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愿 第10章 求弦求贤，前人不归

“好香啊。”离歌喃喃到。

夜愿听到惟月的低语，看了一眼离歌四处张望的模样，又随着离歌的目光一起寻找香味的来源。

离歌边走边看，不经意间，步子迈到了夜愿身前，若是平时，惟月可是连与夜愿并肩都是不敢的，夜愿却觉得有趣，被离歌的行为逗得浅露笑意，自觉跟在了离歌身后。

闹市人多，夜愿紧跟在离歌身后，免得二人走散，离歌还是依旧张望着什么，只是，与夜愿想象中不一样的是，离歌的脚步最后是停在了一家书摊前。

离歌踮起脚试图看清书摊上都有些什么，却很快被挤在角落里，夜愿还没弄清离歌的意图，就先停住脚观察离歌的动向。

书摊周围围着一堆从外表上看起来与离歌年纪相似或稍长一些的女子，水泄不通，她们一边兴奋地大声交谈，一边在书摊上不断地翻找书本，离歌只能先默默看着，及时脚步不得动弹，脑袋却晃来晃去，一直在认真查看书摊上散落的书籍。

那些女子还在不断翻找，一些书幸运地被从最底下找出来，在女子失望的摇头中又被放回书摊，被后放下的书遮住了书封。

在这样的环境中找书确实是个细致活，所以离歌也很认真，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过新的画本，自然有些期望能寻到自己想要的“宝物”，眼疾手快地，离歌伸出手，刚好从人缝中抢到了一本书，拿在手中再次确认书名，又翻开书页，快速扫上几眼，确定没有拿错，也为书中的新内容而兴奋地露出开心的笑容。

离歌交了钱，回头找到了夜愿的位置，兴奋得边跑边跳地来到夜愿身前，有些激动地开口：“我买到了我之前看过的话本，我以前只借别人的看过，后来一直没再见过了，连忘昭也没有帮我买到，今天居然在这里找到了耶。”

夜愿笑着点点头，眼中是欣慰，也许还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宠爱，笑容却没再掩饰，是真正的笑容，自然地微微咧开嘴，而不是带着礼貌、抿着嘴的刚好。

离歌将书紧紧抱在怀里，带着羞怯，试探着说：“我，我想再去看看有没有别的可以买，这本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了，著者肯定又出新的了。”

离歌抬起双眸，将期望的目光投向夜愿，夜愿能猜到离歌的想法，她大抵是想再多找找新书，又不想让夜愿久等，于是，夜愿点点头，说：“这里甚是热闹，我也在附近转转，你不必急，慢慢看，好了便叫我，我不会走太远。”

“好的。”离歌抱着书，笑得很开心，连声音也因为兴奋而格外洪亮，可是集市更为热闹，也因此有了幸运，就是惟月的大声并不会吵着别人，只会入了夜愿的耳。

在见到夜愿笑盈盈地点头后，离歌又回到书摊前，笑着朝夜愿挥了挥手，又重新回到书摊上的“寻宝”之旅。

夜愿还是停在那里，离歌已经沉迷在找书的快乐中，再没有注意到他的等待。

从书摊斜对面再往前走几步，有一处修古琴的摊子，在闹市中守得一处古朴安静。夜愿见离歌盯书盯的认真，索性走向小摊，去寻寻看是否有好些的琴弦。

书摊前的人好像变得更多了，离歌根本就挤不进人群，又怕夜愿在等她，有些着急，四周望了一圈，见夜愿在看古琴，才放下了心，继续去盯被人翻动的书。

夜愿来到摊前，摊主虽是一身侠客打扮，斗笠也极力压低，看不清脸，客人走到摊前也不主动招呼，却有着极近典雅神秘的气质。

夜愿柔声问道：“先生，您这里是否有好些的琴弦，我阿姐的古琴断了琴弦，差我寻些合适的弦补补。”

“公子客气了，我这小摊难有您要的好弦呀。”

夜愿自然看出了老者有意推脱，看着老者身前摆放的琴，虽看起来已经很残旧，确实有灵性的东西，于是，夜愿坚持道：“您摊上的这副可是上好的古琴，后生诚心求弦，还望先生成全。”

“求弦求弦，公子若真是真想求弦，我也可以满足公子的要求，”老者微微抬头瞥了一眼眼前的年轻人，接着道：“公子一看就是富贵之人，如今又起风波，除了这琴弦，身边也需多些贤人，才能保住这太平世。”

“敢问先生是何方神圣？”夜愿突然警觉，从一开始他就发现老者并非普通人，四周明明极其热闹，可是靠近琴摊之后，周围的声音好像静止了一般，不再闹人。

“只是曾在木灵阁待过的孤家寡人而已，如今仍是个逍遥散灵，只望江湖太平万事好，老身实在是难舍逍遥身啊。”

