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那位不是说他会搞定帝国那帮官油子嘛。”
“我教训小的你插什么嘴,”监工隔着机甲面罩拍了一下平日里过命的兄弟,有意无意提了一嘴,“你就那么信任那个‘大人’?那可是个外人,谁知道他背地里有多少心眼子。”
“管他什么外人还是内人,有钱有机甲就是兄弟。”
“你看我们这几单生意不都是跟他做的,哪笔让我们亏了,”金属块沉甸甸地往下坠,那是星际间最珍贵的军武,机甲伸手懒洋洋地托了一把,“再说了,你不相信他,还不相信老大?”
“老大的眼光就是毒辣,那叫什么纳塔利安的星兽一放出来,正规军还不是得玩完,你是没看到虫洞里他们自己打起来那个狼狈样儿……”星盗笑得晃起来,关节松动的人形机甲活像一条没骨头的蛆虫。
同伴嫌弃地推开,朝他啐了一口,这才想起来还在机甲里,连带着终于记起了正事。
“去去去,抓紧点,他老子的待会儿帝国真来了。”
相似的对话发生在天坑的每一处。
机甲间的通讯经过了严格的加密,但这一切避不开伊莎贝拉的耳目,同样地在谢菲眼前一览无余。他强行平定着心绪,在G7e的警示下控制体征数据回归正常值,解除了首都星虚拟仓的警报,与此同时Mk6的网络搜集各方信息,谢菲迅速整合出了大概的真相。
星兽出现在第十四星系是人为导致的结果,星盗通过某种途径得到了这只能够造就时空裂隙的星兽,其目的是尽可能多地吞噬帝国或联盟的军队。
与此同时,龙血树星盗团的背后隐藏着第三方势力,那人有足以影响帝国政局的能力,伊卡洛斯的救援申请被否决很可能与此有关。
或许,指挥舰被吞噬也不是偶然,谢菲沉吟,位于队伍中后方的指挥舰掉入裂隙本就透着蹊跷,他从来不相信巧合,除非克利夫兰的死也是那人计划中的一环。
谢菲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如果不是切身相关的线索,他们不会发现联盟在第十三星系的动作,而若不是银桉号被联盟的突袭引走,星兽投放时他们也将身处第十四星系战场,大概率躲不开混沌漩涡。
按照这么算的话,洛也是他计划中的猎物。
他看向暗无天日的远星,机甲与星舰的这方坟冢,后知后觉升起一阵惶恐。
这段日子过的太顺了,像磨花玻璃一样渐渐磨光了他的危机感,以致忘了星际之大,蛰伏的不仅是他们,宇宙间还有各种盘踞千年的掠食者。忘了群狼环伺之下,行差踏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他咽下口中的铁锈味,湮灭器高速运转,他不敢分心,Mk6用最快的速度在无数双眼睛中捕捉指挥舰的痕迹,锐利的眼神穿透镜头——是它!
谢菲陡然跳转,落点最近的机甲,这里他看得更清楚,视线紧盯着地上某处废铁。
星盗优先分拣了重型星舰,但好在指挥舰为了机动性,只是中型星舰的体量。
抢夺这架机甲势在必行。对面是敌人,他想,omega对抗着本能再次举起屠刀,Mk6侵入系统,阀门乍开的一刹那,极寒带走了机甲师。
易主的机甲悄无声息接近星舰,和周围作业的星盗一样,普通而不起眼,借着机身的掩护,谢菲操纵机甲吞下还在运作的维生舱,将星盗的尸体混入联盟舰队送入湮灭器。
“1029,你去哪儿?”
“报告长官,机甲零件坏了,上面要我和巡防的换班。”
“对接几号舰?”
“对接,我看看……对接巡逻372舰”
巡查机甲犹疑地看着他,又从远处悬停的372舰得到二次确认,终于放他过去。
机甲进入之前控制的星舰,谢菲松了口气。好在让Mk6录下了那人的声音特征,一番查问下来没出什么差错。
一个小时将到,372舰再次向防线外围移动,那架锈蚀的机甲混进巡逻队,行至环形山的陡坡顺理成章地落在后面,
“老乔治啊,又爬不动了?”哨塔的家伙吹了声口哨,没怎么抬眼。
依然没有回答。
彗星的钩爪一闪,错觉一般快速地掠过眼前,昏暗的微光下,困顿的星盗没有发觉。
巡逻的底层星盗想着星币,艾文酒和12小时的睡眠,圈内的星盗小头目念着机甲,星舰,那些堆满星舰的宝贝金属块儿,横行宇宙的强大武装。
遥远的据地,龙之心阿缪尔做着梦。
有了龙首舰,再加上联盟的贪狼舰,龙血树就能吃掉其他星盗,然后是反叛军,还有那个传的神乎其神的新月岛基地,最后的最后……说不定能在这二十六星系里咬下一块肉,古华语中不是有这么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当年伊黎恩·洛伦能够造反成功,他阿缪尔为什么不能?
