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气很奇怪,酷暑和暴雨一并袭来,白天还是艳阳下午突然暴风雨。
季青葙每天都会很温柔的提醒她不要出门。
整整一周向眠都窝在家里,也许是天气的缘故她总提不起劲变得很倦怠,又也许是药的副作用,大脑昏昏沉沉心情总是很烦闷,每天无法出门的她只能落在这几百平米的地方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慢慢的她变得很痛苦。
苏扶盈给她打了两次电话,问她在干嘛,混着阴沉闷热的天气,向眠在厨房给季青葙做着甜品,把鲜榨的果汁倒进布丁里,她撒谎说:“调香哇。”
“好,好吧,手好点没呀。”苏扶盈关心的问。
还不等向眠回,她手中的勺子伴随着抖动狠狠地敲在了玻璃碗上。
向眠这几天试图跟季青葙说了更多细节,手抖得更厉害了,她轻声说:“好多了。”
“我给你一箱水、水蜜桃,我家里树结的,就、就我自己那棵树。”苏扶盈说,“今年结了好厚的果子。”
“好的,谢谢盈盈。”向眠突然羡慕苏扶盈,苏扶盈可以在下雨撑着伞出去买肥料杀虫剂,而她好像是等待被杀死的那只虫,明明季青葙的房子很大,她却不自由。
向眠努力安抚自己。
应该是天气缘故吧。
“到、时候来我家里摘!”
“好,等下雨天结束。”
这阴雨下了整整一个星期才结束。
早起,向眠给季青葙扣上扣子,系领带的时候季青葙握住了她颤动的手,“我自己来。”
“没事。”
“因为是自己很喜欢的人,所以想亲力亲为。”向眠温声说,努力克制着抖动的频率,她害怕自己有一天抖得东西都拿不稳。
等她给季青葙整理好,季青葙捏着她的下颚,在她唇上落下了一吻。
向眠脸颊逐渐变红,她想,自己要的一直以来就是这个……甜甜的吻。
“我今天可以出去吗?”向眠小心翼翼的问,再补一句,“吃药出去。”
季青葙捏捏她的脸,“眠眠今天先去医院,医生团队来了。”
那种沉重的压抑感一扫而空,向眠重重地呼出口气,在季青葙的嘴唇上回吻,“吃早饭了。”
季青葙去公司时把她送去医院,季青葙伸手将安全带从她指尖接过来给她楼上,她握着向眠的手,温热的,用力量控制住她的颤抖。
季青葙说:“别怕。”
国外的医疗团队,向眠躺在一个奇怪的舱里,把首饰全摘了下来。
做完检查她去找自己的包,放东西的地方空空如也,因为没有人帮她看管,她特地放在很难留意到的角落。现在包直接不见了,向眠不知道从哪儿找起,急的她脸都红了,问医院工作人员能不能查监控。
护士站一个小姑娘给她指了监控室的方向,她正欲跑过去。
一个护士过来给了她一个包,“向医生给你的,你检查一下有没有丢东西。”
向眠迅速把包接过来,拉开拉链,里面东西都在,包括那个戒指,她再看那个护士,问:“向医生?向明月?”
护士点头,“对,心内科的。”
向眠问:“怎么在她那儿。”
她当然不会认为是向明月拿走的,多半是病人顺手牵羊碰巧让她看到了,但是,向明月怎么知道是她的东西。
护士同她解释,和她猜的差不多,“一个病人拿错了,向医生就留下来让我送来给你。”
向眠道谢后拿到包去问给她检查的医生,医生并没有说情况如何,说得团队研究完了通知她她才能拿报告,向眠自己很担心,偷偷又去挂了两个科室。
这几个检查就比较简单,拍完片子拿去给医生看,戴着眼镜的老医生面色凝重地问她,“你多少岁啊。”
“24。”向眠回。
“这么年轻,怎么毛病……这么重?”医生说:“先住院,你这个情况我看要动手术。”
向眠握着自己的手腕,用力捏着就不会颤抖,她轻声说:“没事。”
老医生斜了她一眼,“这还没事,你是不想要这只手了吗?你才多大啊,就想残废。”
向眠低着头无声沉默。
之后,她又去了三楼的耳鼻喉,同样的话医生也说了一遍,“再这样下去,会是永久性闻不到气味,住院吧,留院观察。”
向眠晕眩的捏着检查报告,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拒绝医生,又怎么从医院出来的,只知道很累很晕。
她不想回医院,担心这次会被向家带走。
医院外烈阳高照,向眠走近路边的咖啡店。
向眠再次开始失神,她给咖啡加了很多糖,最近吃的药太苦了。
向眠捏着那个盒子,片刻一道阴影打在她头顶,她抬起头,来的是——向明月
向明月一如既往的优雅漂亮,白色衬衫,坐在她对面,视线落在她手指上眸光深暗,向眠侧过身把盒子放进包里。
对面不说话,气氛冷寂的可怕。
向眠伸手拿咖啡勺搅拌咖啡,向明月瞥向她的手指,“她就把你照顾成这样?”