老者将指尖落在琴上，随着指尖灵力涌动，控制在夜愿刚好能察觉的范围，向夜愿表明自己名无恶意：“公子，魇城里的人物近来与衍器宗交往颇多，需多加注意。”

夜愿更加警惕，却也能察觉到老者谨慎的善意，礼貌答到；“多谢先生提醒，在下必尽全力守世道太平，”接着，又话锋一转，道：“不知先生是否愿意回到木灵阁一同守护太平盛世呢？”

“哈哈哈，我对如今的生活很满意，我也年纪大了，心意常在就好，身体已经回不去了。”老者不由得笑了起来，没有强硬的拒绝，语气却很认真，坚定的就像高山，不可动摇。

“先生，虽然我们此前并未见过，但是，我想我大概能猜到您的身份。竹、梅、琴是木灵阁前代领袖的象征，如今婆婆已经不在了，梅长老也因独女外出游历甚是孤单，您是木灵阁的功臣，如您得空，木灵阁请您随时回去，您与梅长老师兄弟也可得团聚。”

“哈哈，我今日也只是闲着无事来摆个小摊，没想到能遇到你，我这琴便送给你了，还有你要的弦，一并送你，”老者将用手指指摆着的古琴，认真地说：“记住，弦可以给你阿姐，琴，却只留给你，也算是我没帮过你的补偿。”

老者细细将琴与另外的弦分开包好，夜愿却摆手阻止：“先生，这琴似乎融合了您的灵气，实在珍重，还请先生自己保留。”

“既然是给你的补偿，哪有收回的道理？你把木灵阁管理好比这琴可重要多了。”

夜愿并不擅长与木灵阁的长者辩论，也从老者的动作中体会到了离别之意，只道：“那先生能别走吗？至少，请您留在木灵阁安度晚年。”

竹、梅、琴分别对应婆婆、梅长老和游离在外的古琴灵，三人分别以自己的本体为姓，夜愿此前并未见过三大长老中的琴长老，只是听婆婆和梅长老说过，在婆婆继位木灵阁阁主之后，古琴灵一直游历在外，不再靠近木灵阁主阁，唯一与琴长老有联系的便是梅长老。

婆婆已经不在，梅长老与琴长老年级也大了，如今短短相见一面就要道别，日后也恐怕也再难见到，夜愿心生悲哀。

“可怜的孩子，你肯定很舍不得吧，我们都太老了，你生得晚，只能一个接一个地送走我们，无论以哪种方式终结，都是宿命所定，你不必放在心上。”

“先生，拜托您。”夜愿再次恳求，他与琴长老并不熟悉，甚至算得上是陌生人，可是五年前婆婆突然失踪，只能确定身死，连尸体都无法寻回，他的心里也在这方面生了软肋。

“孩子，我不会回去的，只请你替我向梅师弟带个话，让他多保重，若此生有缘，自会再见。”

“先生……”

“拿好，前面的路也要走稳。”老者将琴递出，夜愿双手去接，心里毫无得到好物的欣喜，只觉得责任深重，就像当年他突然接手木灵阁时一样。

“再会。”老者话音刚落，人就失去了踪影，消失在了闹市中，眼前的摊子上只有空落落的一片，集市上的喧嚣也重新回到夜愿耳边，除了手中的琴与弦，再没有证据能证明刚刚的对话发生过。

夜愿将琴轻轻抱在怀里，不敢薄了这份情谊。

几十年前，木灵阁青黄不接的危及愈发紧迫，木灵阁迫切地等待着合格的继承人出现，前任阁主竹婆婆将一切希望都放在了从秘境中带回的那株唯一的万年夙夜草上，祈祷它能诞生出灵魂，幸运的是，夜愿真的诞生了。

夜愿的出现被寄予厚望，从他在木灵阁诞生后，周围的人都知道他会是未来的阁主，比起顾策，夜愿受到了更多的要求与限制，也感受过更多的善意与期望。

在这种环境下，夜愿的性格变得复杂起来，他有着天生灵力者的少年傲骨，享受着众人的赞扬与崇拜，也在阁主身份的严格要求与众人的诸多期望下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成为了一位以木灵阁为重的合格少阁主，唯一的私心也只有保护好身边的亲友。

在夜愿接住老者递来的古琴时，夜愿就已经发现琴长老交给他的琴是他的本体来源。

作为灵，会自愿将自己的本体交给他人，也就代表着那人已经做好离世的准备，夜愿觉得遗憾、无助，自己受了这份信任，却来不及为琴长老做些什么，甚至来不及认识他，就又要准备面对死别了。

只是，这是别人的意志，别人的意志无法随意更改。

夜愿抱着琴愣了一小会，心中依旧茫然，却很快又振作精神，只因为合格的阁主不能为这样的情绪所困。