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朗,向眠忙着挑婚纱,跑场地。
偶尔二选一拿捏不住,她给季青葙发信息,问季青葙喜欢哪个,季青葙说她都喜欢。
向眠:【你也选选,我们两个人的婚礼,不仅我要喜欢,你也要很喜欢啊。】
季青葙会认真挑选一个她喜欢的。
向眠很享受这个过程。
只是她的手一直颤动,连袖子都遮不住的抖动,婚庆那边没人说她什么,只是……那种什么都不说的状态更让她难以接受,就像她是一个天生残疾。
她接受不了别人的视线,不管同情的,还是好奇的,哪怕落在上面一分都不行。
这种状态把向眠撕裂,她想躲起来,又清晰的知道不能躲,就用婚纱照推着自己往前走。
星期一,保姆帮她签收了快递,里面是两对手套。
一白一黑,上面设计了镂空的玫瑰与月。
向眠把手套戴上,手指上是冰凉的丝绸感,很舒适。向眠贴着脸颊轻轻抚摸。
她又有些担心,那天季青葙是不是知道她去见向明月了,她这算不算撒谎呢。
策划师热情的给她倒了茶问:“您太太呢。”
“下午过来,她比较忙。”向眠把包放在腿上,安静的等着,策划师询问她要不要先化妆,向眠摇头,想等季青葙过来再弄。
她定了八套,都是她和季青葙一起选的款式,旗袍、秀禾、唐装、汉服、精灵、两种款式的婚纱,山茶花和鱼尾裙。
她最期待的就是凤冠霞帔和鱼尾婚纱。
季青葙穿起来一定很美艳,足以让万物为之陪衬,她们两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星光都为之璀璨。
两个小时后。
向眠给季青葙发信息。
【青葙,我在影楼二楼,你来了吗?我去接你。】
回她的是季青葙秘书:【季总今天有个会议,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应该不能准时到。】
向眠:【好,我等她。】
向眠再去和负责人协商,让她们稍微等几分钟,她太太还在路上。
负责人看着她的手套,温声说:“太太送的啊?”
向眠点头,表情甜蜜。
“您太太一定很漂亮吧。”负责人也挺期待。
黑色的迈巴赫行驶在柏油路上,后座的人一身黑色手工西装,她翻动着文件夹,眸光微微沉。
“那向眠呢?”裴炽雪说,“不管她了吗?”
季青葙平静无波,“利益至上。”
裴炽雪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打火机,“她一个人等在那里,其实,有一点可怜。”
季青葙沉默几秒,表情从容冷静,情绪没有太多的波动,说:“会好好补偿她,她辛苦了。”
裴炽雪长长叹了一声,身体后仰,卷发铺开,“像你学习,我也得换个更优质的人结婚了。”
到地方下车,她们先到,季青葙抬腕看时间,在她欲起身的时候,一袭银色裙的人推开了包厢,裙身是白色刺绣,腰线被包裹的玲珑有致,齐肩的卷发,颇有白月光的风格,待她坐下来周遭是淡淡的茉莉香。
叶心蕾视线直接落在季青葙身上,“季董,你应该知道我向来和我那位哥哥不合,我也想拿走大部分股份,所以我们可以合作。”
裴炽雪宛如一道空气,被直接无视了,她手撑着脸颊瞧叶心蕾,明显,叶心蕾看上了季青葙。
叶心蕾从包里把合同给季青葙,从始至终,季青葙只是翻阅并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
黑色西装包裹的禁欲,面对她的目光并不动情,不愧是商业奇才。
几分钟,季青葙修长的手指翻着合同,她并不显露山水,道:“我会考虑。”
眼眸在明色灯光下折射出白光,叶心蕾曾在瑞士滑雪时见过这种光,那是雪上冰冷的尖,高高的竖立于云层,离太阳最近,却最难融化。
叶心蕾手托着下颚,笑着说:“嗯……那晚上一起吃饭,再详谈详谈。”
她视线颇为暧昧,让季青葙颇为不适,从而想起向眠那句“她会勾引你”,她疑惑的皱眉,很快这种疑惑又消失的悄无声息,似直接从她大脑割裂了,季青葙只感觉有一种情绪在她脑子跑了一圈,反复挖掘了一分钟,依旧没想起什么,她微微皱起了眉。
“我做东,提前祝我们合作愉快。”叶心蕾说。
季青葙没有答她的话,拿起桌上手机。
保镖:【太太还没回家。】
季青葙眉心微紧,翻开半个小时前收到的信息。
向眠:【位置分享】
向眠:【位置共享】
向眠:【你还来吗?】
手机右上角显示时间晚7点半,向眠说过夜景拍摄效果差一些,她预定的时间在下午2点到7点半,这样能拍到白天和黄昏。
向眠一直等,一直等。
策划经理、摄影师都陪着她等。
等得太累了,她头开始晕,她像是被遗弃的新娘,她的伴侣一直没出场。
向眠不愿意胡思乱想,她努力放空大脑,想自己怎么坐车来的,车上有几个人,她们之间的关系是朋友、情侣、夫妻,还是其他什么关系。
她和季青葙呢?
