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合之味 第2章 第 二 章

“小九，听说你今日带了吃的回来？还不快拿出来孝敬哥几个！”一个嚣张的声音响起，随即几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走到雨棚前，此刻雨势渐弱，只剩下零星几点雨丝，众人浑不在意。

小九皱了皱眉，听声音就知道是哪些人来了，她的眼神闪过一丝算计，迅速瞥了一眼还在昏睡的柳如烟，起身挡在了雨棚的入口处，起身往外瞧去，只见一伙人正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来，为首的正是野狼。

“你们这么晚来，是想找麻烦吗？”小九的声音冷冷的，她的眼神扫过野狼，故意加重语气，声音有些颤抖道：“你们不要乱来。”

野狼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像是多年未曾打理，枯槁杂乱，宛如一团乱草，黑不溜秋的面孔上挂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老练神色。跟在他身后的几人年纪都不大，瘦骨嶙峋，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眼神中透露出的是与他们年纪相称的无助与迷茫。

比起身后那几个身材瘦削的乞儿，野狼身上还能明显看到不少新旧交错的伤疤，显然经历过不少打斗。

跟在野狼身后的其他几个乞儿，各有各的特点。

尽管他们年纪尚小，但眼中的狡黠和仇视让人心生寒意。

野狼的眼神扫过小九，带着几分不屑：“还不快把吃的交出来？”

小九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尽管脸上装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但语气的颤音还是能让人听出了她的害怕：“之前的已经交给你了，我现在没有多余的吃食。”

野狼冷笑一声，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没有？”他凑近一步，盯着小九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带着威胁：“你别想骗我。”

小九脸上依旧保持着镇定，甚至还露出了一丝苦笑：“我说的是真的，我今天没讨到什么吃的。”她的眼神时不时地飘向站在一旁的柳如烟，眼底深处暗藏的算计几乎难以察觉。

野狼不信邪，一把推开小九，冲进雨棚，眼角余光便瞥见一个陌生的女子躺在一旁，几人呆愣片刻，随即见柳如烟衣着考究，纷纷露出贪婪的目光。

野狼质问道：“这是谁？”

柳如烟被吵闹声惊醒，揉了揉眼睛，看清眼前的情形，立刻明白了发生了什么。虽然身子虚弱，但还是用尽全力站起来，冷冷地扫视着野狼等人。

野狼身后比他稍矮的一个小乞丐冷笑着走近，眼神中透着不屑与嘲弄：“你竟然还救了个女人回来！”

小九捡起地上的野果，连忙挡在柳如烟面前，小小的身子爆发出低吼：“你们不许碰她。”

“小九，你又在做好人了？你自己都快饿死了，还管别人？”狗剩讥讽地说道。

野狼等人见状纷纷后退两步，平日作威作福惯了的人儿，乍一见平日温顺的羊仔发了狂，反倒有些忌惮。

“这小乞丐还挺有胆子，”野狼冷笑道，但目光中已有些动摇。他转头对着身后的几个跟班挥了挥手，“去看看她身上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几个跟班闻言，刚要上前，小九猛地扑过去，死死抓住一个跟班的手臂，怒吼道：“我说过，不许动她！”

说完，小九便一口咬上了一人的小臂，目眦欲裂的神情让野狼等人心中一凛，平时温顺乖巧的小乞丐，此刻竟像一头护犊的母狼，爆发出惊人的气势。

小九微微侧过身子，像是无意中挡在柳如烟面前，显得很是护着她。她的声音柔和了几分，带着些许讨好的意味：“野狼哥，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但我真没撒谎。再说了，我们大家都是一起的，有什么好吃的，我怎么可能藏着掖着？”

“小九，他们是谁？”柳如烟的声音不大看着眼前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微微蹙眉。

野狼眼神锐利，他半信半疑地看着小九，看着小九那副诚恳的模样，冷哼一声，退后半步，似乎暂时放过了小九。

“他们是来找我要上供的，街巷里的小混混。”小九擦了擦嘴，也不知那人多久没有洗漱，这一口下去，小九感觉口里都是一股子酸味，那被她咬到之人，小臂已经见了血，被咬之人的头发像是从未梳理过，身上的衣服破烂得几乎遮不住身体，是这队伍里唯一看得出性别的女娃，她躲在众人身后，眼神四处打量着小九身后的女人，眯了眯眼。