向眠把手收回去合拢放在腿上,向明月皱眉问:“她虐待你?”
声音冷,像是已经笃定了,向眠皱眉,觉得这指控很是过分,“没有,我自己的原因。”
向明月:“她不会和你结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带你走只是和叶氏对抗,让向家和叶家没法联手。”
向眠皱着眉起身,向明月呵斥她,“你就这么不听话,非要信她?”
“那我信你吗?”向眠撑着桌子的手颤抖的厉害,“你是为了我好吗,向明月你不虚伪吗,每次跟我吃饭跟我接触不是带着手套吗?”
她紧紧盯着向明月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指,语气激动,“你是没欺负我,可是你这么恶心我,不是在羞辱我吗?青葙很好,我们过得很幸福,希望你别她坏话,否则我不客气。”
向眠提起包朝着门外走,向明月站了起来跟在她身后,在向眠要离开出店门的瞬间,向明月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捏紧。
向眠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向明月眸子紧盯着她,认真而无奈地说:“眠眠,我看了你的检查报告,你需要做治疗,跟我回医院。”
向眠把手抽出来,“不需要。”
“眠眠……”
“向明月!”向眠用力吼回去,“你不要假装你对我很好,因为、因为你只是平静的看我坠落,看着所有人欺负我!”
向眠吼得脸涨红。
那双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用力把她捏紧,眼睫下的眸子沉寂的合上,将眸子里光迅速掩盖,心内科那双救治无数的手此刻正在轻颤。
向明月沉声喊她,眸光晦涩难懂,“不是的,眠眠……”
向眠用力抽离回自己的手,顿时呼吸困难,她夺门而出,离向明月远远的,她知道痛苦的根源来自向明月那番话,所有人都认为季青葙和她不可能。
她坐在公交上头脑发晕很想呕吐,脑子全是剧情,季青葙会爱上叶灼的妹妹,会因为叶灼妹妹掉进陷阱里,这才是季青葙成为反派的根本。
向眠强撑着看向城市的风景,反复安慰自己,不要相信向家所有人的话,她要坚定的信任季青葙,相信她未来的妻子。
向明月的话并不可信,她自小生活在向家,所有人把她当个玩意,说好听点是养着她,实际就是虐待她囚/禁她,向明月虽说不像她弟弟向星瀚那样打骂她,但是她永远忘记不了,每次她不小心碰到向明月,向明月就好像碰到什么病毒躲开,严重还用消毒水洗手。后来成年更甚,向明月必须戴着手套才能接触她碰过的东西。
她为什么信向明月?
向明月恶心她恶心的要死,还总端着一张皮以姐姐的身份相称。
车到站,向眠迅速下车,她再也忍不住冲着垃圾桶吐了出来。
噢,对了。
剧情还说她是对向明月和对向星瀚不知死活的嫉妒心,以后不得好死也是活该,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从来没嫉妒过,只想远离。
季青葙是喜欢她的,她们很相爱。
季青葙不可能爱上别人,季青葙跟她求婚时说过只爱她,她们拥抱、亲吻、做/爱,她们度过很多情意绵绵时刻。
/
向眠回了家,她坐在一堆瓶瓶罐罐前,捏着滴管往试管里滴精油。
手指轻颤……一滴、手指微颤又多了半滴。
精油在不平稳的力道里融入酒精中,气味分子迅速扩散,可她已经嗅不到山茶花的味道了。
心脏压抑的很难受,仿佛被麻绳捆绑用力勒紧,向眠把试管放下来,疲惫的平躺在沙发上。
难受。
眼睛酸酸的。
她看着自己的手。
金色的光下停在她颤动的指尖,曾经被老师夸赞成调香圣手的失去最初的力量。
缓慢的手掌盖在鼻尖上,她嗅着上面的余味。
几分钟,她止不住的哭泣,怎么不会难过呢,怎么会不害怕变成残废呢。
向眠翻过身,面朝着沙发,给自己营造一个小小的空间,只要把这小小的空间装满就不哭了,就不哭了……
向眠啊,向眠不害怕。
半个小时后,向眠去洗脸,把自己收拾干净走向厨房将刀清洗干净,熟练的切着要制作的食材,她深吸口气,努力鼓励自己没事啊,还能给青葙做菜,就挺好的啦!
