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诺，今天吃什么？ 第11章 夏季大集（四）

这一边，莉莉诺摊位上的东西很快就卖得差不多了。

她今天准备的两大主力：三明治和小肉丸，都挺适合边走边吃，配料和调味更能满足人劳累时想吃肉食又不想太油腻的**。再加上包装认真不容易脏手，价格又不贵，早上准备的食材其实就已经卖去了一大半，甚至有不少是附近摊位的摊主来买的。所以中午才刚过半，售罄的牌子就已经挂在莉莉诺的摊位上了。

好好洗过手，又用了一个清洁术把用过的锅碗瓢盆全清理干净，劳累了半天的年轻老板尽情伸了个懒腰，舒展开身体。

桌子上还摆着最后两枚三明治和六颗肉丸，由于是最后的，馅料和酱汁都给得大方得吓人，有种“把最后的尾料全都塞爆”的感觉。莉莉诺把它们用外带的标准包裹好了，和六枚银质爪币一起交给两个一直在替她打下手的小姑娘，作为今天的工资。

“辛苦啦，食物可以拿回家去，钱的话拿去逛逛街，买点喜欢的东西吧。”

她没忍住手痒，轻轻摸摸两个毛绒绒的可爱发顶。两个小姑娘头顶冷不丁落下温热柔软的手掌，下意识赧然地齐齐缩了缩脖颈，伸手接过钱币和食物包裹，兴冲冲地跑走了，在离开之前还不忘挥手道谢。

“谢谢姐姐！”

“哎，慢走！”

目送她们安全远去，莉莉诺笑着长舒一口气，开始慢慢整理摊位上的东西。

四面其他的摊位还都人声鼎沸，也有不少顾客走到莉莉诺摊位前，还没来得及开口先看到写着“售罄”两个大字的木牌，大多露出夸张的失望神情。

“哎，布兰德维尔家的小姑娘，明天多准备点东西来卖嘛。”

路过的蛮牛族大叔手里牵着个和他一看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幼崽，此时幼崽正委委屈屈地停在那不走了，直盯着那块写着售罄的牌子，仔细看嘴角还有一点可疑的水光。

大叔拽着那幼崽试图往前继续走，但不愧是蛮牛族的幼崽，小小年纪就已经能和他的老父亲抗衡，大叔又不敢真的像对待敌人一样使出全力对待自己的崽，俩人拔河一样在摊位前头挣扎半天，大叔终于放弃了，粗声粗气地扭头跟莉莉诺抱怨。

莉莉诺认出那大叔的酒馆熟客身份，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忍不住失笑，在围裙兜里摸了摸，掏出一把作为赠品的果干来，很大方地全塞给那个幼崽，才温温柔柔的开口。

“没想到今年客人这么多呀，镇长生意又扩大了呢。今天的东西就没有啦，明天欢迎您带着幼崽再来光临，我们有新的小食哦。”

“新的小食！”

被父亲牵着的幼崽呆呆地重复，眼睛一下子迸发出光亮。大叔被自己的崽弄到无话可说，好气又好笑地轻轻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轻斥。

“家里又不是不给你饭吃！”

但他话锋很快又急转过来，咧开一点讪讪的、但很真诚的笑容，望着莉莉诺的眼神完全是写满诚挚的对食物的渴望。

“……哎，所以说，小丫头，明天咱们吃啥呀？”

“明天呀，明天保密！不然就没有惊喜啦！”

莉莉诺很快乐地笑起来，把手里最后一点东西收拾完，解下围裙挂好，背上早先放在摊位里的背篓，向外面走出去。

在大集市期间，摊位上所有的货物和用具都有镇长派来的守备队看守，并不担心会丢失什么，如果真丢了东西也会由月湖镇官方照价赔偿，这也是大集能举办这么多年的底气之一。所以莉莉诺很放心地走了出去——她也很想逛逛，毕竟她也不常出门，在集市这种难得的时刻偶尔能发现一些很稀有的东西。

就比如说现在，她视线被一个摊位吸引住。

那个摊位上只有一种颜色紫得很鲜艳的球状物，形状非常圆润，外面附着着层层叠叠的鳞片似的萼叶，拳头大小，看起来挺狰狞的样子。不少人看见了都绕着走，原因无他，这玩意儿看起来确实像是对人没啥好处的样子。

而莉莉诺则在看到它的一瞬间眼睛亮起来，走到摊位前伸手掂起一个球，感受它在掌心饱满的、沉甸甸的感觉，证明它质量很好。

“对不起打扰啦，这东西怎么卖呀！”

她迫不及待开口。摊位里是很年轻的一家三口，一对小夫妻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并非兽人，辨不出具体种族，但看着装束像是居住在山里的猎手。这更让莉莉诺确定这东西的来处绝对靠谱。

“十五个铜爪币一个，但如果您愿意的话，八、八个银爪币，摆在这里所有的都可以拿走。”

最终是那位年轻的小妇人先开口，似乎是第一次出门做生意没有经验，红着脸吞吞吐吐但又能听出坚定地小声说。一边抱着孩子的丈夫也附和似的点头，夫妻俩眼里有一种“终于开张了”的兴奋光芒。