说是街巷里的混混，其实都是一群跑来都城没了爹娘的孤儿。

野狼的眼神依旧充满不信任，虽然退后了半步，但他并没有离开。他们几人也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小九和柳如烟，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们。

小九感受到周围的紧张气氛，心中暗自盘算，她转身看向柳如烟，眼中带着关切和坚定：“柳姑娘，不用害怕，我会尽力保护你的。”

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但更多的是担忧。她微微靠近小九，低声问道：“我们该怎么办？他们看起来不像是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小九轻轻拍了拍柳如烟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有我在。”她随即转过头，对野狼说道，“野狼哥，我们都是出来讨生活的，没必要为了点吃的闹得这么僵。不如这样，我和柳姑娘先去村里找些吃的回来，大家分了如何？”

野狼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小九：“你想耍什么花招？”

小九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眼神却依旧坚定：“我没有耍花招，只是不希望大家为了这点小事起争执。再说了，我和柳姑娘也没地方可去，总不可能逃跑吧？”

野狼沉思片刻，眼神依旧锐利，但似乎有些动摇。其余几人也都纷纷窃窃私语，显然对小九的提议有些动心。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雷声从远处传来，方才渐弱的雨势似乎又大了起来，仿佛随时会有一场大雨倾盆而下。野狼皱了皱眉头，显然也不愿意在这样的天气里继续纠缠。

“好吧，”野狼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给你些时间，如果你们到时候还没吃的，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招呼其他小乞丐一起离开雨棚。

阿花见小九执拗，脸色变得阴沉：“哼，你这么护着她，将来等着去喝西北风吧。”

“嘿嘿，你也不瞧瞧自己身份，还想着当英雄！”狗剩啐了一口，便飞快的跑了。

“这野果，拿来吧！”另一个小乞丐乘小九没注意毫不客气地将掉落在柳如烟面前的野果抢了过去。

小九想要拦住他们，却被推-倒在地。小乞丐们拿着抢来的野果，得意洋洋地跑开了。

夜晚寒冷，冰冷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刮在人的脸上，寒意直刺骨髓。柳如烟看着小九被其他小乞丐欺负，心中不禁一阵感动。

话放出去了，但是她难道真的留下来日日给那些混混上供吗？自然是不可能的。柳如烟心中盘算着，她知道必须尽快脱身。蝼蚁尚且偷生，心中冒出来的那丁点一了百了的念头，连着这场大雨被浇灭。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抚摸着怀中那块贴身玉佩。

小九有些惋惜的看着地上一片狼藉，低着头朝柳如烟道：“柳小姐，对不起，我，我没用，果子被他们抢走了。”

柳如烟走到小九身边，轻声说道：“小九，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我有个主意，你先拿着这个。”说着，她从怀中取出那块玉佩，递到小九面前。

小九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柳如烟，眼中充满疑惑和惊讶：“柳姑娘，这……这是你的玉佩？”

柳如烟点点头，声音柔和却坚定：“是的。这玉佩值一些银子，你拿去换些银子，我们可以用这些银子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小九接过玉佩，玉的冰冷触感仿佛让他的手也冷了一下，急忙摇头：“柳小姐，我不能要你的东西。这玉佩一定对你很重要，我不能拿。”

柳如烟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柔情：“小九，你救了我的命。这块玉佩并非稀奇之物，现在我们需要的是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有希望。”

小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玉佩，眼中满是感激和坚定：“柳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换到银子，然后带你离开这里。”

柳如烟点点头，倒是没怀疑这小乞丐会卷了钱跑，眼中闪过一丝希冀：“谢谢你，小九。”

小九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收好，握紧手中的玉佩，感受到那冰冷的玉质在手心中渐渐变暖，等天一亮便转身离开雨棚，向当铺走去。

柳如烟坐在破败的雨棚里，心绪如同这六月的江水，波涛汹涌。柳如烟看着小九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自己不能总是依靠别人，必须开始为未来做打算，想要解救柳家，总需要银两打点。

可眼下，她身无分文，又失去了父亲的庇护，如何在这偌大的都城活下去都成了问题。

她总不能和乞丐一样沿街乞讨，更何况，小九为了她已经和其他人撕破脸，若是将他一人留下，只怕他今后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小九回的很快，见柳如烟坐在草铺上愣神，神情淡然却又带着期待。

