚约了。”
“有婚约了?”
“嗯,说是在老家有婚约,等他回去成亲的。”她说着,语气不可避免地寥落,“他不是背信弃义之人,奴婢也不是。”
姜煐勉力想拼一拼天机镜,发现怎么都拼不起来。她回道:“好罢,没事,再看看。”
昨日裴颐之捡起的那一块碎片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天机镜拼不成圆了。姜煐放下金丝楠木盒,听静芽说青竹还跪在外头请罪,要不要让他起来。
“跪多久了?”
“两个时辰了。天不亮就跪着。”
“让他跪着。”姜煐说,“上朝回来后,本宫要看见裴颐之同他一齐跪着。”
“啊?噢……”静芽道,“奴婢叫裴大人起来。”
“不必,”姜煐说,“你找把钳子来,把这个弄开。”
圈了一晚上了,手都麻了。
这日上朝,罗呈和顾頫果然因为雍亲王来信而奏本。雍亲王大骂她不忠不义,不守本分,乱国纲,不守国法。
朝臣讨论来讨论去,倒是没人像之前那样傻的跳出来张狂反驳她。姜煐重新安置后宫,除却自愿陪葬姜令安的之外,其余嫔妃可住在西宫后侧。她下令修整芳贵人和她孩子衣冠冢,还她姓名,给了她最后的体面。
她并非慈心泛滥,只是她想,不管是男是女,谁不想寻得良人呢?
散朝后,罗呈委婉提醒她小心饮食,顾頫则直白得多,让她别轻易死了。
姜煐笑出声:“看来顾大人怨气颇重。”
“裴大人若好了,就该来上朝。”顾頫说,“一日不上朝,便是懒惰了。届时顾某仍旧会奏本弹劾裴相。”
姜煐半天解释不清楚,只说:“裴颐之确实有伤。”
她伸出手指,指了指上身某些部位,露出脖颈上一处吻痕。顾頫右手握拳,咳了一声,拱手道:“臣……告退。”
顾頫走的时候眼神莫名其妙,倒叫姜煐感觉不妙。
回去时,她看见裴颐之老老实实跪在地上,脊背挺直;青竹满脸惶恐,勾着身子;小狸奴四脚朝天,翻了个身。
静芽拿来一碗药,用银针检验过了,还给小狸奴嗅了嗅。得到小狸奴大尾巴满意拍打之后,姜煐端起药,走到裴颐之面前。
他没戴玉冠,半数头发散着。
面色有些苍白,大约是因为昨夜失血过多。
抬头看她的眼神澄澈,唇瓣嫣红,略略敞开的衣领下好些吻痕和咬痕,全然不避讳,有种令人心动的脆弱感。
这样子被人看去了,姜煐都能想得出会传些什么。
说当朝宰相以色侍人,苟且偷生。
姜煐掐住他的脸,耐着性子给他喂药。药汁流进去的速度有些快,他咳了咳,她立刻松开手,让他咽下去。
他的喉珠上下滚动着,抬头的模样和昨夜毫无二致,瞬间就让姜煐想起一些他沉溺于舔吻她蕊心,逼她叫出来的场面。她脸红一阵,白一阵,把夜里的气撒到现在,把药搁在他手上,说道:“跪着喝!”
偏生这死人感受到她的羞窘,喝完之后,沉思半晌,说药太苦。
“再不养好身子,顾頫要弹劾你!”
“殿下让他弹劾臣?”
“哼。以色侍人,是该弹劾。”
裴颐之垂头,道:“以色侍殿下,是臣的本分。莫非殿下觉得他人更好些?还是臣昨夜做得不好——”
姜煐捂住他的唇,看了眼青竹。
青竹慌忙摇头:“奴才什么都听不见,奴才聋了,聋子。”
姜煐这才沉下脸,说:“青竹起来。”
青竹不敢置信地看着裴颐之,站起来,小孩儿般喜形于色,姜煐指了指另一处,说:“你们分开跪着,省得看来看去,还给你家郎主锤膝盖,没点规矩。”
青竹:“是……殿下。”
裴颐之道:“殿下去哪里?”
“挂绳子。”
静芽拿来盒子,姜煐熟稔地抽出两条长长的红绳,拨弄盒子里的玉珠宝石,问道:“叔慎喜欢甚么珠子?”
“都喜欢。”
姜煐挑了和田玉,青金石,串在末尾,交给他:“这次你替我挂。”
海棠树上红丝绦数丛,裴颐之站起来,将两根红绳缠绕编成一条,用另一种法子缠在树干上,没有晃晃荡荡的美感,叫它们贴在树皮上,拽都拽不下来。
姜煐无奈道:“你干嘛呀。”
“这样掉不下来。”
“可是不好看呀。”
他便将红绳卷下去,成为这树干上第一条双绳缠绕的红丝绦。
他回眸望她:“这样呢?”
“挺好。”她笑道,“叔慎好看。”
他笑了笑:“臣……果然还是以色侍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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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一起后,姜煐会在某个时间点,某个时刻恍然,其实他们早该在一起。她因为回到过去,反而丧失了对不确定的未来举起剑的斗志,如果就此错过他,也许同样是遗憾一生。
她勉力接受那些恐惧,对比她来说,裴颐之的没有安全感则更加显化。
他摘掉了那个叮当响的镣铐,用盒子里其余红绳编了好长好长一条,栓在自己手上。
另一端要她握在手里。
“可以握住我吗?”
