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3日 星期五 阴
积雪化了,树枝上的冰晶噼里啪啦掉到地面上,不一会儿便化成了水,四处流淌。
下雪不冷化雪冷,虽然天气预报显示的温度比前两天的高,可是体感却不是这样的。
“这天气,最适合去美容院躺着了,做个脸,按摩一下,哪怕睡一觉都好。”
上官朵朵跺了跺脚,一边打开电脑,一边把空调温度调到最大,说:“这鬼天气,冷死个人了!也不知道婧屏怎么想的,这大冬天的,非要衬衫配马甲,大家一起穿呢子大衣或者棉服也是服装统一呀!”
孙秀荷说:“你和孙宓太瘦了,不抵冷,早就叫你们不要减肥,多吃点,像我和婧屏一样,有厚厚的脂肪保护我们,根本不怕冷。”
“孙宓减肥倒是真的,我可没有减肥,我属于干吃不胖的人。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也得控制控制,肚子太多肉的话,影响我找男朋友。这大冷的天,没个男人抱抱我睡不着觉。秀荷,你家老李肉多,衣服一脱,电热毯和热水袋都不需要了,哈哈哈哈!”
上官朵朵开始肆无忌惮地意淫,我很不习惯一个女孩子这么开黄腔,便插了一句:“上官,领导每个星期都要调监控,我们说话还是注意一下尺度吧!”
“我一个离婚的人,找男朋友是我的自由。况且调监控的是婧屏,又不是老赵和小赵,怕什么?婧屏总不至于把我们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报告给老赵和小赵吧?那太变态了。再说了,你减肥不就是为了孟明辉吗?你有老公抱,还不允许我过过嘴瘾吗?”
我突然有点生气,音量不自觉提高了三度,说:“我控制饮食只是因为我自己不喜欢太胖,30岁之后代谢慢了容易发胖,稍微不注意就发福了,与孟明辉没有任何关系。他从来没有说过要我减肥的事情!而且,不要跟我提孟明辉,他还控制不了我。”
孙秀荷赶紧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各让一步,不争了。运钞车已经来了,你们快点开工,我去接钞。”
我起身,说:“我已经开好了,我去接钞吧!”
我走到门口,保卫人员正在检查周围安全情况,李婧屏大步流星走进网点。
“早,婧屏姐!”
“咦,你怎么跑到外面来接钞了?”
“哦,今天钱箱多了一个,我出来帮忙拎一个。”
“哦,确定好送钞人员再进去现金区。”
“好!”
李婧屏匆匆忙忙现身,交代几句,带着孙秀荷拜访大客户去了。
快过年了,来网点办业务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我没空跟上官朵朵闲聊,可她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嘴也没闲着。
“孙宓,你平时都去哪家美容院?”
秉着同事之间友好相处的原则,有问我便答:“我从来不去美容院。”
上官朵朵把取好的现金递给客户,道别叫下一个号,继续说:“不去美容院?那怎么行呢!我跟你说,这女人上了30岁,不保养是不行的。这男人啊,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喜欢嫩的、年轻的。你还是不要太节约了,要舍得往自己脸上砸钱,这样才能留住你家孟明辉的心。”
我是真不喜欢工作时闲聊,便闷声办业务。
“你家孟明辉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他去筑城多少年了?这男人就像猫,没有不偷腥的!”
我忍不住辩驳:“孟明辉应该不会在外面乱搞的,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们结婚前就约定过,双方都不能出轨,如果遇到心动的人,大可以离婚去追求真爱,好聚好散。”
上官朵朵义愤填膺,控诉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们的话不能信!穆廷远当初对我信誓旦旦,情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我都没发现,因为他对我好啊,还要我生二胎,谁知道那个小三小四小五窜到我眼皮底下来,闹到家里来,纸终究包不住火了,只能离了。”
我很诧异:“你离婚了?可你们总是一起陪孩子逛街,有什么事情你一个电话他就到,甚至还住一起。”
“那有啥?婚虽然离了,孩子还是要抚养的。他的那些个女朋友哪个比得上我?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看来看去还是我最迷人,巴巴跑回来,甩也甩不掉,哼,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谁要复婚谁就是傻子。”
“你还和穆廷远在一起,离婚不离家?”