做完菜装起来去季青葙的公司,她给季青葙打电话。
秘书提着东西敲门进办公室,叶氏送来的礼盒,约她星期一见面。
季青葙扫了一眼,接听电话,“怎么了?”
“没事。”向眠说:“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好。”
向眠继续说:“你回来,能不能……”
话又顿住,好像说不出口,又难以启齿。
季青葙:“嗯?”
“能不能抱抱我?”
季青葙问她:“那你今天有没有乖?”
向眠“嗯”了一声,“都检查完了,星期一拿报告。”
“还有呢?”
“就回来做给你做饭了。”向眠说。
季青葙沉默了,向眠等着她的回应,一分钟后,向眠再问:“很忙吗?”
“忙,今天回家会很晚。”
“哦、”向眠深吸口气,“没事,那你忙。”
挂断电话,季氏大楼外的向眠提着东西转过身,许是38°高温的缘故,她眼睛也变得很热。
挂断电话,季青葙看向秘书,“二小姐?”
“对,二小姐。”
这名字落入季青葙耳朵里,莫名的耳熟,仔细想起来好像从向眠口中听到过一次,她问:“叶灼的妹妹?”
“对,是叶灼后妈生的妹妹。”裴炽雪拿出一根烟,准备点上,季青葙斜了她一眼,说:“别在我这里抽烟。”
裴炽雪“啧”了声,重新把烟塞回盒子里,她转了转指尖的机械打火机,说:“说起来,如果你不爱向眠,那真是运气不好亏大了,叶心蕾好歹算是千金小姐,顶多是个后妈生的,向眠那就是个私生女。而且,叶心蕾在国外留学,专修的调香,现在是幽兰公司的总监。”
秘书也说:“她和向小姐好像是同一届的?”
“嗯,你听向眠说过她没?听说,她长得挺漂亮的。”裴炽雪看她沉默的模样说,猜得七七八八,多半是提到过。
“你要去见吗?”裴炽雪也知道这位二小姐约的时间和季青葙拍婚纱照时间撞了。
季青葙反问:“为什么不去?”
裴炽雪勾唇,“见了会不会后悔?”
她特别好奇,季青葙自小运筹帷幄,这会儿却反复沉默,眸子也一直阴沉。
“见了才知道,至少今天我不会缺席。”季青葙说。
向眠再次回到两个人温馨的家,她满身疲惫颤抖的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耳朵里一遍遍闪过医生和向明月的话,她快分不清哪句真哪句假了。
手、嗅觉……无人爱她。
吃到哽咽,吃的泣不成声。
再去吃药她开始等待,从白天等到晚上。
深夜,黑色的迈巴赫开进院子,管家接过车里人的拿包,将黑色西装挂在衣架上。
季青葙进屋入目便是挛缩在沙发里人,眼眸合着,季青葙走过去还能看到睫毛之下的湿意。
她周身是淡淡的花香,干净淡雅,携带着冬日抵抗酷暑的那一抹寒冽。
“太太一直在等你。”管家说。
季青葙侧坐在沙发上,手指勾着她的发尾顺到耳朵,将眼尾的湿意擦去,向眠察觉到她的靠近,手臂一阵抽搐,季青葙俯身唇在她眼尾轻轻落下。
“不痛了。”
“婚纱照……星期一,会结婚的。”
季青葙手指钻进她的指缝里,和她十指紧扣。
向眠眼尾再次湿润,神志不清努力抱紧她颤抖地说:“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