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脑勺一阵阵抽痛,丁梨只觉浑身酸软无力。她缓了几秒后,慢慢睁开眼。
无尽的黑。
似在地下室,又似在密室。
回想到晕前那一幕,丁梨脑海瞬时清醒,挣扎着坐起身。然双手被反剪在背后,她也站不起身。
就在这时,左前方“砰”的一声。
一道小门缓缓打开,走进来一个人。
因他是背着光,看不太清正脸。可从身形来看,年纪约是不小,背脊稍弯,走路很板正。
丁梨正想从这道人影分析更多有用信息,男人嗤笑一声,不屑道:“在想我是谁?”
声音被特殊处理。
她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试探道:“绑架?”
对方摇头。
“挖心掏肺剖肾?”
对方冷笑。
“你找沈善铮?”
此话一出,男人难得沉默几秒,随后转了转脖子,“你很聪明。”
“谢谢。”
下一瞬,男人走了过来,蹲下身伸手掐着她的下巴,力道很重。丁梨只觉骨头都要裂开,她呼吸一窒。
“有时候太聪明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男人又低低笑了声,语气听得出有讽刺,也有恨意。
紧接着,他伸手摸着女人的脸,从额角到脖子,细皮嫩肉白嫩光滑,所经之处引起女人一阵阵颤栗。
见状,男人很满意,继续往下。
然女人不知如何避过男人的观察,不动声色地挣脱绳索。
正男人指尖滑至锁骨时,女人低头张嘴用力一咬,与此同时,一手扶着地面,另只手迅速掐上男人的腰部。
下手极狠。
静谧逼仄的空间响起一声惨叫,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可自古以来,男女力量悬殊。男人用力一推,女人被重重甩在墙角。
紧接着,他低头一看,左手大鱼际肌被咬得皮肉翻起。一瞬间,整个人被一种暴戾包裹,他松了松指骨。
这一边,丁梨只觉后背抽丝地疼。可她顾不了太多,见男人慢慢走过来,她扶着墙,有种鱼死网破的决绝。
忽然。
小门被敲了几下,门外传来一句话。
“他们追来了。”
没头没尾。
屋内两人都听懂了。
沈善铮,他来了。
丁梨没敢放松,不远处的男人迟疑两秒,而后大步走了过来,声音极冷,“告诉沈善铮,不要继续调查下去。”
说完,他边嗤笑,边转身离去。
小门被关上,屋内恢复安静。
丁梨这才放松紧绷的神经,喘着粗气,靠着墙壁缓缓滑落,最后坐在地上。
他,是谁?
而他,又在调查谁?
可惜。重重迷雾还没拨开,丁梨又再次晕了过去。
-
“沈总。太太许是受惊,现在她……”
医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男人脸色,边把病床上睡得沉沉的女人情况说了个大概。
坦白说。
这一年来,太太入院频率确实偏高。而且每次入院伤势都不同,这确实很难不让人想歪——豪门媳妇不好当。
然他来不及脑补更多,只见男人摆了摆手,一侧的高秘书当即笑了一下,伸手示意他出去。
门关上。
沈善铮双眼盯着女人手腕,原本白皙光滑的肌肤多了几道青紫的印记。至于后背,那道藏在被子下的淤青刮痕……
沉默片刻,他伸手轻轻抚平女人紧凑的眉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偌大的病房传来一道很轻很轻的叹息声。
*
丁梨醒过来时,睁眼就看见于慈趴在床边睡着了。她抿了抿唇,坐起身,欲要下床。
然这一动静惊醒妇人,她抬起头,担心道:“阿梨感觉怎么样?”
丁梨摇头,露出一个别担心的笑容,“于姨我没事。”
后者沉默几秒,随即很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头一次用很认真的语气,说:“阿梨我、我有个事,还是想当面问一下你。”
不知为何,这一刻丁梨竟觉得妇人眸中带泪,她不由得心一紧,点了点头。
“你跟阿铮真的在一起了。”
语气肯定。
丁梨微怔,还是诚实地说了句“嗯”。
后者了然,半响才开口,“怪不得。阿铮可以为你做到这一步。”
沈善铮。
第六感触发了敏感词,丁梨脱口问道:“他、他做了什么?”
于慈瞬时讶然,既惊讶女人毫无所知,也诧异男人的手段。片刻,她打开网页,点进一篇公告。
内容是这样写的。
安鸿集团监事沈同军已被转交给司法机关,同时,沈家董事长病因不明,已送医抢救。
具体细节不得而知,但可以得出一条结论——安鸿集团要变天了。
大概是丁梨明晃晃的走神,于慈又喊了一声:“在想什么?”
这一句打断了丁梨的思绪,她眨了眨眼,疑惑道:“他做的?”
后者点头。
除了沈善铮,没有谁比他更了解。
可虽说邪不胜正,但沈善铮一个人挑战父子俩,一个蹲牢一个抢救。坦白说,多少对他的形象会有些影响。
太凶。太无情。也太霸道。
然沈善铮在商海浮沉多年,岂能不知这个浅显道理,可他还是冲动地做了,将自己多年的铺排打乱了。
为了谁?
