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不晓[星际] 第55章 死星之渊

趁这个机会，联盟舰队迅速撤离，伊卡洛斯没去追，帝国回绝了他进入虫洞的提议，上方的命令是让他们放弃救援，原地待命，等待中央直属的特派调查队介入搜查。

帝国不敢拿银桉号冒险，并且认定一艘战巡加一个新锐指挥官的价值远大于深陷其中的克利夫兰。

“我得进去看看。”事关星兽，谢菲无法坐视不管。

而且坐标还在变化，元帅还活着，只是异度空间中兵力差距悬殊，他的处境极端危险。考虑到第二军团洗牌后再度混乱的时局，谢菲垂下眼眸，克利夫兰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伊卡洛斯准确无误地按住了挣扎的兔子，“伊芙，我去吧。”

那是他的老师，也是他身为alpha的职责，不该让谢菲为之涉险。

“不，太冒险了。”声音带着不赞同。

“我以Mk6的形式接入还有失败的机会，洛，你亲身涉险出事怎么办？”

伊卡洛斯冷静了些许，无可否认这是最好的决策。

银桉号内，一艘备用的小型星舰忽的起飞，船员阻拦不及，惊恐地看它径直前去送死。alpha长叹一口气，望着那艘无名星舰一点一点被深渊吞没，那种无力感穿过记忆揪紧他的心脏。

飞行翼在身后挫败地耷拉下来。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一样，他好像什么都帮不上忙。

谢菲坠入时空乱流，混乱中的穿梭，像是跃迁，但又没有跃迁的安稳，无人驾驶的星舰在混沌的隧道里跌跌撞撞，或许因为失了躯体的桎梏，灵魂看得格外清明。

时间就像翻开的书页一般可以随意翻阅，面前闪过无数的片段，有一部分曾属于他自己。

实验室中婴孩懵懂地望着这个世界，伸手扯下omega的胸牌……七号星那一夜细弱的恸哭，他从水里捞起月亮……饥荒年间锅里炖着老鼠，挣扎三个日夜再度看到黎明……

画面跳转，粗粝的红色彻底消失，油画一般细腻的质感层层铺开……长乐星群梦一般美好的月岛啊，丑恶蠕动的灰影触碰脆弱的人鱼，膜翼碎裂鳞片无光，他低头，恍然间手上已是流不尽的鲜血……血色蔓延，流成战火……半人马带着微笑倒在血亲枪下，怪物温顺的眼眸映出星辰间的焰火……逃亡，逃亡，逃亡……怀中少年体温烫得吓人，稚嫩的手颤抖着剪去那对夺命的羽翼……

他没再看下去，谢菲冷眼望着过往的闪回，像在嘲讽这种低级的伎俩。

那些碎片因为主人平静的蔑视化作齑粉，又不甘心地重聚在一起，这次是全然不同的画面。

金色的长剑捅穿黑雾般的巨影，青年人衣着朴素，不像后世无数的剧目中带着至高的冠冕，但让人莫名认定，他是开国大帝伊西斯·腓特烈。

万军当前，沉默的身影据守星界，身前是帝国十四星，身后是冉冉升起的联盟十二区，腐朽的旧历分崩离析，他以身祭自由之旗，以联盟第一任执政官伊黎恩·洛伦之名。

无数次的演算与推演，瘦弱的青年沉默凝视天外之外，无意窥见世界毁灭的终局。智者呕心沥血救世却为时局所困，死于人类无穷无尽的**。那是被剥夺了一切名号，消失在历史深处的谢骊。

他们转过身来凝视着他，目光温和而哀伤，嘴唇翕动。

少年辨认出那些支离破碎的句子。

是“对不起”，还有，“拜托了”。

他们转过来看着他，相似的面容，同样的神情，不同时代相似的桥段在那一刻高度重合，崛起，救世，殉国，被记忆或是被遗忘……

灵魂的潮汐周而复转，少年惊到无法言语。

不可能，谢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个人不可能活千年之久，所谓的相似大概只是虫洞裂隙逼出的潜意识，通读星际史，这是世间他最敬佩的三个人，冥冥之中神秘的串联如此荒谬似又完全意义上合乎梦的逻辑。

在心中认定了只是一场梦境，少年看到他们哀伤又期许的神色淡去，只一瞬，先烈的身影化作光点消散，真正的星渊显露在他面前。

他定了定心神，

“抵达通路彼端，一切顺利。”