如果,她和季青葙之间没有婚姻的话,那她岂不是是见不得光的情人?
是那种关在屋子里的宠物。
这和在向家有什么区别?
从灰尘里捡绿豆吃的麻雀,变成养在金丝笼里的夜莺吗?
从干活挨骂虐待,变成唱歌表演取悦主人吗?
向眠用力掐着虎口,继续安慰自己没事。
她记不清在心里说了多少遍季青葙会来。
可那种难受依旧成了利刃,将她的心脏切开了伤口,很痛,好难过啊。
向眠不想做麻雀,也不想做金丝雀,她想做一个人,自由的人。
终于,她看到季青葙的状态变成了“输入中”,她立马去看策划师,说:“马上就来了。”
摄影师委婉的说:“不好意思……我要下班了。”
策划师说:“这个钱退不了。”
预约好的时间没法更改,所有人都在陪着她等,她占用了别人的时间,是自己的原因没协商好,钱肯定不可能退。
摄影师再问:“你太太确定能来吗?”
不出席拍婚纱照,某种意义跟悔婚留新娘一个人在原地也差不多。
向眠回:“太……我未婚……”
季青葙工作不能出差错,这关系到季青葙的命运。
她说:“我女朋友比较忙,工作上走不开。”
策划师打圆场,“是是,最近忙季,暑假。”尽管她没见过向眠女朋友,“很正常。”
摄影师说:“今天天气有问题,后面可以补拍半个小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其实你也可以一个人拍,拍一个人比拍两个人好,左右钱也退不掉。”
晚上八点向眠提着包从影楼出来,包背在身上很重,压得她直不起背,她担心拍照会热给季青葙带了水,怕季青葙穿婚纱不方便,提前买了舒适的胸贴……最后她撑开伞遮住这蒙蒙细雨。
她抬起手反复擦眼睛,真奇怪,今天明明是晴天,怎么雨一直往她眼睛里飘。
眼前是在空中漂浮无所依靠够不上星辰的尘埃,它们随着雨落下掉进泥潭被车马践踏。
向眠就是这飞不上天的尘埃,她责问自己,是因为时间没安排好吗,季青葙空不出时间吗,是因为季青葙说等等,她没办法让时间定格,所以才没办法拍照吗。
手机响了,向眠立马去看屏幕,可并不是季青葙打来的。
苏扶盈的信息:【眠眠,来我家里吃桃子吧。】
向眠手指又在抖,她还没回去吃药,她手指用力掐了两下,再敲字:【有点晚了。】
“我来接你。”
苏扶盈找到向眠的时候,向眠在一个大商超附近站着,手里握着一把伞,风把伞的边缘吹的翻起,向眠一动不动,手指使不出抗衡着弱小风的力量,柔韧如丝的雨像是万箭穿心。
向眠扬唇对她轻笑,轻声细语的说,盈盈,你来啦。
苏扶盈敏锐的看出来她很难过,小步冲过去也傻乎乎的对她笑,察觉到她不想自己问太多,故作轻松语气地说:“带、你去吃饭吧。”
夏日的湿雨撩起向眠的发尾,她弯唇,“好呀,正好饿了呢。”
苏扶盈拉开车门让她上去,向眠靠着车窗,一直认真往外看,很怕错过那道身影。
细雨笼罩着街道,蒙蒙胧胧的敲打着地面,腾升的热气熏着人眼睛,她眼尾变得绯红。
像天气预报约束不了雨,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定数,她无力更改。
她和季青葙对话停留在那句:【工作中。】
苏扶盈不清楚她怎么到了这里,问她,她只是说来这边高奢店看香水。苏扶盈真的见不得别人欺负向眠,用力掐着手,眼眸中恨意满满。
到餐厅苏扶盈疯狂给她夹菜,把她面前的小碗装得满满的。
苏扶盈以前还不是结巴,是个哑巴,连话都说不出来,在贵族学院被霸凌欺负。
那时,谁和苏扶盈走得近就会一起被霸凌,有次班里分配打扫垃圾,她被关进厕所,碰巧向眠也在里面洗手,苏扶盈没指望有人帮助她,她也发不出声音求救,向眠淡淡的瞥向那群揪她头发的女人,猛地抓起拖把帮她赶走那些人。
