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诺，今天吃什么？ 第12章 甜辣禽腿与山岩芽（上）

“这个，是给你的。”

两人会合之后，站在明媚的阳光之下，先不约而同地沉默片刻，旋即又同时笑出声，甜美和柔醇的两道声音交织在一起，让拂过的风好像都变得更快乐。年轻的修女率先开口，把手里抱着的明媚花束塞进莉莉诺手里：那是一大捧雨絮草，仿佛还沾着露水，鲜妍欲滴的样子，引得半精灵姑娘发出小小的惊呼。

“天哪——你从哪儿弄来的？”

“那边有个卖花的摊位，我觉得你也许可能会喜欢。”

阿尔玛将视线在她发间的那枚金属鲜花上再度短暂停留，开口回答。她语气柔和而诚挚，深金色的瞳孔映着阳光，无端让莉莉诺想起放在架子上舍不得吃的那罐最昂贵的花蜜。

新鲜雨絮草的清香包围着两人，再加上阳光笼罩下来暖洋洋的温度，使人极度放松而愉悦，忍不住放空出神。抱着花并肩走了一小段路，莉莉诺才如梦初醒一样，转过头下意识揪住了阿尔玛的袖口。

“唔，我们回酒馆吧！我这次买到了不得了的食材哦。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尝尝——你还能吃得下东西吗？”

这个问题乍一听有点突兀，但实际上倒是问得非常事出有因。

毕竟光在莉莉诺眼皮子底下阿尔玛就吃光了半份炸杂菇、一份几乎是双倍馅料的地薯泥肉碎三明治（天知道掺了酱汁的地薯泥饱腹感有多强！）、一份莉莉诺额外投喂的乳酪夹心小肉丸，还有满满一大筒花果茶。而现在距离她们两个分开也不过两三个小时而已。

阿尔玛倒是怔了怔。说实话她真没经历过什么放开了肚子吃东西的日子，所以真的不知道自己的上限在哪。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认真体会了一下自己此刻的胃容量，之后点了点头，得出肯定的答复。

“还可以。”

“哦……那是好事情。”

莉莉诺问完之后就有点后悔了，好像有点太过于冒犯了似的，听到阿尔玛的回答也只是有点赧然地，干巴巴地回复，没注意到身旁纤细高挑的修女唇畔噙着一点笑意。

两个人这次出来都没有自己的交通工具，莉莉诺是蹭着艾丽卡家的车来的，而阿尔玛则是和修道院一起，不过镇长安排了可以租赁的辕兽车，可以方便逛累了的游客和提早收摊的商户直接回到住处。

挑选好了合适的辕兽，莉莉诺刚想掏租赁费给辕兽棚的看守员，阿尔玛先轻轻按住她伸向腰间钱袋的手，率先取了足额的爪币出来交过去。面对莉莉诺稍微迷茫且疑惑的眼神，修女只是微笑。

“我已经欠了你两餐食物该付的钱了，不是吗？并且我们是朋友吧，所以让我来付钱也是很正常的。”

“这么说也没错啦……但是是两码事嘛。”

半精灵姑娘显然不太想在这个时候讨论这个话题，挪开目光，讪讪地往前蹦了两步，一边等着辕兽看守员把选好的辕兽套在车上一边小声说。阿尔玛比她个子高出不少，很清晰地看见头巾下露出来的尖尖耳尖通红一片。

镇长提供的公共辕兽车里虽然设施都是半旧的，但非常干净，辕兽也训练得很好，行得又稳又快，又再次刷新了阿尔玛对于月湖镇的好印象。

看守员给她们套的是两座车，车里位置不算太宽敞，坐在一起阿尔玛甚至能明显感觉到身边莉莉诺散发出来的暖洋洋的温度与气味。尤其是味道，并不让人讨厌，相反称得上讨人喜欢：有一点点食物气味的残留，像她今天烤的小肉丸的浓郁余韵；更多的是一种混合的草木香气，不同于雨絮草的清澈香气，是更柔和润泽的，从她丰盈的皮肤和头巾下面出来的调皮发梢间逸散出来，氤氲在这小小的空间里。

