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 第146章 王府

第一四六章

没过几天，就是霜降，剩下的八个庄子也抢收结束，所有粮食全部入仓，康离按部就班地安排税粮的缴纳、农户口粮的分发，所有出库一一记录。

待这些正常事务完成，康离单独召见了洪总管和杭管事，要他们将王府现有的所有粮食都清点出来，包括存贮在粮仓的、粮店中在售的等等。

“给我一个准数，陈粮多少新粮多少，可调用多少机动多少不可动又多少，都要一一些清楚。”康离把自己的要求一一阐述清楚，“三天时间足够了吧。”

洪总管思虑了一番表示够了。

“那三天后我要看到成果，”康离定下期限，“还有别的问题吗，没有的话就去准备吧。”

洪总管和杭管事离开后，康离也起身出了前厅，走到院子突然一阵风吹来，康离忍不住抖了一下，“唔，这风还挺冷。”

“已经十月了，可不是冷了。”莲嬷嬷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上拿着一件斗篷，已经展开了正往康离肩上披，“秋桂也是，出来也不知道给小主人带个披风，天凉了呢。”

秋桂急忙低头认错，康离替她解围说是自己说不用的，“早上还晴天呢，谁想到这才多一会儿就阴了呢。”

康离说着抬头看了眼天空，天空虽然不似文学作品写的那样“被切割成一个个小方格子”，但是到底看不远。此时天上已经不见太阳，云虽然不是乌云但是也是密布严实，更有随风吹来的水汽，让人打颤。

“这怕是要下雨了。”康离自言自语了一句。

身后的莲嬷嬷听到了也抬眼看了看天，“快立冬了，立冬前一场雨，立冬后就有一场雪。”

“京城都开始下雪了，西北得有多冷啊。”康离感慨了一句，“也不知道前线如何了。”

莲嬷嬷对这些不懂，自然也接不上话，秋桂倒是想说上两句，可是康离已经抬脚走开了，她只好立即跟上去。

三天之后，洪总管和杭管事重新进府，按照康离的“陈粮”“新粮”“可动”“不动”“机动”，分了两大类下三个类别，全部登记成了两个账本。

根据洪总管和杭管事的调查记录，王府现在有去年的陈粮四百石粟米三百石面粉，黄豆、豇豆、黑豆等共四百石，可以全部调动。而新粮，出去缴纳的税粮和分给农户的口粮外，有粟米一千三百石小麦一千四百石，豆类有一千一百石多。

“但是公主，”洪总管话音一转，“这些新粮，至少要留出七成来转运各地售卖，剩下的三成总要留下来机动。万一……”洪总管没有继续往下说，怕话语不吉利惹怒康离。

康离何尝不知道呢。在这个没有科技手段、靠天吃饭的时空，粮食就是最大的靠山——手里有粮心里不慌，有了粮食就有了安全感。

“容我想一想。”康离撑着额头沉吟了良久，抬起头来看向洪总管和杭管事，“这样，你们先准备与陈粮等额的新粮在从陈粮中拿出一半来，待我商议后再做决定。”

康离所说的“商议”，倒不是与太妃商议，而是与二皇子崇王商议，听一听崇王的意见，商议一下捐多少才好——太多容易出风头，太少又拿不出手，这个度不太好掌握呢。

所以这天康离就下了帖子给崇王府，说自己明天回去崇王府拜访。帖子被送到崇王妃手中，她还挺惊讶，“这位荣佑公主怎么突然讲起规矩来了？”

晚上等崇王回来的时候，崇王妃笑着把这话跟他重述了一遍，“到底是大姑娘了，知道礼仪规矩了。”说着把崇王最爱吃的野苣酱牛肉放到崇王面前。

崇王夹菜的手顿了顿，放进嘴里，细细嚼过之后，问：“嗯，这野苣新鲜，阿离送来的吧？”

崇王妃笑着点头，“是。”

崇王笑着点头没说话，又夹了一筷子吃了。崇王一连吃了五次这盘野苣酱牛肉，最后放下筷子，拿了帕子擦嘴，“这苣菜，阿离从十年前就开始送，一开始送进宫，后来本王开了府就送进府，年年不断，每次都是最新鲜最嫩的。”

崇王说完就起了身，崇王妃连忙跟着起来，“王爷既然喜欢，就再用一些吧。”

崇王摆摆手，说不用了，“去前头理事。”才走了两步崇王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崇王妃，“那个……”

崇王妃目光殷殷切切地看着崇王，等待他的下文。

“……阿离明日来，做几道她爱吃的，厨房知道。”崇王说完，转身迈开步子，出去往前院书房去了。

崇王妃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直到她的贴身丫鬟进来提醒她，“娘娘？王爷已经走了，您用膳吧。”