可当他第一次这么说的时候,是在床榻上,姜煐看着他烛光下闪着光的双眸,受到了蛊惑,还以为是那档子事,直接拴在了他那处。
裴颐之脸色发黑。
后来这条红绳不干净了,他又做了一条短的,又短又细,只够她将他拴在身边。
她笑道:“可是把叔慎绑起来也很有趣。”由她索取,像温顺的马儿。若将他放开,这马儿就不温顺了,很霸道,死死搂着她,带她翻山越岭,深到骨子里,淌在汨汨溪流里。
“叔慎是不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他沉吟片刻,说年少时见过同心手里的春宫图。就是在裴宅那次,他们还吵了一架,她知晓的。
姜煐恍然大悟:“后来就没看过?”
他摇摇头:“没有。”虽然没看过,但是梦里也会跑出来。
姜煐问他近日做了什么梦,他说没什么。
姜煐问:“天机镜怎么办?”
“不需要天机镜。”裴颐之在她的手背上落在一个炽热的吻,“你我都不需要,那本就是无用之物。”
可雍亲王呢?
这个悬念仍旧挂在姜煐心头,她时不时就会强压下去,在批完折子之后抱住他的腰身,抚摸那段红绳,给自己慰藉。
她听见窗外有蝉鸣声,听见他的呼吸声,听见烛光爆了一声,静芽从屏风后走过,悄悄退出房间的声音。
这些她在上一世都很少关注。她关注的是淋漓的鲜血,仓皇的鬼影,砍下的头颅,和冰冷的宝座。
她觉得她现在有一点幸福,又觉得不该说出来,生怕有一个人出来将所有都夺走,因此要小声的幸福着。
他身上有药膏和兰花香混杂的气味,有点凉凉的。他转过身,拉了拉红绳,见她将自己两只手都绑起来了,有点无奈。
“皎皎。”
“嗯。”
他问:“批完折子了?”
“嗯。”
她闭着眼睛,头上花冠歪了,显然是困极。
静芽将面盆端进来,要给她拆发髻,他伸手阻止,让静芽去歇息了。
她又累又困,怀里一空,还伸手去摸。他探身让她摸到脸,她满足地喟叹一声,像只小狸奴一样翻过身继续睡。
他便轻手轻脚地用毛巾浸上温水,一点一点给她擦去脸上的脂粉。
她是爱美的。
他擦到唇边,有丝犹豫,还是忍不住低头将她的口脂舔吻干净。
唇舌搅弄,春波荡漾。
他打开门,叫青竹去熬药。熬那副俞遥送来的新药。
那药不像治疗伤病的药需要久熬,小半刻便熬好了。裴颐之谢过她,一饮而尽,吹灭了烛火,摘下她的花冠,看见她一头秀丽的黑发墨一般淌下来,好似他手中最好最珍贵的墨条。
姜煐从湿/热的吻中渐渐睁开眼,迷迷糊糊问:“几时了?”
“亥时一刻了。”
他的吻逗得她耳垂发痒,手带着她从衣领处滑下去。姜煐轻笑,脚趾蹭上来,勾住他的小腿,懒洋洋地问道:“叔慎当真没看那些东西吗?”
其实……
看了一本。
认认真真看了,和当初备考科举一样。
他一边看一边惊讶原来还有这种姿势,还有那种方法。
还可以这样让她快乐。
他含糊道:“殿下舒服吗?”
姜煐肯定了他的学习成果,他黑眸一亮,像摇尾巴的大犬,将她撑起来,塞得太满,以致于她更加倦怠,无力地倚在他的臂膀上。
他悄声道:“臣喝过避子药了。”
姜煐咬唇,脸庞赧红,脚放下来想要换个动作,谁知他倾覆过来,将他的各个学习成果都多方面展示了一圈。
姜煐雪肤上黏着湿漉漉的墨发,蛇一样缠下去,呜咽一声,推搡他:“你都学了甚么乱七八糟的。”
他的吻落在她脊背上:“不好么?”
皎白的月亮肚皮都撑得鼓起来,落了一地月华。最后红绳缠到她雪白足腕上,上下乱晃。
裴颐之恶趣味得很,将那段红绳束到海棠树上。
姜煐觉得他简直不知礼法,她脸颊通红,给了他一拳,他又乐得看她在他身上留下痕迹,捧起她的拳头轻吻。
“以后再不挂了!”姜煐叉着腰说,“要编你去给姜煊编,再也不许用到我身上!”
她每每听见风吹红绳响,无可避免的瞬间想到他炽热的唇和干净的眼眸,一点办法都没有。
后来,姜煐把红绳上的珠子全部取下来,用光洁无暇的和田玉穿成,做成了独一无二的玉带。
这串玉带和旁人不同,之间穿上粉晶和青金石,颗颗清贵雅致。玉带右侧上垂落的那三颗宝石是裴颐之亲自选的,上头的雕刻成椭圆形,中间那颗呈海棠花样,最下面的雕刻成水滴状,他格外喜欢,爱不释手。
哪怕在散朝时,他长指下意识摸到粉晶白玉,全然没有那份心思,认认真真在和她谈论政事,她也会心头一跳。
因为姜煐知晓。
海棠滴落春雨。
那三颗珠子,都曾在她潺潺春波中被他亲口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