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打算怎么办?”
戈烟抿了抿嘴,托着下巴看着女人。
数不清她到底喝了多少杯,然在五彩氛围灯照射下,女人唇红齿白,眉眼犹如妖精在世。此时她又喝一小口莫吉托,笑道:“他平安无事我就很开心。”
“……”戈烟歪着头一脸无语,这话说得还以为她是惊天动地世间绝无的大情圣。
“怎么?不信啊?”
戈烟诚实点头。
别人或许不了解丁梨,但她一定懂。不过身边这人俨然喝酒了,她也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于是乎,她一手托起女人的肩膀,另只手准备扶着手臂。
下一瞬,沉睡过去的女人忽然睁开眼说了句。
“老树精。”
此话一出,戈烟愣住,几秒后表情不可思议,她指尖戳了戳女人的脸,喊醒:“老树精,说的是沈善铮。”
没反应。
戈烟又重复一遍,试图务必从这一次女人口中撬出答案。
事实上,她赌对了。
女人闭上眼睛,点点头,嘴里嘀咕着:“老树精,好、好想你。”
戈烟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反应,门口处就哗啦啦走进来一拨人,紧接着是眼熟的男人,四目对视,男人大步走来。
“把她给我吧。”
戈烟挑眉,她看得出男人眼底的担心。坦白说,双方都有好意,有情人不该被误会遗憾分开。因此,她大方让开,起身。
男人道了句谢谢,而后弯腰一把抱住女人,迈开腿准备往外走。
然戈烟上前挡住,说:“我也跟你回去。”
闻言,沈善铮打量了怀里面色坨红的女人,又看一眼抱着手臂的女人,点头。
*
珑悦。
沈善铮摸了摸女人的脸,又掖好被子,随后关门走出客厅。
节奏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戈烟抬起头,用一种十分严肃的语气问:“十年前你还记得去蕉子山具体做了什么事情?”
话落,沈善铮点了根烟,冥思几秒后摇了摇头。
不是他故意隐瞒,只是时间久,也没有特别值得记忆的事。
“那我换个说法,你上过蕉子山。”
点头。
“摘过雪梨。”
好似有印象。沈善铮顿了几秒,点头。
“那你记不记得。”女人语气忽然急了起来,“你给过她一个雪梨。”
听完,沈善铮微微怔愣,不太明白这跟雪梨有什么特别大的关系。然内心有什么一闪而过,让他焦躁,有种真相在前却无从下手的茫然无措。
强行让理智占回主位,沈善铮一抬手,语气缓而重地说:“你是说,她一早就认出我了。”
戈烟点头,沉思几秒后她叹了声气,给男人说起了事。
淅淅沥沥,窗外又下起了小雨。
然屋内暖气通铺全屋,暖黄筒灯打在一男一女头顶上,犹如幻梦泡影碰撞,又似烟花绽放后火石下坠。
也不知过了多久。
女人起身告辞,直至大门关上的那一瞬,一切都回归现实。
沈善铮从盒子里抽出根烟,点燃,深吸一口,烟圈吐出,烟雾模糊了神情,无法得知真正想法。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他半靠在沙发上,接起。
“找到人了?”电话那头的人是梁潮楷。
“嗯。”
“那我挂了。”
梁潮楷话刚说完,就听见男人打断,“她很早就认识我了。”
“?”
“她爱我。”
“?”
“我要跟她领证,她是我的老婆。”
“?”
“我——”
这回梁潮楷真听不下去了,皱眉反驳:“你喝多了?虽然是大晚上了,但梦也要有根据吧?”
说完,他又补了句:“人家还说你骗她。你跟我说结婚有屁用。”
“沈老板你醒醒。”
也没等人回答,直接挂断电话。
听筒传来嘟嘟声,沈善铮也没在意,挑眉后顺手掐掉烟头,径自走向卧室。
大概是暖气调高,女人半个身子露在外头,半条被子垂在地上。沈善铮停住脚步,很快又走过来,重新掖好。
紧接着,他微微俯身,嘴唇碰了下女人额头。
“对不起。”
“让你独自等了这么久。”
-
隔日清晨八点。
丁梨只觉全身发热无力,她迷迷糊糊地睁眼,入眼还是熟悉的布置。
珑悦主卧。
她一动,搁在腰上的大手极有重量。丁梨屏住呼吸,小心地往外挪。
然没几下,结实有力的臂膀一把搂住,往后一拖,女人重重贴上男人灼热健硕的身子。
虽不是第一次睡在同一张床上,然肌肤相贴,男人身下的异物不是假的,存在感不从忽视。
一想到这儿,丁梨双手推开男人的大掌,然对手一个后绕,双手被扣住。
紧接着,男人翻身俯身,用一种极度亲密却又显强势的姿势说:“对不起老婆。”
“老婆”这词从他嘴里蹦出来的那一刻,丁梨不由地倒吸一口气,是在做梦还是在做法?
这发展怎么有点看不懂呢。
然女人想法全写在脸上,沈善铮眸中微动,继续说:“愿不愿意跟我领证?”