于慈心中有数,只是她伸手摸摸女人的头顶,叹息道:“阿梨,虽不知你们到哪个地步。但我还是想说,他从来没有失忆。”
砰砰砰——
心跳猛然加速,有种机车角逐最后的胜利。
从于慈的角度来看,躺在病床上的女人面色眨眼间就没了血色,嘴唇干涩起皮,眼里的光也黯淡下去,有种一碰就不存在的破碎感。
“阿梨你——”
话没说完,丁梨咽了下口水,重复道:“他没失忆。”
后者点头。
丁梨深吸一口气,双手微微握紧,沉默片刻后才掉下一滴泪,红着眼笑着说:“没事就好。”
见状,于慈微微皱眉,“他欺负你?”
摇头。
丁梨眨了眨眼睛,声音很小,语气很轻,回答:“没有。他对我挺好的。”
这还差不多。
这小子怎么说也算是她看着长大。阿明以前也没少说他很有头脑,做事也有分寸,应该不会对阿梨怎么样。
于慈悬着的心终于回归原位,她看了眼腕表,抬头说:“阿梨你再眯一会,我回家给你熬个参汤。”
丁梨神情不知何时已恢复平静,她摇了摇头,转而语气软软的,说:“谢谢于姨,但不用了。我跟戈烟约好了。”
拗不过。
于慈只好点点头,扔下一句“好好休息,多回家吃饭”就关门离去。
不大的病房很静。
纵然厚厚一层棉被盖在身上,丁梨仍觉得很冷,浑身颤抖。也不知过了多久,指尖好似恢复知觉,她掏出手机,点开联系人列表,点击一个备注叫“梁”的人。
第一次。
嘟嘟嘟——
没人接听。
第二次。
嘟嘟嘟——
电话终于接起,然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抢先一步,开口:“哪位?说话。”
声音很哑,似刚被这一通电话吵醒。
丁梨身子一僵,眸子瞪大。
她拿下手机认真看了眼号码,随即又放在耳边,“学长?”
这回轮到对方沉默,没几秒后电话那头换了个人,声音沉稳,“丁梨?有事吗?”
“……”丁梨抿了抿唇,心道不好意思,然嘴上还是问出那句:“他、他不是失忆。”
听筒里传来这句温和的话,梁潮楷对着床上那人扬了扬下巴,随后走到客厅落地窗前,语气有些意外,“你知道?”
说完,他又补了句:“抱歉。当时情况有些迫不得已。”
答案揭晓。
丁梨坦然收下这句抱歉,声音自然,“好的,不打扰你了。先挂了——”
剩下的话还卡在嗓子口,梁潮楷打断,“丁梨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阿铮是真的在意你。”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利用,那他完全可以转一亿就结束关系。
然而。
给人配保镖、安排人入住珑悦、公开承认婚约、与沈老爷子对着干、送亲大伯蹲大牢……
桩桩件件,细枝末节。
真的是交易吗?
不全然。
有机缘巧合,但更多的是,阿铮真的动心了。
然听筒那头传来的浅浅均匀的呼吸声,梁潮楷头一次不确定、也怀疑着当初那个主意是否是最佳的选择。
大概过了一分钟。
丁梨语气有着一股超越常人的冷静,“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下一瞬,电话挂断。
听筒里传来嘟嘟声,梁潮楷紧蹙眉头,随即又拨了个电话。
*
丁梨跟医生简单交涉,得知身上并无大伤,只需休息数日便可恢复。
于是乎,她退了房,站在路边扬了扬手,很快一辆出租车来到跟前,上车离去。
星荟清吧。
“怎么回事?她点了多少?”戈烟眉头都能夹死一个苍蝇,看着服务员,一脸不满。
后者摇头,边说:“这位女士主动点的。”
见问不出一二三,戈烟挥挥手,转而低头看着角落小口抿酒的女人,叹了口气。
“梨子你有心事。”
话落,女人眼睛水汪汪的,笑着抬起头,“没有啊。我很高兴。”
高兴?喝成这样?
戈烟双手抱胸,点破女人笑脸伪装下的苦涩,“你要跟沈善铮分开。”
果然。
女人面色一僵,嘴角慢慢扯平,好几秒后才放下酒瓶,缓缓靠在沙发上,小声说:“他没失忆。”
“什么?”
戈烟双眼一瞪,面对面扣着女人的肩膀,逼她说完前因后果。
然女人酒量实在不佳,说上句没下句,戈烟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不知费了多长时间 ,她终于明白了。
一个是利用合作,一个是自愿奉献。
不对等的信息差。
输的人永远只会是那个弱者。
戈烟当即气笑了,她怎么没发现这狗男人这么会装呢。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想法——分。必须分。
姐妹真心宁愿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被有心之心染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