“老娘我有男朋友,谁要跟他离婚不离家!他怀疑老二不是他的种,不肯要老二的抚养权,我在想要不要去做亲子鉴定。还是不要做了,伤孩子的心!老大跟他,老二跟我,也不是养不起,爸爸妈妈就是我们俩。”
我沉默了,上官朵朵的风声我多少还是听说一些的,不是一种人凑不到一块儿去。如果说穆廷远玩得很花,她应该也不遑多让。
“孟明辉沉默寡言的,这种男人最闷骚,你还是多留意他的动向,别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孩子,变成黄脸婆了离婚了也不好找男朋友。”
我实在不愿意继续离婚和男人的话题,又不能生硬地结束,便问:“上官,你做美容多少年了?一直做的吗?你的皮肤又白又嫩,肯定花了不少钱吧?我一直以为你比我小,只是比我上班早而已呢。”
“我比你大八岁呢。婧屏还比我小两岁呢。我跟你说,这女人就是要去美容院保养……”
上官朵朵可算结束了离婚和男人的话题,开始大谈特谈美容的好处和锦鸡县城每家美容院的特色,我时不时敷衍应几句。
中午时候,孙秀荷回来了。
“你们叫外卖没?我给你俩和保安叫了,我就不在单位吃了,家里有事,回去一趟。今天是婧屏生日,她说了,晚上请大家吃饭,顺便把家访做了,把自己老公叫上,一个都不能少。”
上官朵朵夸张地说:“哎呀,我都忘了今天是婧屏生日了!可是今天是星期五耶,我还要去都江呢。既然行长发话了,那我只能舍弃美色了。”
孙秀荷笑着拍拍她:“没人叫你舍弃美色,把穆廷远叫上,他才是美色。不要拿离婚说事,他对你可是随叫随到的。”
“吃饭喝酒可以找他,家访就不用拍他了,我在单位登记的信息可是离异状态。”
“这话你跟婧屏说,我可做不了主。宓,今天星期五,孟明辉回来的吧?喊他来吃饭。我家老李我这就回家跟他说。”
孙秀荷笑嘻嘻地走了,又只留下我跟上官朵朵。
外卖很快就到了,又是李婧屏亲戚家的饭菜。
吃饭的时候,我给孟明辉发了信息,他没回。吃完饭,我给他打电话,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接,又是一副没睡醒的声音:“大中午的打电话什么事?”
“今天李行生日,喊我们大家吃饭,需要做家访。你回不回来?”
“再说吧!挂了!”
“嘟嘟嘟……”
电话传来忙音。
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呀?我该怎么回复领导呢。
到底什么意思嘛?多跟我说一句话会死人吗?什么毛病?真是的!
三点钟的时候,快递小哥送来一大束鲜花,粉色玫瑰搭配粉色康乃馨,满天星点缀其中,李婧屏笑盈盈地跑去接了。
上官朵朵起哄:“老夫老妻了,还这么浪漫,真是羡慕嫉妒恨哪!”
孙秀荷打趣说:“你就不是缺玫瑰的人,送你花的人太多,排队都排到都江去了。要羡慕也是我和孙宓羡慕哟,我家老李和她家孟明辉都不是送花的人。”
我附和道:“孟明辉连结婚的时候都不知道给我买束花!别说了,扎我心窝子了。”
李婧屏抱着鲜花闻了闻,问道:“笑归笑,闹归闹,喊你们通知你们家人,都怎么样了?”
孙秀荷说:“我家老李六点换班,交好班就过来。”
上官朵朵说:“穆廷远恨不得天天有这种机会,有点不想给他怎么办?”
孙秀荷笑道:“那你把都江那个叫来!”
上官朵朵白她一眼,说:“叫他来干什么?玩玩而已,我又不要跟他结婚,瞎凑什么热闹?”
李婧屏问:“穆廷远需要我喊吗?”
上官朵朵摆手:“不用,我说就行,保证随叫随到。”
我沉默不说话,心里想了好几种说法都不满意。
李婧屏把花放在休息区,问我:“孙宓,你给孟明辉打电话了没?”
我思考三秒,还是决定编个理由搪塞,说:“他不知道回不回来,即使回来,也要五点半下班后才能去赶高铁,恐怕来不了了。”
“我家人有任务不能来,你们家人一个都不能少,我来跟孟明辉说。”
李婧屏坐下来,掏出手机,一分钟后,说:“孟明辉答应了,半小时高铁,一小时高速,七点左右就能到。孙宓,你要多带孟明辉参加我们的集体活动。大家都认识,藏着掖着就没意思了哈!”
我岔开话题,说:“趁现在没人来,我先把今天的反洗钱录了,免得被财务通报。”
李婧屏和孙秀荷没在网点呆多久就出去外拓走访了。
大厅人不多,上官朵朵又开始跟我讲述穆廷远出轨的事情,开开心心的,没有愤恨,没有伤感,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如果有一天我和孟明辉走到离婚的地步,会是什么原因呢?
出轨?
可能性很小,但离得最快。
以前没谈恋爱之前,总认为爱是精神层面的。爱情就是这个人心里眼里有我,其他人都不入眼,更不入心,即使牵手的人不是我,那也是爱我的。
结婚十年,越发觉得那些都是虚的!
狗屁的爱情!
如果身体都不属于你了,谈什么爱你!精神开小差控制不了,但人是高级动物,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和谁滚床单,不和谁上床,这些事情是个人都能决定。
出轨就是厌恶了婚姻,想去寻求刺激,这种想法压过了责任,忘记了曾经的诺言。这种既要又要,让人万分恶心!
孟明辉是不是这样的人呢?
我觉得不是的,至少他不像穆廷远一样,想要家中红旗不倒,又舍不得外面的彩旗飘飘。
如果他出轨了,被我发现了,大概率是不会解释的,要么沉默不语,要么就轻极度不耐烦:“没什么好说的,爱怎样怎样!”
为什么想到这样的场景心会痛?
不想了,认真吃饭,假设多了会成真。
我们正吃着饭,包厢的门推开了,孟明辉裹着一身寒气进来了。
大家起身,把我身边的座位空了出来。
孟明辉看都没看我一眼,酒杯满上,自罚三杯,便向李行敬酒,顺势坐在了她的身边。
我笑笑说:“婧屏姐是今天的主角,孟明辉陪你喝开心才是正事。”
气氛嗨起来,我的心冷下去,脸笑得有些僵了。
没事的,保持微笑,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