虽然不知通讯能否正常抵达，谢菲还是发回了信息，做完这一切，他专注于眼前的问题，将注意力投入这片陌生的星域。

没有星图做辅助，星舰扫描过前方星域，G7e通过各种数据画出粗略的星图，看到结果谢菲微微诧异，前方居然有固态行星，这和过往所有关于星渊的描述都不一样。

茫茫星海之中这颗行星是唯一的指路标，无论是不是陷阱他都得去探探。

星舰谨慎而迅速地靠近行星，悬停于行星轨道，一架彗星自舱内起飞，小心地落入引力的罗网。

谢菲警惕地环顾这颗人类从未涉足过的星球。

未经改造过的行星不是帝国和联盟境内那些开垦完成的成品，行星外层稀薄的大气几近于无，地表温度在绝对零度之下，人类无法脱离机甲裸露活动。

彗星飞过起伏的洼地和环形山，在一座山峦的背面窥见了龙血树的旗帜，谢菲环顾四周，不见联盟和帝国的指挥舰。

在陌生的星球发动大规模冲突是不理智的举动，再加上他现在孤身一人闯入虎穴，与洛的联络也没有得到回应，他不会轻举妄动。

谢菲冷眼望着昔日十方舰的仇敌，借着昏暗的光线和崎岖的地形隐藏自己，星际间再没有比他更擅于蛰伏的猎手了。

他耐心地等到一支巡逻的机甲队，锈蚀的外壳使其中一架爬坡的速度就此减缓，然后是分秒间的击昏、绞杀，彗星载着昏迷的星盗重返星舰，Mk6接管锈蚀的机甲跟上队列。一轮巡游结束，谢菲按照观察得到的路线返回对应的星舰。

星舰上星盗裹紧皮袄，骂骂咧咧让机甲进来，纵有舱门阻隔，罡风的寒刀依旧刮在青紫的脸上，即使是在星舰上，所有人还是用机甲护住了周身，星盗冻得睁不开眼，觑着机甲上的编号认人，“老乔治，喝酒去？”他没有得到回应。

雪花轻飘飘地落下，唯一站着的机甲走向驾驶舱，操作板闪了闪亮起荧蓝的光，做完这一切，机甲又回到架上折叠成破烂的金属立方，彻底结束自己的使命。

空荡荡的寂静中，星舰中枢见鬼一样疯狂运转。

为什么星盗用的是伊莎贝拉系统？Mk6覆盖中枢的过程中谢菲思考着，星舰尚可以用战利品的名义来解释，那么刚才那架明显是自造的四不像机甲又该怎么解释呢。

队列开始移动，他先记下这点疑虑，Mk6拷走完整的数据，谢菲附着在伊莎贝拉身后悄然行动。下一次轮到这艘星舰的机甲外出巡逻还有一个小时，也就是他要在一小时之内解决这一切，谢菲思索着，随着队列移动到防线内侧。

看清了内侧形势，他瞳孔微缩。

龙血树星盗团不愧是帝国百年来剜不去的毒瘤，他们的布防极其严格，谢菲想到农业星上边民落草为寇胡乱建的那种散乱防线，他们的布防全然不同，其严密程度甚至已经可以超越正规军。

这里面是什么？谢菲极速思考着，几乎是即刻决定一探究竟。

Mk6分出一股数据流控制着星舰规律运动，他就近附着队列中掠过的一架机甲，随着换防的规律在机甲接近时迅速跳转，一步步向圈内移动，这一次他只是附着而没有尝试控制，因而不用制服机甲师就能成功植入“病毒”，就这样谢菲悄无声息地混到了最内侧，看清了星盗围着的一个巨型天坑

——机甲和星舰的大型墓冢。

触目惊心的黑红色，能源液和机油蜿蜒成一地的油污，间或夹杂着残肢断臂渗出的鲜红。

人类的，机甲的，星舰的血液汇成明丽的色彩，渗入行星灰白的土殖。

那是……联盟舰队？！

“滴滴滴滴滴”首都星虚拟仓中伊莎贝拉疯狂报警，为着omega异常飚升的血压与心率。

谢菲死死地看着这一幕，几乎不敢确认，整整一半的联盟军队，帝国两支军团抵死纠缠的精锐之师，那是何等的庞然大物，如今竟就这样瘫痪成一地废铁。若不是其上的标识以及弹痕的新鲜程度，他几乎不敢确认这是刚刚对峙过的敌人。

星盗已经将其收了大半，一摞摞金属立方体叠在地上，一部分人收着剩下的，其他人迅速将其装上星舰，旁边最新型号的大型湮灭器亮着红灯，驾驶室里扯下来的尸体一炉炉送进去，化作行星的养料，简单，高效，又环保。

“动作麻利点，小心帝国追上来烧你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