当然结局并不是很好,她们一起被泼了一桶水关在洗手间里。
苏扶盈来不及感谢她,她夜里发了高烧,等她再回过神她已经在医院,护士说是向眠背她过来的。
她听到向眠问医生,她的哑病能不能治好,医生说可以,手术费只需要一万块。
向眠问完医生进来坐在旁边的板凳看着她,向眠比她还狼狈,一侧手臂青肿,向眠换手托着下颚,笑得明媚刺眼,说:“你很快就能说话了,能治好,以后不会被欺负了,谁欺负你,你就去告状,让她们好看。”
苏扶盈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因为家里没有人关心她,父亲早有新欢,母亲也出国和别人有了新家庭。
从向眠说这句话到手术后的第四天,短短四天啊,她感冒好了立马被推进手术室做手术。
向眠只是说:“我只是觉得一个小小手术困住你说话的权利,让你被欺负这么久,真的很让人难过啊。”
她知道是向眠撞开门背着她来医院,也知道是向眠卖了脖子上的玉给她凑的医药费。
更是知道了,向眠是私生女,被家里人欺负,她没有任何人可以告状。
那一年,向眠才十四岁。
她才十四岁……
一直以来苏扶盈很想报答向眠,可不知道该怎么还这份恩情,向眠总是轻飘飘的说,“没事啦,那就一直做我好朋友,等到我们都死掉那天你就还清了。”
苏扶盈想着曾经,说:“眠眠,不、不开心要告诉我。”
向眠点头说好,可是怎么说得出口,说,你知道吗我有时候好想青葙多关心关心我,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向眠自小就明白一个道理,她不能贪心不能要的太多,她不配,只是有时候她克制不住去贪婪,尤其是面对爱情。
这家店是会员制,最起码得提前半年预约才能上,她们两个还坐不上包厢,就在二楼小园厅吃饭,苏扶盈把能点的全点了,跟向眠说等挣了大钱,她们以后进包厢吃饭。
包厢里的权贵们桌上摆放着会员制的精致餐点,叶心蕾挑食,吃的并不多。
裴炽雪压着声音同季青葙说,“我看到你太太了。”
季青葙并不惊讶,“地儿就这么大。”
裴炽雪无声,目光瞥向窗外,结束用餐后起身从会员通道离开。
玻璃走廊,她们能把下面看的很清楚。
向眠手机响了,闹钟提醒她吃药。
大脑本能的疼痛,那苦涩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她讨厌药的味道,不想吃……
她勾起唇,疲惫的歪靠在苏扶盈的肩上,“盈盈,好痛……又好累啊。”
苏扶盈往她身边挪挪,伸手揽着她的肩膀,说:“那,眠眠,一直靠着我,一直靠着就不累……”
裴炽雪去看季青葙,季青葙脚步几乎要停下,表情也在瞬间阴鸷。
她像是处在两个选择里。
一:工作,二:感情
更具体一点,叶心蕾,和向眠。
此刻她离向眠是这么近,一声轻喊就能让向眠抬头离开别人的肩膀。
不等裴炽雪问,季青葙攥紧手指,依旧是淡漠克制的绕过走廊,迈向远离向眠的那条路。
那行动似在说:不要向眠
向眠没有吃药,装作早餐吃多了撑着伞和苏扶盈出去散步,细雨停下,夜灯朦胧,她朝着一个方向走,再次去了那家影楼。
门口没有人等待,她偷偷发了一个信息。
策划师回她的问题:【您……太太一直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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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