至于星兽,那算什么,他在梦中嗤笑出声,无智的牲畜,和农业星的猪羊又有什么区别。
星渊吞没血肉,数百台湮灭机无声地运转,彗星悄无声息回归星舰。星盗们憧憬着自己的当下与未来,而人类的命运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然后,毫无征兆地,
轰——
以湮灭器为起点,极寒的行星燃起美丽的焰火,一圈圈严密的防线此刻化作一圈圈引线,火花沿线而上,在天坑混杂的燃料池中彻底爆炸。高浓度的机油混着能源液,人类、机甲和星舰的血泪带着生前的恨意,一起送龙血树上天。
星舰载着维生舱开远,谢菲露出今天以来第一个笑容。
真是抱歉,他最看不惯别人做梦了。
“该回去了,”望着即将崩溃的星渊边缘,谢菲操控机甲泼醒之前特意留下“备用”的星盗,调整机位打开伊莎贝拉的舰载录像仪。
星际年代,好像谁不会拍微电影似的。
“是元帅,元帅回来了!”
自从一刻钟前截获载着元帅维生舱的帝国机甲,银桉号上前所未有的忙碌,医疗组进进出出忙着急救,数据组拼尽全力恢复机甲上的数据,企图弄明白元帅回返的奇迹。
伊卡洛斯一边协调各方,一边安静地听谢菲讲述。
“纳塔利安制造的时空裂隙能够编织幻境引导人们相互攻击,初步判断是以人们的过往经历为基础运作的幻境,”他顿了顿,“整支舰队,只有3S体能的克利夫兰还活着。”
“我没有贸然打开维生舱,不过他的情况应该还好……”
伊卡洛斯心不在焉地听着,“那么你呢,伊芙,你还好吗?”
“消息已经上报帝国,那么首都的政治交锋也该结束了……诶? ”
alpha听到他很轻地笑了一声,“当然好,我还是挺怀念我比你高的日子的。”
这时安来敲门,数据组的解析出来了。
“怎么要这么久?我应该只弄坏了一点点啊。”Mk6有些懊恼地望向G7e。
“不是你的问题,是那帮人类太蠢。”数据世界里白兔子摸摸耷拉耳朵的灰兔子,鄙夷地看向那群自诩精英的技术组人员。仅仅是Mk6刻意伪装的战损就修了这么久,真正的损伤他们要怎么办呢。
技术组听不见AI对其的鄙夷,兴致勃勃地向上将展现他们的成果。
毕竟有所损伤,画面不甚清晰。
镜头穿越隧洞,伴随着剧烈的摇晃。“我是帝国中尉,B3小队的乔尔,自愿参与星渊营救计划……”穿戴机甲的战士向镜头行了个军礼,因为星渊干扰,画面波动不断。
滋滋滋,星际间的炮火与混战,滋滋滋……大片空白,下一秒伤痕累累的机甲拼尽全力拖着维生舱登上星舰,“星盗袭击!”他只来得及报告这一句,机甲转身与紧随其后的星盗扭打在一起。
远方亮起火光,最后关头无畏的战士拼尽一切将维生舱塞进机甲,争分夺秒设置自动返航程序,霰弹从后方逼近,年轻的中尉为它挡下,四肢尽断,他疯狂地砸碎能源,直至火光燃尽一切……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众人久久无言。
见此情景不少人眼眶微涩,指挥室所有人自发地行了帝**礼,刚刚转醒的克利夫兰不顾劝阻赫然起立,他哀伤地凝望那片火光,一声呜咽哽在嗓子里。
视频传回帝**部,那边也是静了一瞬,无论党争如何激烈,面对真正的烈士,帝**方予以永恒的尊重。
银桉号上,见伊卡洛斯真的被低落的气氛影响,兔子悄悄地拽了拽他的衣袖,“怎么样,我演得还不错吧。”
真正的英雄不会像姜行远一般,赴死前叽里呱啦说一堆。他们以行动为证,永远抗争到最后一刻,虽九死其犹未悔。
吾之此行,可以无存,可以无名,但不可以无功。
绿色的眼眸中褪不去那片火光,伊卡洛斯艰难地咽下那片苦涩。
“很真实,”他客观地评价,真实到给他一种失去的心痛,“那么乔尔是谁?”
“真正的B3中尉,他在八号星上为救一个孩子尸骨无存,烈士的名号给他实至名归。”
“而且他是你属下的亲兵,”谢菲无奈自哂,为了那一半的算计,“自愿违抗命令营救元帅过不在你,但他的身份注定了这份功劳在你。”
1、“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来自《陈涉世家》
2、“虽九死其犹未悔”来自《离骚》
感觉脑子里只剩下义务教育的句子,都不太好意思标引用[笑哭]
(但据说不标会被举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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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机甲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