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掉信息窗。
丁梨抬头看了眼办公区,所有人都在专注自己眼前屏幕。应该是没有人发现她的状态。
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男人又发来一条信息。
赵杰明:【抬头看门头天花板。】
哦。
忘了还有摄像头这回事了。
丁梨想了想,快速在窗口回了句。
【没事……还有……别老盯着。】
后面还补了个死亡微笑的表情。
赵杰明:【……】
赵杰明:【说正事。你提前一个钟下班,我妈在家给你炖了汤。】
逐字逐句看完,丁梨双手放在桌下,慢慢攥紧。沉默几秒后,她回了句好的。
赵杰明的妈妈于慈女士,是北城数一数二的慈善家。许是名里有个“慈”,她为人做事八面玲珑称心如意凡事讲究一个“善”。人也好,动物也罢,大大小小省里市里县里村里的公益活动她争当第一人。
不夸张说,北城贵妇提到于慈女士都要竖起个大拇指。
下午五点。
丁梨整理完手头上的工作,抬眸看了眼四周沉迷画图的同事,她深吸一口气,悄悄拿起身后的包,从后门离开。
“喂我说丁梨……”今天赵杰明果真开了辆保时捷,停在公司门口巨拉风,回头率百分之八十。他单手撑在方向盘,另只手勾着墨镜,睨了女人一眼,“干什么偷偷摸摸?”
也不是他瞧不起丁梨,只是这女人左看看右看看,上车前还绕着车子摸了一圈。一句话形容——偷感十足。
系上安全带,丁梨才真正松口气,“学长这里流浪猫蛮多的,你开车还是不能偷懒,看看车底有没活物。”
哦。
倒是忘了这一茬。
赵杰明怂了下肩,转过头也没搭理女人,单手握着方向盘启动开车。
*
明湖公馆。
北城房价最高位置最好的地段,穿过繁华的市中心驶入别墅群,这一带算是闹中取静。据说太子爷沈善铮住在最里边最豪华那一栋,三面环水,风景也最靓。
女人侧着身,看着右视镜中的草树疾速倒退,神情淡淡,看不出想些什么。
赵杰明最看不得她这下一秒就要睡着的模样,瞧了两秒便开口:“喂丁梨你说你咋回事?我开车你睡觉?”
这话可真是,好大一顶帽子。
丁梨收回视线,盯着眉头微皱的男人,解释道:“学长开车要认真。而且……路程也没多远,用不上——”
“好啊你居然质疑我!扣工资扣工资……”
沉闷静谧的车内顿时躁动起来,丁梨一脸无奈,由着这个号称明湖车神的男人胡说八道。
所幸路程是真的不远,从原心事务所到明湖公馆也才一个钟。
保时捷一个鱼摆尾停在一栋三层白色别墅门前,驾驶座的男人率先下车,“啪”一声震得车身抖了几下。紧接着丁梨下车,从后座提了一个提前预定好的果篮。
“梨子快来。”
人未见声先到。
于慈女士一下午就守在厨房,再三叮嘱让管家好好炖一锅靓汤。前阵子她下乡做了两个月公益,现在一回到家就极想念丁梨……和儿子。
可惜赵杰明这家伙喊不动,就算做好菜也不回来吃饭。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是儿子嫁出去了,这事说出去都要羞死人。
想到这儿,于慈气得呼吸又重又急,当即用手拍了拍胸口。
丁梨踏入大厅就看见这么一幕——女人穿了件合身旗袍,俩月不见似是清瘦一些。此时她嘴巴努努,对着不远处的男人毫不掩饰地翻白眼。
呃。
好一幅,合家欢,其乐融融的画面。
“于姨好想你。”丁梨将果篮放在餐桌上,小跑凑近女人跟前,一把搂住。甜香味沁入鼻腔,她下意识把头靠在女人脖子上,“瘦了。”
话刚说出口,中年女人当即跳脚嚷嚷:“什么瘦了。我这是保养身材,他爸也不知多开心。臭不要脸……”
嘴上叽里咕噜,于慈环在年轻女人腰上的手不自觉收紧,另只手还拍了拍后背,安慰道:“好了好了待会想抱多久就抱多久。旁边那位爷眼白翻到天花板了。”
噗嗤一声。
丁梨当即笑了一下,主动松开中年女人,改为揽着她的肩膀,“走吧于姨,我们吃饭吧。”