十五个铜爪币，说实话对于这东西来说算是便宜到了极致的价格。莉莉诺打量了一下，摊位上这种堆成小山的球状物得有个三十来个的样子，八个银爪币更是赚大发了，于是很痛快地掏了钱，拜托摊主们帮忙把它放进她背后的背篓里。背篓是配合她身高特制的，看起来不大但有空间术式，这些球放进去也仍有相当多空间可以放别的。

也许是刚开了张的缘故，那位年轻的小妇人摊主极开心的样子，还走出摊位掏出一种看起来熏得漆黑的肉干给她试吃。

“这个给你吃，不是卖的，不要钱！就是让你尝尝！”

小妇人笑脸盈盈，极其热情。莉莉诺也没打算拒绝，毕竟突然冒出意外的商品之类的事情，在集市上再正常不过了。于是她捏起最小的一块来，尝试着咬了一口。

很意外的，这肉干看起来其貌不扬，但口感一点也不坏，反而很奇妙。

外面看起来黑乎乎的一层并不是熏坏了，似乎是某种香料混合物，在肉的表面凝成微脆焦香的一层壳，牙齿破开时有种别样的满足感。里面的肉是一种浅色的精瘦肉，似乎取自禽类，没有明显脂肪存在但肉质却丝毫不干柴，反而有种细腻的鲜嫩，在“肉干”这种东西上应该算是极稀有的品质。

而这种肉干调味很朴素，除了香料的气味之外就只有一点简单的盐味，却很好的把肉类本来的鲜香烘托出来了，十分勾人食欲。

莉莉诺很珍惜地吃完了手里那一段，眼神在剩下那些肉干上停留了一小下，没好意思再拿。这很隐蔽的眼神却好像被面前的那位女摊主看破了一样，她干脆直接把手里托着的、包裹那些肉干的大干叶子很豪放地一团，塞进莉莉诺怀里。

“尽管拿去吃！我们带了很多呢！”

“对，您能喜欢就太好了，今天您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摊位里那个抱着孩子、壮实但寡言，在此次交易中几乎没开过口的男人此时也露出真挚的笑脸，声音很低沉，让莉莉诺无端想起厚重的岩石。

但是……总没有白收人家东西的道理，更何况今天已经在这个摊位低价收到了极稀有的东西。

莉莉诺抱着那包份量不小（绝不算是试吃装）的肉干，思考了一片刻，面对着显然是两人间负责管事的这位女性摊主开口。

“请问你们还有更多的这种山岩芽吗？能采集到的话都算。如果有的话，我想向您谈一笔生意。”

“哎呀，你果然是识货的！有！这玩意儿在我们那块儿有好多呢！”

那位年轻女士一听莉莉诺的话，尤其是听她叫出买走的东西的名字，兴奋得几乎要蹦起来了，拉着她的手朝摊位里的丈夫猛猛点头。两个人经过一番莉莉诺看不懂的眼神交流之后，女摊主冷静了一些，有点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

“咳……抱歉，有点失态了。那您想和我们谈什么生意呢？”

“这里不是谈生意的地方呀。您要是不介意的话，等集市结束以后，请您二位到那家叫万叶的酒馆来坐一坐，我们再详谈好吗？就是那棵开着白色花朵的大树下面的那家，很好找的。”

莉莉诺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伸手指向不管在月湖镇哪个角落都能看得到的那棵白花树。女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白花树看去，突然恍然大悟似的轻轻一拍手。

“哦，原来您就是那个在这儿名气很大的布兰德维尔小姐，难怪您识货！那没问题啦，我和阿蛮到时候去酒馆找您见面！”

说着，她挥了挥手，灵活地钻回摊位后面，和她的丈夫轻声用一种莉莉诺听不懂的语言交谈，但语气中满溢的快乐是真实的，很轻易就能感觉到。

莉莉诺也很快乐。

她很久没有见过这种山岩芽了，再上一次还要追溯到洛琳还在的时候，带回来几个别人送给她的。洛琳和莉莉诺都很喜欢这个味道，于是艾洛纳尔试图在小花园里培育出来，让妻子和女儿可以随时吃到——没错，这个长得状貌狰狞的玩意儿也是一种可食用植物，虽然看起来真的像是有不得了的毒素似的。

但是艾洛纳尔几乎是第一次失败了，很少有植物在他手底下不仅不会蓬勃发育还在几天之内就直接奔赴死亡，山岩芽就是一个。研究了很长时间，他才意识到问题出在哪：这种东西只有在高山上的岩缝里才能生长，白花树下的小花园对它来说也许太平坦而肥沃了。

于是培育计划就暂时被搁置了。

但很可惜，培育计划最后也没能重开，而后来市场上也没有见过有这东西售卖。这种奇妙的风味就这样埋藏在记忆里，随着时间逐渐淡化，仿佛当年窝在母亲怀里吃它的经历像一种梦境。

直到今天，她又再次遇见了这种东西。

此时此刻，莉莉诺背着半背篓的山岩芽，难得有点雀跃，步履都潜藏着细微的快乐。

而转过一个巷口，莉莉诺看见披着金色头纱的高挑身影，怀里的紫色花束鲜妍明媚。

那位银发的修女似乎也同时看见她，拢了拢怀中花束加快了向她走来的脚步。

于是莉莉诺也加快了速度，几乎是一路小跑到她身边去，两个人的身影在夏日午后的灿烂阳光下交汇。

以为集市的部分三章能写完结果没写完，紧急把上中下改成一二三四的样子好狼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夏季大集（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