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阳光倾斜而下,在裴念慈身上镀着一层融不进身体的金光。
裴念慈静坐在冬日的庭院里,身旁是翠竹,寒风中仍然挺立,好似想支撑着她,却离她好远。裴念慈目光暗淡,沉浸在冬日的冷清中。
方玖宁轻声走到石桌旁,倒出一盏热茶放在裴念慈手边,问道:“怎么兴致如此低迷?”
“翡翠死了。”裴念慈望着天,眼神空虚,万物入不了眼,茫然道。
自从来了人间每时每刻,裴念慈都备受煎熬,人间不是安宁和团聚,而是藏在生机下的死气。
方玖宁望着裴念慈渐渐紧握的手道:“嗯。”
“翡翠最后都在为一人遮掩。”
“翡翠姑娘情义深重。”
方玖宁看着裴念慈无神的双眼道:“你不忍心了?”
“念慈,若是只是凡人你怎么处理都可以,他们的命数未绝。可她已经不是凡人了。”
“有人看着呢。”
从初见裴念慈的心口不一,方玖宁就知道裴念慈是位悲天悯人之人。但裴念慈向来会隐忍不动生色,不是冲动之人。方玖宁此番仅仅只是无足轻重的关心和提醒。
裴念慈望着方玖宁微微发颤的瞳孔道:“知道。”
要变就要翻天覆地的变。
方玖宁看着裴念慈叹道,那便拼个尸骨无存。
裴念慈收回悲情,问道:“陈成光儿子怎么样了?”
看着裴念慈认真的表情,方玖宁内心笑道:恢复很快啊,不错。
“陈成光说全府上下没有荨麻,纸张也尽数烧毁,孩子症状却反反复复,不见康复。你猜为何?”
裴念慈对方玖宁的哑谜见怪不该。
“不说算了。”
方玖宁也不气道:“好吧,就是陈成光那小孩体内有亡魂。”
“嗯。猜到了。”
裴念慈皱眉想:纸庄账簿上有陈府的总管,香炉里有碎纸,倒是连起来了,只可惜不知道是怎么发展的。那小鬼是谁呢?还有马大娘或者说马刚你和那个小鬼怎么取得联系的呢。
“稍后去拜访陈府。”
裴念慈微微叹气道:“派小厮将马刚唤到陈府吧。”
冬日的残阳已落下天际,照的人影幽长,倾斜下来的薄薄光晕映照于雪地,看似一片橘红。
陈成光坐于高堂之上,裴念慈和方玖宁左右落座,马刚被小厮押着。
方玖宁和裴念慈发觉空气中的腐臭味变得稀薄。
方玖宁问道:“不知陈大人是否与满春院老鸨相熟?”
“这满春院和朝堂算得上关联慎密,在下有点联系实属正常。”陈成光斟酌道。
“命案那天是否与老鸨通信。”
陈成光语气坚定道:“通了,只是与宫中的交易问题,但绝对与她在海棠阁无关。”
“陈小公子如今可会写字了。”
“犬子已经四周岁了,算不上天才但基本认得大部分字了。”
“不知陈大人与马总管是否相熟?”
陈成光略微停顿道:“不熟。”
裴念慈看向马刚,问道:“不知马总管那日去满春院,可曾听到外面声响。”
马刚回避裴念慈的眼睛,缓缓说道:“睡得太熟不曾听到。”
“兰香说马总管一直和她宿在一起。”
“是。呆了一个晚上,并未离开过房间。”
“可有人说恰逢小厮离开不久,便看见你中途去了翡翠阁。”
“应当是看错了。裴小姐定然是问过兰香的,我们一直在房间中。”
“万一你们都说谎呢?”
马刚手指微抖动道:“小姐切莫睁眼说瞎话。青楼女子恨我入骨,兰香和翡翠为何为我打掩护呢?”
“那如此天赐良机为何不拉你下水。”
马刚泰然自若道:“当然是没有证据。听闻那日海棠居屋内反锁,小厮进去几番查找,屋内却凶手。裴小姐,这怕就是鬼怪作怪。吓得我吃斋念佛好几日呢。”
“可是当日我从街坊中听到了两个答案。七、八。马总管猜猜义庄有几具牙子的尸体。”
马刚逐渐面色发白:“这算什么?部分小厮看花了,数错了罢了。”
裴念慈延迟声音道:“哦~可我觉得吧,可能还有位牙子躺在地下,待小厮走后,悄悄离开。”
马刚不自觉气息紊乱,空气中的腐臭味浓烈了几分,故作气愤道:“裴小姐一开始我便说了我和青楼女子关系不好,定然不会是我。”
稳定心神喋喋不休道:“且听说翡翠姑娘畏罪自杀了,毒药就在她香囊中。且青楼女子根本不可随意出入,定是哪位客人给的,裴小姐不防去查查与翡翠姑娘有关的男子,如王公子。还是别再在下身上下功夫了吧。”
“可麻头怕是唯有少数乡间妇人认识。”
“那我这一牙子总管怎会认得。”
“马总管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欺骗,卖女子你可后悔。”
“小姐说笑了,在下干的都是—合法—买卖。”
合法两指咬得极轻。
马刚说完,只觉得喉头干涩发紧,胃传来轻微疼痛。
听到怜月的名字,紧张的不止马刚,还有陈成光。
“陈大人,听说你曾经赎了位女子,还是马总管推荐的。”
“好像是。”
“那和马总管还如此生分。”
陈成光羞涩的说:“裴小姐,在下对妻子一心一意且妻子善妒,断不会与马总管产生交际了。”
裴念慈听完,心中狂翻白眼。撒谎,恶心,三心二意还怪妻子善妒,且你就是故意让妻子折磨她致死,想磨磨她的性子,只是不料她当日便自杀了。
“可知那女子姓名?”
“青楼女子的名字千奇百怪,本官记不得了。”
“不知马兄可还记得?”
“怜月。”
“不知马兄可还记得本名。”
空气中的腐臭味又一次加重。
马刚语气不屑道:“入了青楼,还记什么本名。”
马刚说完,胃更加抽痛,还传来阵阵耳鸣,仿佛快要被淹没了。
裴念慈道:“马兄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
夜幕缓缓在天地间铺展开来,十五的月亮藏在乌云后,天地一片漆黑,显得十分孤寂。
“天色渐晚了,我等再去看看小公子。”
“既如此,方大人和裴小姐不今晚留宿府上。”陈成光热情道。他今日还未和方玖宁谈论阵营一事呢。
裴念慈和方玖宁内心道:果然。
速接:“多谢陈大人收留,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