崇王妃这才回过神来，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拿起筷子却不知道要吃什么，叹一口气后放下筷子，心中像是赌了一块石头似的。

崇王妃想起来以前听说过的一句话：一入宫门深似海。海什么样她是没见过，但是听说最变幻莫测最喜怒无常。这王府虽然不是宫中，但是她只觉着比海还深。

自从嫁入王府成为王妃，崇王妃算得上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生怕那句话说错了惹得崇王不高兴惹了皇后娘娘不喜，一直到现在都是。

今日她本来是想夸一夸荣佑公主的，却不想还是惹得王爷不愉快了。

崇王妃坐在位子上仔细回想刚才的话，半晌才琢磨过劲儿来——她是真心夸奖荣佑公主，所以才说她长大了懂礼仪规矩了，王爷怕是误会了以为自己说她以前无礼不懂规矩，所以才说了那样一番话，暗示自己荣佑公主历来都是有礼懂规矩的。

还要后面，王爷他是觉得自己不喜荣佑公主吗？还是怕自己委屈了荣佑公主，人甚至都要走了还要叮嘱一句荣佑公主爱吃酸甜口？

崇王妃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觉得不是个事——这才成亲半年，难道以后一辈子一直这么提心吊胆地过？

崇王妃想着，“腾”地一下子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不行，她要跟王爷把话说清楚，不然太难受了。

丫鬟见状立即跟上她的脚步，还好奇地问：“王妃，您干嘛去？”

“去找王爷。”

“可事……”丫鬟劝崇王妃，“王爷不是说在理事？我们不好去打扰吧？”

崇王妃不打算听丫鬟的劝说和阻拦，径直往前院走，进了院子直接来到书房门前。这时候她却不不往里闯了，在书房门前停下，让门口守着的小厮进去通报，同时整理了一番自己，深呼吸了几次。

崇王其实没事要事要处理，毕竟他只是负责军备粮草，这些具体事务都是有下属去办，他只需发号施令即可。现在不过是因为对王妃的话不满到书房来躲清静，此时手里正拿着一本棋谱在看。

崇王听小厮进来禀报说王妃来了一愣，还转头向窗外看了一眼，当然什么也看不到。他略略一沉吟，笑了起来，觉得有点意思。

“请王妃进来吧。”崇王说，桌上的棋谱和棋盘却并没有收起来，就这么大剌剌地放着，等人进来，崇王抬手请崇王妃坐，“王府怎么来了。”

崇王妃行礼致谢在位子上坐下，张张嘴却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或者从何说起。

“王妃？”崇王见王妃突然不说话了，有些疑惑，不禁出声提醒，“王妃来可是有事？还是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崇王妃抬眼看向崇王，他穿着的还是早上出门时的那件衣服，虽然已经在外面奔波操劳了一天，但是面上并不见丝毫的疲惫，依然神采奕奕。

皇室中历来不缺美男子，崇王的相貌却更加出色，面庞棱角分明星目剑眉鼻梁笔挺，配上通身的气度和皇后亲生的身份，不止多少贵女往上扑。

“王爷，”崇王妃定了定神，“妾身有话要说。”

崇王点头示意她，“你说，我听着。”

崇王妃听他自称从“本王”换成了“我”，神情安定了不少，便将自己之前所想所悟委婉地说了出来，最后说道：“王爷，妾身既然是入了宗庙的王妃，除非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以后您我二人是要相守一辈子的，既然如此，妾身觉得我们以后不能继续这样了。”

从刚刚得知王妃来了书房开始，崇王就觉得挺有意思，之后越听越觉得有趣，一直到现在，不得不说崇王对王妃刮目相看了，长这么大除了父皇和母后，还没有用这种语气同自己说话呢。

于是崇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面带微笑饶有兴趣，“那王妃觉得我们应该怎么样？”

崇王这样一问，还真把崇王妃问住了，她想了一会儿，说道：“开诚布公吧。妾身太笨了，王爷以后有什么话要说直说，不要总内涵暗示，这样太没劲了，猜来猜去好累。”

“哈哈哈！”崇王被自己的王妃逗得哈哈大笑，眼看着王妃要恼羞了，赶忙打住，并点头答应下来，“王妃说的对，以后我们有话直说，不让您猜来猜去了。”

崇王用了一个“您”字称呼王妃，将崇王妃说得脸一红，“您继续‘理事’吧，妾身回去了。”说着还瞥了眼桌案上的棋盘和棋谱。

崇王笑得更大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