也没管身后男人傻着眼,双手叉腰,满脸“你们戏太多了”。
一顿饭下来,满室温馨。其中就属于慈女士最能聊,将自己下乡这两个月的趣事说得极为生动,故作冷酷的赵杰明也听得嘴角微微勾起。
一般来说,筷停人走。然而于慈女士过分热情激动,滔滔不绝说个没完,直至他爸提着个公文包回家,她才噤了声。
说实话,丁梨一开始也有些怕赵鹤年,许是上位者无形之中带了些审视和压迫感。但多年相处下来,知道他只是习惯人前维持严肃一面,于是乎她也逐渐放松下来。
“伯父好久不见。”
赵鹤年转了转脖子,闻言对着女人笑了一下,“丁梨你很久没来吃饭了。是不是都忘了我这两口。”
“没、没有。就是怕打扰您和于姨。”
女人头摇晃如同拨浪鼓,赵鹤年顿了顿,好笑又无奈,“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时间太晚了,今晚就在这睡一晚吧。”
说到这,于慈抬手看了下手表,起身推了下丁梨,“哎还真是。梨子就在这睡,我让管家收拾一下。”
可还没走出几步,就被赵鹤年一把搂住腰,指尖还玩绕着微卷的发尾,沉声说:“丁梨以前都住了好些日子,不用你操心。”
似是想到什么,他微微弯腰,凑近二人耳旁说了几句悄悄话。男人神色未变,女人耳垂面色猛地通红,眼睛瞪得很大,看起来感情甜如蜜罐。
“还看。”
额角倏地被敲了一下,丁梨下意识扭过头。一整晚心情还不错的赵杰明不知何时站在她身旁,此时他微微挑眉,眼睛瞥了下窗外,随即歪着点了下头。
到底是寸土寸金的明湖地块,饭后走在路上,丁梨只觉得晚风吹得她毛孔舒张,整个人燥热的心也平静下来。
“丁梨老规矩。”
耳边传来清冽的男音,丁梨唇角微扬,抬眸对上男人黑眸,笑着说:“好啊。”
话还没落地,人已经跑出几米。
好一个公正不阿。赵杰明顿觉被骗,当即开跑。
这是赵家未写在家规上的规矩。也是丁梨来了赵家后,于慈觉得她身子太过瘦小,跑几步就气喘吁吁。于是,她就下了约定,饭后就要去赛跑,谁跑在前面谁长得高。
也不知这招是谁想出来的。但这么多年下来,丁梨个子高挑水灵,跟那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模样俨然两个人。
*
“还没看够?”
沈善铮微微皱眉,顺着身旁男人视线往前看——一男一女争相大跑,要不是他住在这里多年,还以为这里藏了鬼。
不过仔细一瞧,还真是“老熟人”。怪不得这么久都没看腻。
“要不要搬张凳子给你?”
语气开始不耐,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转了转脖子,收回视线改为点了根烟,服气道:“沈老板这么不爽?”
说话这人正是梁潮楷,北城人对这名字不陌生。据说沈善铮当年能从华尔街巨鳄口中抢了很大一块肉,还得多亏这个军师。
不过传闻是真是假,大家也不较真,反倒当做饭后谈资。
沈善铮闻言睨了他一眼,也没挑破其心底的小心思,反倒意有所指,“天热臭水沟的蟑螂受不住了。”
“出洞?赶走就行。”梁潮楷掸了掸烟灰,眸光清冷,“沈老板不会是怕了吧。”
毫不意外。男人嗤的一声,满脸不屑极了,双手撑在栏杆,俯瞰着整个明湖公馆,“赶?这一次我要踩死。”
话落,梁潮楷指尖一顿,打量着男人阴鸷的表情,试探道:“那你想怎么做?”
终于说到正事。
男人走回屋内,端了杯烈酒靠坐在软沙发上,说了几句话。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就是语气满满的无所谓。
梁潮楷眸里闪过一缕诧异,自知男人说出口的话必定经过深思熟虑。半响,他也端起一杯酒,与其清脆碰杯。
烈酒过喉,烧心撩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