梦境这么真实的吗?
女人迟疑地点了点头。
可接下来,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男人抱着她洗漱,拿好证件,开车去民政局,签字盖章。
“啪”的一声。
钢印清晰、完整盖上。
两个红本本,递了过来。
“恭喜。”
此处一出,丁梨这才真正清醒过来。翻开本子,一男一女靠的很近,大概是不习惯大笑,俩人都笑得腼腆。
她伸出手摸了下照片,忽然头顶传来一句话,“老婆。真人更帅,回家摸我。”
噗嗤。
四周的人直接笑出声,话糙理不糙。
丁梨猛抬头,见男人眸中带笑,她顾不上其他人揶揄的眼神,一把攥住他的手匆匆离去。
迈巴赫车内。
空间逼仄,好在今天没有高秘书在场,以至于丁梨觉得接下来说的话会顺利无阻。
“你、你是认真的?”
声音很轻,细品还能听出有一丝的迟疑。
哪知男人一听,当即探过中控台,单手揽着她的后脑勺。
距离收近,丁梨又想到了昔日泥潭里奄奄一息的泥鳅,再度活蹦乱跳,撕咬着这一片土地。
过了许久许久。
男人微微松开,额头抵着她,喘着粗气说:“丁梨。我对你,从来都是认真的。”
不是女朋友,不是老婆。
是正正经经、完完整整的名字。
丁梨只觉男人眼神很炙热,带了一种难以承受的热度,“可是你、你——”
后续的话还卡在嗓子口,只见男人粗鲁地摸了摸她的头,眼神好像在说你真是一点都不开窍。
“先带你去个地方。”
避开早高峰,北城主干道车流不多。
大约二十来分钟,迈巴赫停在北城一中门口。
所有学校都放了寒假,里边没什么人,沈善铮牵着她的手,穿过德政楼、教学楼、宿舍楼、操场,最终停在体育馆。
丁梨脚步一停,隐隐觉得男人发现了什么。
她不太确定,“你、你怎么带我来这里?”
后者一听,弯腰又碰了下她嘴唇,意有所指,“没什么。突然就想跟你说我的过去。”
推开大门,体育馆里空荡荡。
还好头顶是玻璃,内部看得一清二楚,从后排到第一排,单独一列的座位上都放了一张照片。
心跳加速,丁梨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要从心脏蹦出来,她不由得后退半步。
然男人反手一推,示意她走过去,捡起来。
第一张,照片泛黄。里边是个小孩,大约三四岁,穿着小马甲很酷,就是表情很臭,像是被逼着拍照。
第二张,照片清晰很多,能看得出是个小男孩,坐在钢琴凳上,侧着头看过来。还是酷酷的,但嘴角微微上扬。
第三张,大约是初中阶段了,男孩五官张开,混血优势暴露出来。鼻梁很高,小马甲穿在身上,很酷,就是双手握拳,好像在生气。
第四张,少年意气风发,难得没穿西装,换上了北城一中固定且出圈的校服。碎发挡了一半额头,孩童时酷酷的小孩变化很大,斯斯文文,一副好学生样。
第五张、第六张、第七张……照片质感愈来愈高,但色彩越来越单薄。
少年时还能五彩缤纷,然渐渐地,男孩变男人,除了黑就是白,神情冷冷的,有些不近人情。
最后一张,终于不是单人照。
丁梨拿起来,双眼瞪大,猛然往后看,然下一秒男人结实后背牢牢抵在身后,微微躬身凑在耳边说:“老婆,你暗恋我啊。”
这一刻,她心底的茫然与焦虑全都烟灰云散。
男人的语气不是质疑,而是明晃晃的肯定。
容不得她撒谎。
照片里,背景还是在北城一中,准确来说,就在这个体育馆里头。
好似当时在举办校庆,又好似在开百日誓师大会,密密麻麻的学生统一穿了校服。
然而画面重点在于舞台上的那个少年,他单手揣兜,另只手扶着话筒,眉眼恣肆,有种说不出来的少年气。
但这张照片拍摄角度很刁钻,拍摄者离得比较远,大概是自己拿着手机自拍。然大部分镜头怼着少年,只有右下角出现了少女的脸。她单手比耶,眼睛弯弯,看着很乖很软。
“怎么不说话?嗯?”
男人从女人手中抽走这张照片,而后单手一转,面对面姿势。
他微微弯腰,拿着照片往上扬,随即又勾唇看着女人,幽幽说:“别说不是。我不近视。 ”
的确,照片里的少年少女五官极具辨识度。
只要眼睛没坏的人都能认得出——俩人就是照片里边的主人公。
沉默片刻。
丁梨抬起头,在男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眼神下微微垫脚,她手一拉,鼻尖碰鼻尖。
两股温热气息顿时交织,男人极黑的眼眸里倒映出女人身影。只见女人闭上眼,凑了上来。
轻轻一碰。
女人立马后退半步,眨了眨眼,眼角流了一滴泪,嘴边却笑了笑。
“沈善铮,我喜欢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