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夏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赛诺站在台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平静得可怕，完全就是平常讲冷笑话那副样子。

“我能站在这里，其实非常不容易。我历经千辛万苦，才争取到了个人报名的机会，又经过了层层审核，才获得了上台的机会。我思考了很久，我上来讲个相声这么困难的原因到底什么。我觉得应该有三点，一是节目审核组喜欢听双口相声，但是我也没办法，没人给我捧哏。二是我的实力太强大了，你们知道郭德纲吗，他本来也是讲单口相声的，后来因为我太强了，他很害怕，觉得在这个赛道上没有赢头，找了个搭档去讲双口的了。三是这个单口相声难讲，他们一方面觉得我强，一方面又怕我出错，所以如此严格要求我。单口相声为什么难讲？就是因为没有捧哏，少个托。众所周知，买鞋的有鞋托，买袜子的有袜子托，连那些骗子都有专门的托。可见有托肯定比没托好，希望下次大家能主动报名来当我的托，哪怕我讲到一半给我送个花营造一种我很受欢迎的假象也不错。”

这个时候真有几个女的跑上去送花了。

赛诺面无表情，话音顿了顿：“这几个不是我找的托。”

卡维抽空看了一眼艾尔海森那张没表情变化的脸，暗想在某种意义上艾尔海森和赛诺真是一模一样。

但是赛诺很好笑。他平常没感觉赛诺这么好笑的，然而整个观众席的人好像都在笑，所以卡维也跟着笑。

“咳……不是，我以前真没觉得赛诺说话这么好笑啊……”

艾尔海森的手依然扣着他的手。

“好笑吗？”艾尔海森说。

卡维更想笑了。

艾尔海森默了一会，给他解释：“可能是因为相声和冷笑话不一样吧。”

“你也有可能是被别人影响了。大家都在笑，所以你也会想笑。就像一个人打了哈欠，TA旁边的人也会产生想打哈欠的冲动。”

“那你怎么不笑？”卡维看着他。

艾尔海森也看着卡维。

“因为不好笑。”艾尔海森说。

卡维笑得靠在他肩上乱扭。

赛诺讲到最后，是被无比热烈的掌声送下台的。卡维来了精神，认真地看起后面的节目，单没看几个，被荧拉走了。

“别看了，可以先准备一下了。”她说。

“不是出场很靠后吗？？”卡维心态有点崩，“怎么现在就要准备？”

“咱们参演人员这么多呢。”荧满脸严肃，“要提前准备好，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负责道具的同学搬来了好几个箱子，其中就包括卡维要穿的那条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公主裙。

妮露还给他化了点妆，荧试图往艾尔海森脸上也摆弄一点，结局以失败告终。

卡维不自在地想躲，被看热闹的荧按住肩：“躲什么躲，公主殿下。”

“啊啊啊啊啊荧！”卡维耳朵瞬间爆红，“你闭嘴。”

“哎呀呀，你以为我不说你就不是公主吗？”

卡维狠狠闭上眼。无法反抗的他被化了点淡妆，很淡，恰到好处增了些气色，灯光一照更美了。

“这就是传说中做男做女都精彩的脸吧……”荧喃喃着。

妮露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很好看哦。”

卡维被推着去换了衣服，他依然没能做到独立拉拉链，把艾尔海森扯进去了。

再出来时，妮露眼睛都直了。旁边几个女生更是捂着嘴，一副激动到要落泪的模样。胳膊底下夹着道具板的赛诺也盯着看，评价道：“有点像要结婚了。”

“……”只有提纳里听见了。他叹了口气，“谨言慎行。小心艾尔海森听见你这么乱说打你。”

赛诺十分冷静：“不可能，我们可是好朋友。”

“呵呵，不要小瞧我们之间的友谊啊。”他说。

“…………”提纳里扶额，“闭嘴。”

后台的人进进出出，每个人一看到卡维都只剩一个统一的动作。停下脚步，瞪大眼睛，惊愕地张嘴，满眼惊艳。

卡维已经麻木了，咸鱼一样瘫在靠背椅上。

荧摇摇头：“一点都不端庄。”

卡维白了他一眼。

艾尔海森始终没说话，静静站在他身边。他仰起脸，扯扯艾尔海森的衣服：“你紧张吗？我现在已经被他们搞得不紧张了。”

“不紧张。”艾尔海森顿了顿，回应他后半句话，“是好事。”

“唉……”他等得都有点累了，提高了声音，“荧！我们还有多久啊？”

“快了快了，”她在整理道具，“好像就是……下一个。”

提纳里点头：“就是下一个。”

“啊，真的这么快啊。”卡维说。

“你不看看刚刚都来来往往多少批人了。”荧拍拍手上的灰，直起身子，“而且这说明我的时间安排非常恰当，对吧？”

“对对对。”卡维敷衍道。

她没管，偷偷掀开幕布往外偷看一眼，外面那个独唱的女生到尾声了，于是连忙招呼：“哎呀快站起来吧，准备准备，要上场了。”

卡维站起来。他们是唯一一个演话剧的班级，提纳里带着赛诺早早和外面协商好，会把外头另外一层幕布降下来，给他们布置场景的时间。

独唱的女生下来了，路过卡维时又是那副表情。卡维目不斜视，毫无波澜，连紧张的情绪都没有了，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折磨。

