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夏 第7章 第七章

铁板鱿鱼被煎的滋啦滋啦响，香气四溢。臭豆腐的味道混合与其在一起，却意外的和谐。火舌舔舐着羊肉串，烤的滋滋冒油。孜然的香气直冲鼻腔，辣椒粉与小葱香菜激发出勾人的味道。人们肩擦肩，脚挨脚，整条街熙熙攘攘。

“十一点的夜市啊……”卡维紧紧贴着艾尔海森，“可惜我澡白洗了。”

他舀着冰粉往嘴里送，吃着吃着对着艾尔海森晃了晃碗：“你吃不？”

艾尔海森看了眼他手上的勺子。只有一个，他吃过的。

艾尔海森冷漠道：“不吃。”

“铁板鱿鱼吃不吃？关东煮呢？烤鸭腿？欸小蛋糕也不错啊。”

卡维扯着他的袖子，东张西望。他显然是自己想吃，艾尔海森说：“你去买前两样，我去买后两样。”

“为什么啊。”

“比较快。”艾尔海森说，“这条街很长，逛完要很久。”

“反正明天周末，逛一下怎么了！”卡维死死抓住他的手，“不许去！”

手心传来另一个人的温度，另一个人皮肤的触感。艾尔海森没有反抗，面无表情：“行。”

卡维一心扑在小吃上，买了烤串之后聚精会神地吃了好一会，忽然回过味来，发现他和艾尔海森的手还牵在一起。

他从眼角瞥了一眼。艾尔海森面色如常，目视前方，好像手和人分离了一样。卡维心下嘀咕着，还从没见过两个男的这么牵手的……别人会不会觉得很奇怪啊。

事实上小吃街人太多了，根本没人会注意他们。卡维却状似不经意地松了手，递了串烧烤，抵在艾尔海森嘴边：“你尝尝，这个特别够味。”

艾尔海森嫌弃地偏开头。

“你吃一口吧不食烟火的小仙男！”

艾尔海森一阵恶寒：“你说什么东西？”

卡维眨眨眼：“我什么都没说啊。”

艾尔海森接过去，张嘴吃了一口。浓郁的咸香溢满齿间，肉很嫩，艾尔海森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吃过这样的东西了。

对于他来说，自己下厨也好，外面餐馆也罢，这样的小摊子总归是不会出现在他的食谱里的。

不卫生，而且总伴随着吵闹。连肉的真假都无法确认，调料更是加的太多——

卡维不满的声音响起：“你快点吃嘛，吃完了再尝尝这个。”

艾尔海森又咬下一口。

他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卡维。上辈子那场草率的恋爱中，卡维没有带他来过这里。他知道卡维性格跳脱，却又多愁善感。表面坚强，内心时常脆弱不堪。他常常认为卡维幼稚，然而到头来，一切他不喜欢的卡维都避开了，事事迁就。

艾尔海森不知道卡维怎么看出来他不喜欢路边摊的。也许卡维和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在观察他，都在试图了解他。

艾尔海森放慢了脚步。卡维把能往他嘴里塞的都塞完了，两个人一起去找垃圾桶。

街角的路灯坏了，几个大号的垃圾桶并排站在一起。卡维把手上的垃圾丢进去，刚要转身离开。

一声微弱的猫叫，从黑暗的草丛中传来。艾尔海森脚步一顿，卡维也听见了，又转头回去：“咦，这里面是有流浪猫吗？”

艾尔海森没让他往前：“小心有蛇。”

卡维站在原地伸着脖子张望，草丛里窸窸窣窣的一阵动静，一只猫头探了出来。

“喵。”它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艾尔海森蹙眉。

这只猫，和卡维带来的那只长得一模一样。

捡到了一样的猫。按照上辈子的时间线来看，这怎么都不可能。

猫也和他一起回来了？

艾尔海森没往前去。卡维也保持着理智，说：“好可爱……但是顶多常来喂它，我们养不了的。”

“嗯。”艾尔海森说，“难得你这么理智。”

“我以前哪里不理智！”卡维很快被他转移了注意力，“现在没东西喂它了，只能看看下次什么时候来会刚好了……”

他再次转过身，准备离开。艾尔海森回头看了一眼，猫咪趴在草丛间，眼里满是懵懂。

好像是一只全新的、没有见过他们的猫。

难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巧合？

但连重生这样的事都有，艾尔海森也不好深究，更想不出个真正的结果来。

于是默默走到卡维的左边，同他一起回去睡觉了。

艾尔海森难得一夜无梦，醒来时还有些恍惚。

他还是起早了。天才蒙蒙亮，他坐在窗边，看了一场日出。

如果是以前的周末，他会选择多看几本书。他向来是一个人生活，事情安排井然有序，无人打扰。

但一想到隔壁的卡维，他甚至没了安排事情的**。

因为卡维一定会来打乱的。

而他始终没意识到，他的底线在面对卡维时一降再降，卡维不断成为例外。

艾尔海森换了身衣服，下楼去沿着江边的小道晨跑。上早市的人来来往往，他戴了蓝牙耳机，脑子里想着昨天的题目。

跑回楼下时，正巧看见卡维。他头发都没理清楚，顶着一头睡得炸毛的头发站在早餐店里，笑嘻嘻地和老板聊天。

“……哎呀没有啦，我也没有很爱学习。”

“那也很厉害了！每天都起这么早，不像我女儿啊，天天踩点上学，周末更是睡到中午！”

“是吗哈哈哈，多休息一下也好嘛。”