修女的耳朵也没来由地开始变得发烫了。

而幸好，在耳尖的红晕蔓延到脸颊上之前，马车在酒馆的大门前停下来了。

莉莉诺背好自己的背篓率先跳下车去，掏出钥匙把锁开了，推开门回头把阿尔玛让进来。

酒馆今天不开业，但莉莉诺仍然收拾得很清爽，空气里弥漫着一点淡淡的苹果酒和木头的味道。

“请自便吧，挑个你喜欢的地方坐下，稍微等一会儿！”

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半精灵姑娘显然放松很多，扬声向阿尔玛打过招呼，几步蹦到柜台后，从柜台下面的空间里抱出一个挺大的粗陶花瓶。她钻进厨房给花瓶加满水，把抱回来的雨絮草花束满满插了一瓶摆在柜台上，紧接着又回到了厨房。阿尔玛就在那束紫色花束附近的座位上坐下，安静注视着莉莉诺消失的那处门帘。

而莉莉诺在厨房里挽起袖子，戴好了围裙。她的背篓已经在灶下放好了，她掏出几个山岩芽用清水洗干净，开始按照艾洛纳尔在手记上的记载来烹饪它们。

两个个头比较大的被直接塞进冰冻柜的急冻格里，剩下的一枚被莉莉诺抄起菜刀对半切开。在鲜艳得吓人的紫色外皮底下是颜色意外很清新的肉，是一种柔和的米黄色，看起来质地很结实，中心有一枚小小的、蜷缩着的绿芽。

把绿色的芽挑出来，莉莉诺把这两瓣山岩芽摆在烤盘上，想了想，拿了另一个烤盘，转身从架子上标着“腌渍”的箱子里掏出两个腌得红彤彤的整只大个禽腿，以防串味拿了一个新的烤盘架上金属架来摆放禽腿与之前处理禽肉时剔除的脂肪（给窑炉里那位的报酬），把两个烤盘一起塞进窑炉。

剩下的时间，她煮了一壶牛奶。今天早上出门之前她向白花树讨要了自然凋谢的白花花瓣，一半存起来另外一半拿去晾晒，此时此刻正好可以煮两人份新鲜的乳茶。

等乳茶煮好倒出来晾凉，窑炉里的山岩芽和禽腿也刚好烤好了。

火焰的妖精是很专业的，同时烤需要不同火候的食物时也能完美完成任务。此时禽腿烤成诱人食欲的棕红色，之前还显得有点厚腻的皮此时此刻已经完全变得薄脆焦酥，仿佛轻轻一碰就能裂开。而山岩芽也已经烤得表皮微焦，散发出一种特殊的香气。

在面上洒一层薄砂糖，莉莉诺把山岩芽又重新送回窑炉，妖精的火苗在上面轻轻掠过就推出来，此时上面已经有了一层完美的焦糖壳。

接下来她打开冰冻柜，取出那两枚山岩芽。它们现在呈现一个已经结了冰但还没到坚如磐石的程度，莉莉诺抄起一边的擀面杖，狠狠地揍了它们一顿，发出“砰砰”的响声。

饶是对于体力还不错的莉莉诺小姐来说，这也算是个小小的“体力活”了。她放下擀面杖，一边思考着未来如果要和它们的卖家做长久生意，应该先去订一台魔法器械来代替人力，一边揉捏起它们已经变得柔软的外皮，在确定它整体都没有坚硬的部分之后，找了个大碗在下头接着，把它们的皮划开了一个口子。

顿时，比上好的奶油还柔滑的半固体从那层狰狞的厚皮里奔流而下，在碗里聚成一个凉冰冰的小山。里面的芽此时已经融化在了

莉莉诺看着这座冰冷的小山，微微思考了一下，拖了一个凳子来踩着，在厨房的壁架上取下一个有点落灰的罐子。

她拂去罐子上面和身上粘的浮灰，取了个干净勺子，打开罐子。里面是很通透的琥珀色的浓稠液体，散发着甜蜜的花香，毫不犹豫地，莉莉诺挖了一大勺淋在碗里的山峰上，让浅色的山顶变得闪闪发亮。