步子反而是慢了些，她静静地走到柳如烟面前，小心翼翼地递过手中的几枚银子。声音有些发颤，带着不安地问道：“柳小姐，这是我从当铺换来的钱，五两碎银和当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换得少了？”

柳如烟接过小九递过来的银子，细细数了数，然后微微皱了皱眉。

她贴身带着着定然不是俗物，五两碎银确实是少了，这是她爹在她生辰之时花了五十两白银在翠轩阁订的，这时，她注意到小九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和内疚。

她晃了晃手中的碎银没有多想，轻轻拍了拍小九的肩膀，温柔地说道：“不用担心，既是典当开价自是会低些的。”

小九听到柳如烟的安慰，微微松了口气，但眼中的不安仍未散去。

她急切地说道：“可是，我觉得好像少了些，玉佩应该更值钱些。”

柳如烟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小九坐下，看着手中的当票，宽慰道：“是比市面上少了些，但他日我去赎当之时，也轻巧些，你说是不是？”

小九听了柳如烟的话，心中这才释然了些，但仍然是愧疚地低下头来，果然是少了。

柳如烟心知那掌柜定然是瞧着小九一身打扮有些轻视，但柳家方才被圣上抄家，她若是亲自去典当行，恐怕更惹人注意，轻叹口气道：“小九，谢谢你救下我，这银子便当是我的报答，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你维持一段时间的生活。”

小九有些讶然的看着柳如烟推到她手里的碎银，似是烫手山芋般又推回到柳如烟手里：“不，不，我不能要。”

柳如烟倒是没想到，这小乞丐竟有几分文人风骨，有些好笑道：“为何不收？”

“若是我拿了，你该怎么办？”小九的神色有些闪躲。

柳如烟以为小九还在担心自己会寻死，自嘲的笑了笑，她生母早逝，父亲纳了一位姨娘，尚无所出，平日她自认对下人宽厚，在洛阳也有不少交好的贵人小姐，甚至还有不少上门求娶的清雅公子，可这偌大的柳府一夜坍塌，这些人竟无一人在她身侧，唯独只剩下这么一个小乞丐在担心她的性命。

也不知她是幸运，还是不幸。

“小九，你可有想过将来？”柳如烟望着破旧的雨棚，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将来的出路。

小九听到柳如烟的询问，抬起头来，眼中透着一丝不安和无奈，她每日的生活只能依赖于街头的施舍和偶尔的小活计，但她年纪小，又不懂什么手艺，没人愿意收她，她轻声回答道：“我……我不知道。”

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同情和心疼，“那你的家人？”

“我家乡遭了饥荒，地里的庄稼都颗粒无收，爹娘拼尽全力也找不到吃的东西，只好带着一家人一路北上，想寻条活路。”说着，小九声音有些哽咽，似是想到什么，继续道：“这一路上，爹爹哪怕只找到了一点野菜和草根，都全都留给了我们兄妹。”

柳如烟不忍打断，静静听着。

“我们走了很久，几乎天天都在乞讨。父亲和母亲总是把最好的留给我们，自己却越来越瘦，身体也越来越虚弱。直到后来，父母实在撑不下去了......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在想，为什么生活要这么艰难，可每次父母都会告诉我，不管多难，都要坚持活下去，因为活着才有希望。”

小九的声音哽咽了，她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继续说道：“后来，爹和娘相继去世了，他们走之前，还叮嘱我要好好活下去。柳小姐，你知道吗？我一直记着他们的话，哪怕是做乞丐，我也要活下去，因为这是他们的希望。”

“你还有兄弟？”柳如烟皱眉道。

“我们路上走散了，也不知他如今过得怎样。”小九声音越来越低，她能够活着走到洛阳，已是奇迹。

柳如烟的眉间有些松动，她自幼锦衣玉食，竟不知其他地方过得如此惨：“你可愿信我？”

小九听了柳如烟的话，眼神微微一动，点了点头：“自然。”

“我家如今遭了难，身无长物，但我这一身本事在身上，旁人夺不去也抢不走，若是你信我，这银两便当做你我两人合伙，拿来做些买卖，若是成了，将来你也有了一份依仗。”柳如烟满脸认真道。

小九听了柳如烟的提议，心中一阵波动。她既感激又不安：“真的吗？”

“你不愿意？”柳如烟淡笑道。

小九立刻道：“我自然是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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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二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