听了几句，艾尔海森明白了。卡维每天早上坚持早起，为了买这家店的小笼包，老板眼熟他了。

得知他的高中生身份，联想到自己的女儿，觉得他是个了不起的好学生。

艾尔海森想，某种程度上来说卡维确实了不起。真的会为了吃，做到风雨无阻早起下楼。

更何况是卡维这样随心所欲的人。

他故意放慢了脚步，卡维从店里钻出来时恰好看见他走过去。

“欸？你出去晨跑了？”卡维提着几个小袋子，“我就说敲门没人应……你吃早饭了吗？”

“吃了。”

“吃的什么？”卡维问。

“小笼包。”

“你也喜欢吃了吗？”卡维很惊喜，“我就说很好吃的吧。”

艾尔海森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他回想了一下：“还行吧。随便买的。”

他没再让卡维纠结小笼包的问题，换了个话题：“你不是要睡一整天？”

“吃饱了再回去睡。”卡维晃晃脑袋，“这样有种上学上一半突然放假回家的爽感。”

“……”

艾尔海森不知道这爽在哪里。

卡维边走边吃，在房门口和他挥挥手，钻进房间里去了。

他顺手也关了房门，在房间里站定。窗户下边忽然传来几声奶声奶气的猫叫，因为他身处三楼的缘故，听不太清楚。

艾尔海森拉开窗户往下看。花坛里，趴着一只猫，抬着头眼巴巴地往上看。艾尔海森默了默，关上窗户，走下楼去。

“……”

艾尔海森站在猫面前。

半晌，他蹲下身子，紧紧盯着猫咪的眼睛，突然开口：“小梅？”

猫咪摇摇尾巴，殷勤地蹭蹭他的裤脚。

聪明如艾尔海森，也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艾尔海森推开它的头，冷了脸，又叫了一声：“小梅。”

猫咪停下动作，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懵懂。

所以……艾尔海森想，这只猫果然只是巧合吧。

是昨晚遇到他们后觉得他们人好才跟来的？艾尔海森重新站起来，有东西了再来喂它吧。

收养是暂时没办法的，他也不会和猫挥手拜拜，那是卡维才会干的事情。

尽管猫那望眼欲穿的目光如有实质。

午饭卡维没起来吃，艾尔海森估计他是睡着了。到了下午三点，卡维又跑过来找他，火急火燎的模样。

“艾尔海森，我们晚上去游乐园吧！”他说，“就荧说的那一家，听说那里有办很多活动，可以抽奖的，大奖是钱！”

艾尔海森问：“你睡到现在？”

“没有啦，那不是还和荧□□聊了好久。”卡维说，“你也去呗。”

不去两个字堵在嘴边，差点脱口而出。卡维双眼亮晶晶的，落在他眼里像在无声地撒娇。

艾尔海森不耐道：“哦。”

“那晚点我来叫你！荧说请我们吃饭。”

他记得卡维似乎很喜欢这种活动。依稀记得，上辈子卡维也和他提起过，但次数不多，以至于他现在都没什么印象。

那是什么活动吗？还是什么明星的演唱会……艾尔海森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一次卡维真的很想去，但由于什么原因，他没有去成。

卡维的情绪都写在眼底，他看得很清楚。

可是他好像什么也没做。

夏天的五点太阳还没落山，卡维拉着他出门了。荧带着提纳里和赛诺，真的没把空带来。

“你哥呢？”

“我说提纳里生日，出来给他庆祝。”荧狡黠地眨眨眼，“反正我哥又不知道提纳里什么时候生日。”

卡维又问提纳里：“你们两个又怎么会来？”

提纳里笑笑：“挺无聊的，出来走走也好。”

赛诺淡定道：“我也是。”

“好！”荧双手合十，“那我们先去吃饭吧！”

一顿饭吃得慢吞吞，从饭店出来时，天已经擦黑，晚风也变得凉快许多。

“啊，好舒服。”荧张开双臂站在大门口，“票我都帮你们买好了……欸，你们站那么远干什么？”

她杵在大门正中间，路人都下意识多看她一眼。

“你别站那了，快进去吧。”卡维微笑道。

华灯初上。游乐园的夜晚和白天的项目有些不同，新开业的很多小游戏都是在晚上举办的。

一行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没过十分钟，卡维发现只剩自己和艾尔海森了。

“不是，他们人呢？”

“走散了。”艾尔海森陈述事实，“之后能联系上。”

“我当然知道……”卡维拿起手机给荧发消息。

【精态状神好良：你们上哪去了？】

【超级美少女OvO：不知道啊，这是哪啊】

【超级美少女OvO：［图片］】

卡维看了眼图上的指示牌，又四下环顾一眼。

【精态状神好良：哦，你们在园区东边我们在西边】

【精态状神好良：算了，各玩各的吧】

【超级美少女OvO：提纳里和赛诺都在我这里】

【精态状神好良：没走丢就行】

“你看，他们离我们好远。”卡维把屏幕转向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他还不知道卡维来这种地方会多能折腾。本来人就多得吓人，他还硬要到处乱窜。

艾尔海森一个不留神，人就没了。他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又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拉住他的手。

“你怎么这么慢啊！”

眼前是一个经典项目套圈小游戏。艾尔海森视线落在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上，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愉悦感。

他动了动唇：“你有本事窜慢点。”

“？你怎么说得我和老鼠一样？”

艾尔海森站在旁边，看着卡维开始套圈。连续扔了十几个什么都没套中，把老板乐得憋不住笑。

人傻钱多。

艾尔海森看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步，想叫他别在这种东西上浪费时间。

卡维偏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吵闹的人群中，那双眼睛干净透亮，写满了生动热情。

即将出口的话忽然卡住了。

“……”艾尔海森蹙了蹙眉。

“蠢死了。”他移开目光，“你要哪个？”

卡维一喜：“你要帮我套吗？”

“拿来。”艾尔海森说，“你扔到明天都扔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