幕布缓缓拉起。黑漆漆的舞台上，一束灯光率先打在卡维身上。他低垂着眼，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台下的观众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美，太美了。”

“我去……”

“妈呀……”

“卧槽……”

在这种时刻，一个个嘴里都只剩下了最简单的词翻来覆去地说，惊叹连连。

待到卡维出声时，底下的人才惊觉这是个男的。

然后更惊讶了。

卡维演技本来就一般般，发挥的中规中矩，演这种老套的故事也没什么人看剧情，光看他的脸去了。

故事进行到后半部分，幕布再次拉下布景。卡维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安安静静当个睡美人。

他微微睁开眼，边听着台词判断剧情到哪一步了。很快就到了王子吻醒公主的桥段，舞台上只剩他们两个人，后面的赛诺等人举着板子挡着全身，观众根本不知道这后面还有人举着。

这段戏已经演过很多次了。只是一个会令卡维心跳加速的近距离动作而已，他闭上眼，等着艾尔海森过来。

他察觉到另一个人的气息靠近了。一秒、两秒，温热的气息洒下来。三秒、四秒，他觉得艾尔海森越靠越近，似乎比平常排练靠得更近了。

下一刻，温热的触感拂过他的唇。卡维睫毛颤了颤，刚要睁开眼，那柔软的东西准确无误贴上来。

“……？！？”

这一系列动作在卡维看来无比漫长。事实上就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高度差导致没有人看见艾尔海森的小动作。在卡维忍不住要睁开眼之前，艾尔海森离开了。

按照剧情来看，卡维这段也确实该睁眼了。他忘了说台词，艾尔海森就那么看着他，他下意识抿了下唇，忽地回过神来，心神不宁地演完了后半场。

……艾尔海森刚刚是不是真的亲他了？

……是不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什么啊！

艾尔海森……为什么亲他……

狭小的换衣间里，只有两个人。卡维微微低着头，艾尔海森替他拉下后背的拉链，低低出声：“好了。”

卡维目光飘忽，“嗯”了一声。

演出完已经很晚，卡维满脑子都是唇上那种触感，久久挥之不去。明天就要上课，晚上大家没有约着聚餐，于是各回各家。

卡维快疯了。

艾尔海森跟颗炸弹一样，而他心里全是火星子，一靠近艾尔海森就炸。他憋得难受，冬夜的冷风都吹不散他脸上的热度，索性把围巾往下拉了一大截，露出发烫的脸。

艾尔海森面色如常地走在他身边。

路灯把雪映得发亮。他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说道：“那个……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嗯？”

卡维嘴唇动了动，喉咙却像被胶水粘住了，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但艾尔海森没有一点异样，好像什么也没做。卡维有点怀疑自己太敏感，可是心里实在好奇到难受，眼见着短短的路就要走到尽头，他终于鼓起勇气出声。

“刚刚演……的时候，你是不是、亲到我了？……”

“嗯。”艾尔海森面不改色，“不小心的。”

“……”卡维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依然闷闷的。他下意识反驳，“怎么偏偏就这一次不小心了啊。”

天上飘起了细雪。这条步行街上已经没多少人了，卡维把围巾重新往上拉了拉，垂眼盯着地上还没化干净的雪。

“那，卡维。”身边的人忽然说，“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原因？”

他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原因？

卡维的眼一点点瞪大了。身边的人明明还是同平常一样的沉默，此刻却像是在为他留出一个机会。

他舔了舔略有些干涩的唇，内心掀起了巨大的海啸。一声轻响，艾尔海森撑开了伞，挡住了头顶越下越大的雪。

他可以说吗？他想要的那个原因？

已经走到了居民楼脚下。卡维心绪不宁，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一圈，还是没能说出口。艾尔海森收起伞，他不敢看艾尔海森，抢先一步走在前面。脚步声一前一后响在楼道里，卡维如芒在背，总觉得身后一直有一道视线紧紧落在他背上。

“我……我先回去了。”卡维匆匆丢下一句，开了门往房间里钻。他背身合上门，心跳久久不能平复，不知道自己在逃什么。

“咚咚”两下敲门声。卡维知道外面一定是艾尔海森，深深吸了口气，回身开门。

高大的少年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看着他。那双眼睛里隐隐有暗潮涌动，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卡维只看了一眼就触电般偏开视线，一副什么事也没有的模样。

“你不回去吗？”他问。

“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卡维下意识跟着问。

“看着我的眼睛，卡维。”

“……”卡维睫毛颤了一下，没动。下一秒，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扣住他的下颌，强硬地逼他抬起头来。

在这里的氛围里，他的每一次呼吸好像都在燃烧，从心口一直烧到四肢百骸，将他整个人都燃烧殆尽。

“回来的路上，你在想什么？”艾尔海森的声音很平静，不是质问，像在哄骗，“说出来，你想要的原因是什么。”

卡维听不出来。他艰难地回避对视，竭力让自己的嗓音不因为心跳而颤抖。

“我……我……”

直到这一刻，他脑海深处好像依然有什么顾虑。思绪恍惚间下颌上那只手的温度几乎变为滚烫，烧掉他所有的顾虑。

“我想要的原因……我想要……”

“……”

“要你……”他的声音已经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想要你喜欢我。”

“嗯。”艾尔海森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他的指节擦过卡维的脸，压低的嗓音像在奖赏。

“卡维，我喜欢你。”

“这就是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