当阿尔玛盯着花瓶数到第一千七百八十六片花瓣时（那捧雨絮草当然没有这么多，但她重复数了几遍），莉莉诺带着她的大托盘出来了。看着那堪称气势恢宏的一大盘食物，阿尔玛连忙站起身，隔着柜台替她接了一把。

“虽然个子不高，但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孱弱啦。”

莉莉诺笑出声，把双臂伸直绷紧向阿尔玛展示丰润肌肤下面虽然并不突出但仍然很有存在感的肌肉，是她每天亲力亲为打理酒馆所留下的明证。而纤细瘦削的修女目光在她手臂上停留一下，第一反应是注意到她细腻白皙的腕骨皮肤上有一颗小小的、浅棕色的痣，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关注点不对，挪开眼神轻轻地摇了摇头，把话题拉回正轨。

“我帮你并不是认为你孱弱，而是我觉得我应该。举手之劳而已，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不是吗？”

“当然是啦。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唔，不太习惯？毕竟对我来讲这也是每天都在做的事情，突然有人帮我还挺不习惯的。”

说着，莉莉诺拿着两把勺子从柜台里走出来，把勺子插在山岩芽的冰山上，笑眯眯地冲着阿尔玛示意。

“请开始享用吧！别客气，不然不管是冷掉了还是化掉了风味都会打折扣的。”

而阿尔玛已经不再会忍耐对食物的**了。

桌子上所有的食物都是两份的，大碗里的东西上也有两把勺子，阿尔玛知道莉莉诺将会和自己再次一起分享食物。

她首先把目光看向那香味极具有诱惑力的禽腿（来了月湖镇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更喜欢肉食），它没有配备任何刀叉之类的餐具，只在旁边放了两张柔软的细纸。犹豫了一下，她看向莉莉诺鼓励的目光，垫了一张纸直接抓起禽腿末端的骨头，对着焦香的皮肉直接咬下去。

烤得酥脆的皮被牙齿一碰当真就碎裂开，丰腴香浓的油脂与肉汁一下子从皮肉里涌出来流淌到舌尖，丝毫没有怪味，口腔里似乎被纯粹的肉感占领了。它调味是恰到好处的甜辣，一开始入口先是混合着肉香的轻盈甜味，之后醇厚的鲜辣又落下来，给予味蕾新的冲击。

不过有个很严肃的问题是，这似乎是阿尔玛第一次吃辣。

她记忆里舌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直白的灼烧感，哪怕调味里的甜味与肉汁已经尽力把辣味变得柔和，她还是一瞬间瞪大眼睛捂住嘴巴，感受到口腔里这奇怪的、予以舌头的一记重击，脸颊都染上红晕。

莉莉诺也是才反应过来事情不对。

主要是阿尔玛给她的印象好像对什么样的食物都抱有一种好奇心，她完全没考虑过“竟然有阿尔玛无法接受的食物”，何况为了照顾月湖镇人并不重烈的口味，禽腿腌渍的时候辣度并不高。看她脸颊“腾”一下红起来的样子，莉莉诺也有点慌张，手忙脚乱地把杯子里的白花乳茶推到她手边。

但阿尔玛有自己的想法，她盯上了桌子上显眼的、散发着冷气的冰品。放下手里的禽腿，舀了一勺那质地柔滑的细腻冷食，她一秒都没犹豫把勺子里的东西放进口中。

看起来质地很浓稠，但入口的第一瞬间这东西就开始轻盈地缓慢消散了。口腔里先是含着花香的清甜，之后是一种清凉的、并非由温度带来的感觉和很奇妙的柔和谷物香气，尾调则有一丝细微的苦意，冲淡了前面的甜，反而让人的进食**增加了。

这一勺甜品过后，口中的灼烧感确实消散了不少。

阿尔玛有点好奇地盯着那个盛放着现在缺了一角的浅色冰山的大碗看了一会，眨眨眼睛询问般地看向莉莉诺。

“这是什么？感觉好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